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桓熙答应一声,眉开眼笑的出门去了,只留下司马兴男还在不舍的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
对于一位与爱子聚少离多的母亲而言,哪怕桓熙整天在司马兴男的眼前晃荡,她也不会觉得厌烦。
当然,虽然拓跋嫣的确是今天抵达长安,可桓熙也确实还有公务在身,能够抽出时间与司马兴男一起享用早膳,司马兴男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桓熙走后,桓济、桓夫妇先后前来请安。
晨昏定省,这是规矩,哪怕桓熙也不曾违背,他要在儿女们面前做好榜样,免得将来儿女不孝,悔之晚矣。
唯有谢道韫怀着生育,司马兴男不许她每日前来请安,反而有事没事就往椒房殿去,毕竟桓德、桓律、洛娘等人都在椒房殿里读书。
哪怕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些孙儿、孙女,司马兴男就觉得幸福。
午后,飘荡在长安上空阴云并没有散去,绵绵细雨至今不肯停歇。
沈赤黔站在长安西面的直城门外,手举雨伞,正朝着西侧的官道张望。
连日来的细雨,使得官道泥泞不堪,毕竟官道不是驿道,不会每年都要征发徭役去平整道路,因此路况着实堪忧。
官道上随处可见的小水坑,车轱辘碾过去,总能溅得马车周围人满身泥水。
拓跋嫣坐在马车内,哪怕这是一辆以平稳而著称的四轮马车,可到处坑坑洼洼的,还是将她颠簸得够呛。
其实这条连接驿道与长安直城门的官道并不长,如果是天气好的时候,不到小半个时辰,拓跋嫣一行人就能赶到直城门外。
可今天实在是天公不作美,拓跋嫣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才让望眼欲穿的沈赤黔终于给等到了。
“太妃!下官沈赤黔,奉梁公之命,在此迎候。”
沈赤黔连忙上前,隔着门帘行礼。
以桓熙的尊贵,当然不可能亲自前来迎接拓跋嫣,除非是前线凯旋的大将,或者是朝廷的特使已经桓熙的至亲,否则他无需自降身份。
拓跋嫣当然认识沈赤黔。
但凡出门在外,桓熙的衣食住行几乎全由沈赤黔照料。
故而,别看沈赤黔只是一个小小的左郎将,整个关西也没有多少人敢得罪他。
他有的是机会在桓熙心情不好的时候给人上眼药。
拓跋嫣显然很清楚不能小觑了沈赤黔,她伸手撩起门帘一角,带着歉意道:
“今日道路难行,妾身来得晚了,还请郎将切勿见怪。”
拓跋嫣还是为亡夫穿着孝服。
俗话说,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
拓跋嫣本就生得貌美,否则桓熙与刘悉勿祈又怎会觊觎她。
如今身穿素白的孝服,更是惹人怜惜。
但沈赤黔却目不斜视,仿佛在他眼前的只不过是红粉骷髅,区区臭皮囊而已。
他拱手道:
“太妃何出此言,下官职责所在,就算是望穿秋水,也得将太妃盼来。”
说着,沈赤黔直起腰来:
“不过,太妃确实让梁公等得太久,不如就由下官为太妃引路,让太妃能够当面向梁公致歉。”
拓跋嫣没想到自己来到长安与桓熙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么一个理由。
她轻轻嗯了一声,道: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沈郎将了。”
说罢,拓跋嫣放下帘子,重新端坐起来,只是一张俏脸已经泛起了红晕,脑海中尽是与桓熙见面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尽管拓跋嫣早就不是未经人事的处子了,可是有些事情,只要一想,还是会觉得难为情,尤其是自己如今还穿着孝服。
马车重新开动,进城后,行驶在青石板路上,路况就比城外的官道要好多了。
不过,因为连日降雨,地下水位上涨,长安城下被污染的地下水也涌了上来。
哪怕拓跋嫣坐在马车里,可隔着帘子,她还是能够闻到飘浮在空气中的异味。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长安,但她并不喜欢这座梁公国的国都。
当然了,桓熙同样也不喜欢长安,他不是没有组织民众清掏水渠,但是长安的地下水被严重污染,这不是疏通水渠就能够解决的。
故而,桓熙迫切想要夺取河东,搬离长安。
马车停靠在柱国大将军府,这是桓熙处置军务的地方。
拓跋嫣走下马车,见沈赤黔面色如常,忍不住问道:
“莫非沈郎将闻不见这股味道?”
