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俱初见桓熙,虽然没有感受到满面英雄气,但也为他的姿仪而惊叹。
桓熙时年十九岁,一米八的个头,体长而面貌俊朗,称赞一声美姿仪,绝不过分。
赵俱恭敬一礼,拱手问道:
“不知桓公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此事天色一黑,晋军早已安营,桓熙指着榻沿道:
“赵公请坐。”
赵俱依言,正襟危坐。
桓熙这才道:
“夜间叨扰赵公,是为征询治国安邦之道,还请赵公不吝赐教。”
赵俱闻言,精神一振,他正想要找机会在桓熙面前一展所学,因而侃侃而谈。
帅帐中,时不时传来桓熙抚掌叫好之声。
晋军大营一角,天水赵氏的帐落被安置于此。
天色已晚,赵韶始终不见赵俱回来,不由羡慕道:
“堂兄至今未归,看来桓公将有大用。”
赵诲同样羡慕不已,同族兄弟之中,赵俱早早才名远扬,受到各方势力关注,王擢曾经数次征辟,却被赵俱称病推辞,如今桓熙独自召见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二人虽然德行并不高尚,甚至可以称作是卑劣,但与同族兄弟赵俱倒是感情深厚,并没有因为赵俱得到桓熙的青睐,而心生忌恨。
桓熙与赵俱彻夜长谈,对于他的才能,极为赞赏,眼见天色已然破晓,二人尽了谈兴,桓熙问道:
“桓某欲征辟赵公,为幕府从事中郎,赵公可愿屈就?”
赵俱此来,就是为了在桓熙身边求得一席之地,连忙拜道:
“主公不以赵俱老迈,屈尊相询以大计,赵俱又怎敢不尽心竭力,报效主公知遇之恩。”
赵俱虽然自称老迈,但实际也才四旬年纪,放在后世,犹为壮年,当然,在三十多岁就能自称老翁的古代,他这一说法也未尝不可。
桓熙大喜,上前扶起赵俱,紧紧握住他的手,朗声笑道:
“我得先生,如鱼得水。”
有了地盘,有了名声,招揽贤士,可比以前轻松了。
当初无论是郗超,还是王猛,都得桓熙派人去请,如今却是人才主动来投。
桓熙得了赵俱效忠,立即派人护送他前往雍县,往征虏幕府就职。
相信王猛有了这样一位助手,也不必事无巨细,每每亲躬。
这世上,有才能的人不在少数,但真正德才兼备的,则少之又少。
桓熙选用人才,历来奉行一个准则,在地方上,可以唯才是举,但真正执掌中枢权力之人,则必须德才兼备。
有德无才,那是庸相,有才无德,那是奸相。
唯有德才兼备,才能称得上是贤相。
至于赵韶、赵诲等天水士人,桓熙同样会用,但不会立即提拔到中央,而是会先行安排在地方进行考察。
但凡愿意在桓熙麾下出仕之人,尽皆跟随赵俱前方雍县,由王猛量才录用。
桓熙如今一门心思放在抢占秦州各郡,以及抵御前凉来犯,哪有精力挨个考校他们的才学。
一路上,对待各地归附的士族,桓熙都是这个路数。
他能够完全信任王猛,除了对方在历史上的风评之外,也是因为王猛属于贫苦出身,并没有宗族势力,完全依附于桓熙。
如果王猛是出自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这等高门,桓熙心再大,也不敢把毫无保留的信任他。
当然,也正是桓熙毫无保留的信任,才让王猛任劳任怨,呕心沥血的为他谋划大事。
天水赵氏投效在桓熙麾下,立即引发连锁反应,各地士族纷纷归附。
此时,陇右第一士族的名号,天水赵氏当之无愧,否则也不会有赵氏一门在前秦的显赫。
不仅赵俱为尚书令,赵韶也是身居高位,历任尚书右仆射、左仆射,赵诲官拜中护军、司隶校尉,执掌京畿兵权。
至于后世鼎鼎大名的陇西李氏,如今才刚刚脱离寒门的范畴。
西汉时,陇西李氏属于武将世家,但在魏晋门阀的形成、发展过程中,因其武家的身份,而衰落为寒门。
数十年前,李出仕前凉,家族开始明习儒学,陇西李氏的社会地位终于有所上升。
直到公元400年,也就是半个世纪之后,李建立西凉政权,陇西李氏才得以一飞冲天。
如今,秦州各地纷纷归附,甚至晋军还未抵达,就已经在城头飘扬起了大晋旗帜,形势一片喜人。
而奉命护送杨初回国的邓羌,一路上也走得顺风顺水,途经武都郡时,谨记临行前桓熙的叮嘱,往城中寻访毛兴、毛当兄弟。
毛家兄弟为氐人豪强,在当地氐人之中,颇具威望。
武都毛氏与祖籍略阳,同为氐人的苻洪一家世代联姻。
然而,当邓羌赶到时,却得知,毛兴、毛当兄弟二人早已携带家人东出,寄居枋头,正在苻洪麾下听用。
连带着,就连毛兴年幼的女儿,未来的毛皇后,也被一并带去了关东。
邓羌本就是听从桓熙的吩咐,顺路一问,没有见到毛氏兄弟,也并不觉得太过惋惜。
在武都住上一宿,邓羌留下石越领兵五百,镇守武都城,等待后方派人前来接管,自己则继续护送杨初回国。
