王猛点点头,吩咐道:
“带宋氏。”
张先的哭喊声戛然而止,他瞠目结舌的看着宋氏牵着她的一双儿女进堂,立即反应过来,恐吓道:
“你想好了再说话,我看你一人拉扯两个孩子,着实可怜,这才想要将你纳为侧室,莫要把好心当作了驴肝肺!
“你可知道,我是谁的弟弟!”
宋氏受到了惊吓,她的一双儿女更是躲进了母亲的怀中。
王猛闻言一挑眉,他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恐吓证人,王猛怒喝道:
“张先咆哮公堂,赏他二十鞭!重重打!”
左右答应一声,当即就站出来两人,挥起马鞭就照着跪在地上的张先招呼,张先被打得满地打滚,惨叫连连,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吓人模样。
王猛对宋氏道:
“你无需害怕,我乃军师将军王景略,今日亲自在大将军府审案,定能还你一个公道。”
宋氏也不怕了,赶忙带着儿女跪下,连声感激,随即将张先如何胁迫自己公婆,又如何逼迫自己一五一十道出,又在证词上签字画押。
不多时,就被人带了下去,不久又有一名证人被唤了进来,正是此前向张先行贿之人。
对于受贿之事,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张先依旧矢口否认。
然而,王猛却大方承认道:
“此人是奉我之命行事,证据,你要多少,我有多少,送去你府中的五铢钱,我甚至都事先做了记号,也让你能死得明白!”
经此一事,关陇官员再想受贿,恐怕也得掂量掂量对方是不是奉王猛之命,正在钓鱼执法。
张先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人间险恶:
“王猛!你设计陷害我!你陷害我!”
王猛冷笑道:
“若非你自己经受不住诱惑,又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这怪不得我!”
说罢,王猛喝令道:
“张先知法犯法,其罪当诛,来人,将他推出公堂,斩!”
张先顿时瘫住在地,当他被军士拖走时,才重新回过神来,口中不断地咒骂着王猛,但很快就没有了声响,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呈上来给王猛过目。
王猛确认正是张先的首级后,命人将头颅同样悬挂在军府大门外。
这一夜的杀戮并未就此结束,但王猛同样也有分寸。
他试探的都是早有恶名流传,被百姓所痛恨之人,以及部分被他看重,准备委以重用之人。
如果真的试探所有的官吏,关陇官吏只怕十不存一。
王猛的初衷不是要杀尽贪官污吏,只是想杀鸡儆猴,敲打敲打这些官员,同时给自己立威,让桓熙施恩。
毕竟,自古以来,贪官又哪有杀得完的。
下一章在明天早上十点。
第85章 府中杀人()
第85章 府中杀人(3000)
自桓熙将上洛郡重新并入京兆郡,武关也重新回到了京兆郡治下。
作为商於古道上的重要关卡,武关建立在峡谷间的一处平坦高地上,关城西侧道路平坦开阔,而东侧道路需得沿着山腰,盘曲而过,崖高谷深,狭窄难行。
因而,武关与潼关具有相同的属性,防得了东,却防不了西,这也是当初邓遐带着三千人就能从西侧轻易袭取关城的原因。
当然,这些关隘本身就是为了拱卫关中而修建。
张家快马来报,告知张琚,其弟张先被王猛设计,如今已被正法。
张琚怒发冲冠:
“王猛匹夫!杀我兄弟!我与你势不两立!”
他倒是没想过占据武关而反,武关位于桓温、桓熙父子势力的边界上,为了与王猛的矛盾,而背叛桓熙,那不是脑子有病么。
但张琚显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他知道张先死得不冤,但那终究是他的血亲兄弟,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怎能忍耐。
张琚左思右想,决定离开武关,前往江陵告状。
没错,桓熙离开之前是给了王猛七品以下官员的生杀大权,但一般都是起到威慑作用,谁又会真的行使这份权力,大开杀戒。
毕竟这种行为,有排除异己的嫌疑。
主公给你军国大权,留守后方,你又在排除异己,莫非是想要自己当家做主。
张琚觉得任凭桓熙再怎么器重王猛,发生了这种事情,也一定会心生猜忌。
而张琚所要做的,便是前往江陵通报此事,然后劝说桓熙,缴了王猛的权。
墙倒众人推,到那时,被王猛得罪过的士族也会自发跟进,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快快为我备马!”
