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为知己者死,下官能够一展所学,全赖主公的信任,委以重用,又怎敢不尽心竭力,以回报主公的恩德。”
桓熙一一与将佐们道别,最后才站到了李媛的面前。
李媛情绪低落,并不是因为桓熙再一次抛下了她,而是李媛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桓熙及其将佐们对于子嗣问题的焦虑。
桓熙却以为她只是难舍别离,笑道:
“莫要哭丧着脸,离别在即,总不希望我南下之后,回想起你,都是这副模样吧。”
李媛自怨自艾道:
“是妾身不好,不能为将军诞下子嗣。”
桓熙恍然,但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得道: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莫要总是在房间里闷着,也偶尔锻炼下体魄,等身体强健了,或许就能怀上。”
李媛的身躯实在太娇弱了,或许始终不曾怀孕,也与她的身体有关。
“妾身只是妇人,又该如何强身健体。”
李媛不解道。
桓熙想了想,提议道:
“每日清晨,你可在院中小跑。”
说着,桓熙突然想起了什么,叮嘱道:
“晨练时,需得将院中的奴仆驱走。”
李媛红着脸道:
“将军在说什么胡话,妾身的院子里,历来就只有婢女,哪来的奴仆。”
桓熙见李媛状态好了些,还是忍不住提前道出了自己为她准备的惊喜:
“此次南下,我会派人往建康索取的父母、兄弟,将他们接来长安居住。”
李势一家早已没有了利用价值,桓熙开口索要,莫非晋廷还能为此与他翻脸,将李势夫妇强留在建康不成。
李媛闻言,终于振奋了精神,若非众目睽睽之下,她非得扑进桓熙的怀里,感激对方的体贴。
“将军,你待我真好。”
桓熙不以为意道:
“举手之劳而已,是我公务繁忙,一直忘了此事,才让你饱受与家人离别之苦。”
听得情话,李媛一颗心里,满是柔情蜜意。
再怎么不舍,终有分别的时候,桓熙在众人的注视下,登上了离别的马车,由邓遐领着一千将士,护卫他南下。
桓熙入关走的是子午道,但如今桓温夺取南阳、顺义二郡,打通了与关中的联系,桓熙自然不需要再去走那条河谷山路,而是改走商於古道出武关,直达荆州。
商於古道全长六百里,秦时又称武关道,晋武帝时,分出京兆郡南部为上洛郡,归属司州。
桓熙袭取关中后,命邓遐夺取上洛,占据武关,重新将其并入了京兆郡。
出武关,即为南阳郡,早有一军在此守候,原来是桓温提前得知消息,派遣鹰扬将军周楚率军前来相迎,沿途护送桓熙。
毕竟南阳新定,又有姚襄占据洛阳,不得不小心一些。
先发一个小章过渡一下,接下来视角将会重新放在南方。
第74章 雍州侨民
桓熙与周楚也算旧相识了,当初周楚跟随其父周抚前往江陵拜谒桓温,被留在了桓温的幕府,与桓熙共事。
故友重逢,周楚在礼节上拘束了不少。
“末将拜见世子。”
桓熙虽然受封京兆郡公,但对于桓温的僚佐来说,称呼世子更为妥当,这代表了桓熙是桓温基业的继承人。
“一别数载,想不到元孙(周楚)越发威武雄壮,颇有周刺史之风。”
桓熙笑着将周楚扶起,不论二人的私谊,就冲着他父亲周抚为桓氏镇守蜀中数年,兢兢业业,桓熙也不能待慢了他。
二人寒暄过后,始终寸步不离,跟随在桓熙左右的邓遐这才凑上了话:
“元孙,不知叔父身体近来可好?”