石越与石苞长子同名,但并非羯赵宗室,他世居雍州始平郡(今陕西兴平),桓熙北伐,夺占始平等四郡,故而投奔在桓熙麾下效力。
此人骁勇善战,颇具谋略,擅判大局,故而被桓熙所看重,此番跟随邓羌南下,本就是用以攻取、守卫武都城。
只是没想到兵临城下之时,武都已经改旗易帜。
离开武都城,距离仇池国都已经是咫尺之遥。
此时,正如桓熙恐吓杨初所言,当杨初兵败被俘的消息传回国内,仇池还真就爆发了一场内乱。
第二章带到,今天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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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仇池内乱
仇池城,为仇池国都,位于西汉水与洛峪河交汇处的仇池山上。
此处背蜀面秦,襟武都而带西康,自古为形胜之地,以孤高奇险而闻名。
当杨初兵败被俘的消息传回国中,仇池举国哗然。
杨初之弟杨俊脸色凝重,此刻,他正面临人生中的重要抉择:是否应该趁机攻杀侄儿杨国。
杨俊府邸,秘密前来的杨宋奴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叔父,杨初陷于略阳,生死未卜,这正是上天要将仇池赐给叔父。
“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也许就是平生仅有的机会,叔父岂可错过!”
杨宋奴鼓动杨俊叛乱,并非没有原因,其父杨毅,正是被杨初杀害的前任仇池公。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如今杨初被俘,杨宋奴第一时间就找找上了杨俊,怂恿他发动兵变,篡权夺位,杀尽杨初一家,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杨俊之所以迟迟不能下定决心,也有自己的顾虑,他长叹道:
“桓熙欲图陇右,窥视仇池基业,我只担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杨宋奴见他瞻前顾后的模样,急道:
“叔父呀!这哪是您应该要考虑的问题!
“莫非您顾全大局,杨国就会感恩戴德,拥立您为仇池之主!
“仇池只能有一位国主,怎可谦让!
“我听说凉王已经出兵,桓熙自顾不暇,又怎会置眼前的大敌于不顾,谋取仇池。
“侄儿的表兄梁式王为宫中内侍,可以为叔父打开宫门,假使叔父愿意举兵,我自当生死相随。
“倘若叔父顾念兄弟情谊,不愿代居仇池之主,我自为之!”
杨俊见自己再不答应,将杨宋奴逼急了,真会选择单干,他赶忙道:
“罢了!兄长兵败略阳,仇池危急,现在的局势,不是我那侄儿所能应对得了的。
“先祖披荆斩棘,辛苦创业,才有今日的局面,我又怎能坐视它毁在杨国手中。
“宋奴,你速速为我联系梁式王,我即刻发兵,直驱宫城。”
杨宋奴喜道:
“自当如此。”
兄弟亲情,终究敌不过权欲。
仇池立国五十余年,国力并未有所提升,但宫城倒是修建得有模有样,虽然规模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有杨宋奴姑母之子梁式王作为内应,打开宫门,杨俊的军队得以源源不断的涌入宫城。
杨国猝不及防,死于乱刀之下。
其子杨安得知父亲死讯,悲痛欲绝,他拼死杀出重围,也不知从哪里抢了一匹马,冲出仇池城。
十余骑在身后紧追不舍,杨安见甩不脱他们,只得回身而战,在他挥刀连杀三人之后,终于将追兵吓退。
只是这茫茫天地间,杨安却有些迷茫,一时之间,不知道何处才是自己的容身之地。
仇池国东、南、北三面被桓熙的势力所包围,西面则是慕容吐谷浑部。
杨安踌躇良久,决定纵马向北,前往天水投奔桓熙,将来率领晋军杀回仇池,为父报仇。
他策马奔出十余里,隐隐望见官道上有一军南下,杨安心道:
‘祖父领兵北上,京畿之地,哪来的这么多人马,莫非是晋军南下,将攻仇池?’
若是以前,作为仇池公杨初的孙儿,杨安必然是要保家卫国,与晋人血战。
可今时不同往日,杨安在看清楚飘扬的晋字旗后,可谓欣喜若狂,赶忙拍马迎了上去。
当杨安被人带来邓羌面前,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喊:
“安儿!”
杨安抬起头来,循声望去,正是自己此前生死不明的祖父杨初。
“祖父!”
杨安眼含热泪。
杨初见他满身血污,惊诧道:
“安儿,莫非是国中生乱,否则何以至此?”
杨安俯首而拜,哭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