张琚催促道,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桓熙在得知此事后,对王猛爆发的满腔怒火。
桓温在夺取南阳郡后,为了方便与桓熙之间的书信往来,每三十里设下一处驿舍,舍中有驿卒、驿马,往常送信,每到一处驿舍,就会换人换马,作为接力。
张琚走出山路之后,便在驿舍换了马车,毕竟马能换,但他这个人可换不了,非得自己求见桓熙,当面陈诉。
而坐马车的话,每行三十里,到下一个驿舍换个驿卒作为车夫,再换匹驿马即可。
南下期间,张琚片刻不曾停歇,就连睡觉都是睡在颠簸的马车上。
抵达新野后,又改坐快船,顺着汉水而下,不入长江,沿着扬水向西前往江陵。
武关与江陵一千二百余里的距离,张琚只用了区区四天时间就赶了过来。
同样的,桓熙在长安与武关、天水、汉中之间,也是每三十里设置一处驿舍,别看他疆域辽阔,但秦、梁二州的急件,基本都能在数天时间之内送达长安。
来到江陵,沿途受尽颠簸的张琚来不及休息,他怀揣着对王猛的满腔恨意找到了临贺公府。
此时,已经是中秋佳节以后,谢道韫也在婚后回门,当然,回的是江陵谢府。
亲友们都已各自散去,就连桓熙也在做着离开的准备。
张琚来到临贺公府,立即亮明身份,说道:
“我乃武关守将张本兴,有急事要禀报京兆郡公。”
门房不敢怠慢,请张琚稍候片刻,毕竟来路不明的人他也不敢私自放进府,随即就去找邓遐求证。
邓遐听说张琚擅离职守,居然来了江陵,不由大惊失色,以为关中是出了大乱子,赶忙跟着门房去瞧,见来人果然是张琚,邓遐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张将军,究竟发生了何事!”
邓遐紧张的问道。
张琚不回答,只是催促道:
“快带我去见主公,长安有大事发生,若是耽搁了,关中或将易主!”
见他把后果说得这般严重,邓遐哪还敢耽搁,赶紧带了张琚去往桓熙的院落。
而桓熙此时还正在为谢道韫描眉。
房门声被敲响,桓熙停下了手中的眉笔,不悦道:
“何人?”
邓遐回话道:
“主公,武关守将张本兴有急事求见,正在偏厢等候。”
桓熙瞬间没有了描眉的兴致,邓遐都清楚的道理,他又如何不明白,定是关中出了事情。
他低头道:
“令姜,我先出门,回来再为补妆。”
谢道韫摇头道:
“正事要紧,夫君莫非忘了,画眉描妆这种事情,还是妾身教的夫君。”
桓熙点点头,继而着急地走出门,他迫切想要弄清楚关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来到偏厢,看见张琚因为舟车劳顿而憔悴的面容,桓熙心里一咯噔,这得多大的事情。
莫非是姚襄攻破潼关,打进了关中,还是前凉撕毁和约,以谢艾入寇秦州。
然而,张琚的第一句就险些给桓熙惊呆了下巴:
“主公,王猛弄权,在关中铲除异己,设计陷害忠良,想要自立为关中之主,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还请主公明察!”
别说桓熙了,就连邓遐也是目瞪口呆,却见桓熙恢复了镇定,他缓缓道:
“武关来此,千二百里,张将军走得太急,是否忘了什么?”
张琚以为桓熙说的是证据,他道:
“主公只要将王猛拿下,定能搜出物证,至于人证,受其污蔑而侥幸存活的人皆可为证!”
王猛的权势来自桓熙,只要桓熙表现出一丁点对王猛的不信任,被王猛打击的关中士族就能凭空捏造出所谓的证据。
桓熙摇头道:
“我说的不是证据,而是脑子。”
“脑子?”
正当张琚为此疑惑不解的时候,桓熙突然发怒,他喝骂道:
“你莫不是把脑子忘在了武关,才在我面前说出这等笑话!
“我待王景略以国士,王景略必以国士报我!
“桓某既然敢留他总揽三州大权,就有把握,王景略绝不会负我!
“你竟敢在我面前构陷他,不提汝头,何以有面目与景略相见!”
说罢,桓熙根本不给张琚认罪、辩解的机会,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邓遐腰间拔出佩刀,砍向惊恐不已的张琚。
鲜血飞溅,伤口从额头一直拉到腹部,张琚轰然倒地,他至死也想不通,为何桓熙能够这么笃定王猛的忠诚。
人已经凉透,邓遐接过佩刀,收刀入鞘,他同样疑惑道:
“主公为何不留下张琚的性命,详细追察此事,待有了结果,再做处置?”
桓熙擦了擦手上的血污,道:
“无论王景略出于什么目的,对我而言,张琚的那番说辞都是在构陷他,为何还要再去追问。”
说着,他笑道:
“倘若有朝一日,旁人在我面前进你的谗言,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一刀毙命。”
邓遐仿佛听到了世间最美的情话,只觉得这辈子果真没有跟错人,桓熙是值得自己用性命去报效的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