原来,邓遐之父邓岳曾与周抚一同在王敦麾下效力,王敦兵败后,二人一同躲藏,周抚的弟弟周光打算捉拿邓岳领赏。
周抚一气之下,与邓岳结伴投奔蛮王向蚕,直到朝廷大赦,这才重新出仕。
实际上,周抚的身体也是桓熙所关心的问题,他注视着周楚,周楚笑道:
“家父远在蜀中,而我又在荆州效力,已有数年不曾与他相见,不过听说家父一顿能吃一斗米、五斤肉,想来身体还算硬朗。”
桓熙庆幸道:
“如此甚好,若无周刺史,蜀中哪得清平。”
周楚连连摆手:
“世子谬赞,家父在信中常说,他只是萧规曹随,蜀中能够大治,此皆世子之力。”
三人在一起说了好一会话,队伍这才重新出发,桓熙不再乘车,改为骑马,周楚、邓遐一左一右,稍稍落后些许,不敢与他并驾齐驱。
途中,桓熙孜孜不倦的向周楚打听着南方的消息,虽然他也一直在与郗超保持通信,但书信往来,终究不如耳闻细致。
在桓熙北伐的日子里,南方发生许多大事,譬如振威护军萧敬文叛变,趁着桓熙入关,而周抚亲率将士坐镇益、梁边境的机会,企图攻杀征虏将军杨谦,占据益州。
好在周抚早有防备,桓熙邀他出兵时,曾在信中言之凿凿,断定萧敬文有反骨,提醒周抚多加防备。
最终,萧敬文计划失败,被杨谦所杀,传首建康。
周抚不知道桓熙怎么就能通过当日在成都的匆匆一面,断定萧敬文有异心,只是相较于桓熙如今取得的成就,这点识人之能,倒也不甚出奇。
如今,周抚正在益州为桓熙招揽獠人北上,移民梁州,但还是收效甚微,毕竟益州同样也是地广人稀,现今也正在推行均田令。
荆州没有均田的基础,但益州有,既然在蜀中就能分到田,谁又愿意千里迢迢赶赴梁州。
桓熙此时也对獠人北上不抱期望,为今之计,只能想方设法在荆州招募些民众随他返回雍州。
队伍沿途经过南阳、博望、新野,来到汉水之滨。
桓熙并未直接在江北坐船,沿江而下,直驱江陵。
他渡江来到襄阳,特意在城中歇脚,要留宿一宿。
听闻桓熙入城,全城百姓蜂拥而至,争相一睹这位年轻诸侯的风采。
桓熙收复关中,对于襄阳百姓来说,具有特殊的意义。
永嘉之乱后,衣冠南渡,大量的北方百姓,携家带口,逃难到了南方。
东晋朝廷于是在各地设置侨州、侨郡,用以安置移民。
而襄阳郡,正是此前的雍州。
如今桓熙收复关中,襄阳郡自然重新并入荆州,但关中的侨民,依然生活于此。
他们,也正是桓熙此行的主要目标,就是为了把这些侨民带回去。
桓熙亲切的与街道两侧拥挤不堪的人群挥手示意,邓遐绷紧了神经,与周楚一左一右护着桓熙,唯恐出现刺客。
好在桓熙前来襄阳,也只是临时其意,即使有人谋刺,面对突发状况,仓促之间,也难以制定行之有效的计划。
桓熙下榻驿馆之后,便深居简出,不再会客,只是抽时间接见了襄阳太守。
桓温统治荆州数年,这些官员,与其说是朝廷命官,倒颇有几分桓氏家臣的模样。
驿馆的护卫工作则尽数交给了周楚,至于跟随他南下的一千将士,则被桓熙放了假,任他们在城中寻欢作乐。
这一千将士属于战兵的行列,不仅有军饷、良田,更因为连番大战,而受到了重赏,腰缠万贯倒不至于,但也颇有家资。
正所谓,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
虽说家人早已随军迁徙到了关中,但邻里还在,亲朋旧友也都在荆州。
为了在人前显摆,自然不会吝啬采买。
桓熙此前没给到他们采买的机会,就是要等来到襄阳。
随着一千将士涌入襄阳,极大的刺激了城中消费,在他们大撒币的同时,总会有许多雍州侨民向他们打听家乡的情况。
这时候,总会有人大肆鼓吹在北方的生活,尤其是土地政策,这些战兵都是这一政策的直接获益者,他们被授予的田地,也都是最肥沃的。
当然,他们作为脱产战兵,自己是不种田的,要么转租出去,要么交给家人耕种。
桓熙只是禁止公田买卖,却允许转租田亩。
雍州侨民们听说家乡的具体情况,对比自己在襄阳的生活,大量无地的侨民回乡想法越发强烈。
桓熙索性在襄阳留下一名书吏,开设办公点,为有意愿回去北方的侨民详细介绍如今关中的情况。
只是他并没有立即鼓动侨民离开,无论如何,这件事也要与桓温商量。
毕竟自商鞅确立户籍制度以来,除非是统治秩序遭到严重破坏,否则民众是不被允许自由迁徙的。
要想带走这些雍州侨民,必须征得桓温的同意。
桓熙仅仅在襄阳停留了一日,离开时,最不舍的就是襄阳城里的酒家、妓坊。
也不知道何时还能再遇到这样富得流油的军队。
将士们不单单是在襄阳吃喝嫖赌,他们也采购了不少的货物,为此,桓熙不得不再找来两条官船,用以承载他们采购的财货。
船队顺江而下,直驱江陵。
还有一章,会比较晚,大概在十二点前,昨天凌晨五点睡,今天就开始喉咙干痛,睡了一个下午才缓过来。
第75章 家人重聚
永和六年(公元350年),六月十二,一辆马车载着桓温夫妇出城。
他们昨晚收到的消息,长子桓熙将于今日正午时分抵达城外渡口。
桓温并没有携带将佐同行,他们一家久别重逢,又怎能让外人在旁叨扰,因而将佐们都在征西大将军府等候。
但随行的卫队却是没有少带,如今司马昱、殷浩在江东一手遮天,桓温与他们的矛盾越发激烈,私底下已经水火不容,只不过没有桶穿明面上的窗户纸罢了。
值此局势紧张时刻,自当小心为上。
马车颠簸,司马兴男狐疑的打量着桓温,质问道:
“老奴,你与我说实话,是不是又做了亏心事。”
桓温闻言一怔:
“这话从何说来。”
司马兴男自顾自地道:
“过去熙儿前来江陵拜谒,从未见你出城迎接,今日为何主动要与我同行。”
说着,司马兴男凤眉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