沈赤黔笑道:
“下官在长安居住多年,早就习以为常了。”
其实,桓熙也曾多次向沈赤黔抱怨长安的环境,沈赤黔之所以笑,只不过是觉得拓跋嫣找到了与桓熙的共同话题。
想想也知道,拓跋嫣自小生长在草原,那里空气清新,即使是在雨后,也只会闻见泥土的芳香,她又哪能忍受得了长安城里的异味。
实际上,包括慕容英、贺穆罗等桓熙后院的鲜卑侧室,也都在盼望着桓熙能够迁都,或者新建一座都城。
只不过,如今正值乱世,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桓熙自己常年在外征战,留在长安的时间不多,又怎会浪费钱粮去新建一座都城。
至于迁都,关中并没有比长安更合适作为统治中心的地方了。
迁往雍县、陇右,实在不便于桓熙向关东用兵。
沈赤黔的笑容只是转瞬即逝,他侍奉桓熙多年,在外人面前始终不苟言笑,为的就是不让别人摸清楚自己的喜恶。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跟在桓熙的身边,既是沈赤黔未来走向权力中枢,成为国之重臣的捷径,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压力。
沈赤黔只有在桓熙与他戏谑的时候,才会附和着笑一笑,哪怕那个笑话并不好笑。
第394章 表面文章
“太妃,请进。”
沈赤黔将拓跋嫣领到一间静室,却在门外止步,示意让拓跋嫣独自入内。
拓跋嫣知道,自己坐上南下的马车以后,就不可能回头了。
她是刘悉勿祈献给桓熙的礼物,命运早已注定。
拓跋嫣深吸一口气,冲着沈赤黔微微颔首,迈步走了进去。
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但屋子里却很明亮,分明还是白天,但桓熙早就让人点起了十余盏油灯。
“你来了。”
桓熙看着进门的拓跋嫣,淡淡道。
拓跋嫣屈膝一礼道:
“妾身拜见梁公。”
桓熙颔首道:
“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了,无需多礼,请坐。”
桓熙说着,指向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客座。
拓跋嫣道一句谢,而后正襟危坐。
桓熙不能指望让拓跋嫣去找话题,他问道:
“自河套一路走来,可有什么感受?”
拓跋嫣沉吟道:
“关西地大物博,此间繁盛,河套望尘莫及。”
桓熙摇头道:
“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河套地区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阿嫣岂能妄自菲薄。”
拓跋嫣听他亲密地称呼起自己的闺名,一时间心猿意马。
她的异样没有逃过桓熙的眼睛,桓熙趁热打铁,直言道:
“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要让你南下,桓某好色不淫,家中的妻妾,皆是与我情投意合,我不曾强迫过她们。
“倘若你觉得桓某并非良人,不值得你托付终生,你可以选择前往寺尼庵修行。”
桓熙并没有假惺惺的表示会放拓跋嫣的自由,他得不到的女人,也不会便宜了别人,否则看着他们恩爱,岂不是在给自己找难受么。
自从离开河套以来,一路上,拓跋嫣已经想得很透彻了,因此,当桓熙让她做出选择的时候,拓跋嫣毫不犹豫道:
“妾身蒲柳之姿,幸得梁公垂怜,心下喜不自胜,又岂会不识好歹,辜负了梁公的情意。”
如果刘务桓尚在人世,或许拓跋嫣还会拒绝桓熙。
权势与相貌并非无往不利,以美姿仪著称的东魏权臣高澄,就在调戏高慎的妻子李昌仪时,被她严词拒绝,想方设法挣脱开来,并最终引发了邙山之战。
这世上固然有张重华的生母马氏那样与庶子私通的淫妇,也绝不会缺少贞妇。
但刘务桓终究是去世了,拓跋嫣投入桓熙的怀抱,没有半点的心理压力。
毕竟,如果不是桓熙先下手,只怕拓跋嫣就得被庶子刘悉勿祈按照继婚的习俗收入房中。
桓熙见拓跋嫣答应下来,展颜笑道:
“也许我们不能长相厮守,但我绝非始乱终弃之人。”
桓熙说着,起身走到拓跋嫣的面前。
拓跋嫣也跟着站了起来,四目相对,桓熙将她拥入怀中,正欲上下其手,拓跋嫣却挣扎道:
“梁公,且容贱妾更换一身衣裳。”
她如今还穿着孝服呢。
然而,桓熙之所以按捺不住,就是看到了拓跋嫣的这副装扮,又怎会准她换了常服。
“不许!我偏爱你今日的模样。”
桓熙说着,见拓跋嫣停止了动作,他将嘴凑到了拓跋嫣的耳朵边,轻声道:
“不要称呼梁公,唤我桓郎。”
“桓郎.嗯.痒。”
原来是拓跋嫣才开口,却被桓熙吮住了耳垂。
阳春三月,春意浓。
在门外值守的沈赤黔替他们关上了门,郎卫们眼观鼻,鼻观心,对屋子里的淫靡之音充耳不闻。
直至黄昏时,云销雨霁,静室的房门被打开,只有桓熙一人走了出来,他低声对着沈赤黔吩咐道:
“让阿嫣的婢女再取一套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