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猎户强调,他就是在贵人来访的那天捡到的,老族长想了想,还是决定带着数十名青壮往县城走一遭。
次日,老族长带领众人来到牛县城,县城人满为患,都是前来向桓熙进献玉佩之人。
桓熙不得已,只得从成都调来军队,维持治安,以防发生暴乱。
馆舍前排起了长队,老族长眼看着身前之人,一个个满怀期待的奉上玉佩,却只得沮丧的领了盘缠离开。
但老族长不知道,周围人也都在关注着他们,倒不是獠人的奇装异服。
他们要么独自前来,或者顶多叫上三两个好友同行,哪像这些獠人,居然一道来了数十人。
当轮到年轻猎户时,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玉佩,交给门口的小吏。
小吏看了一眼玉佩,笑道:
“你想要来碰运气,也该下些本钱。
“旁人所献,都是由上等玉石打制,可你这玉佩的用料,分明就是下等玉石,也敢来这里招摇撞骗。”
围观众人尽皆哄笑,有人嘲弄道:
“这些獠人,就是眼界低,想要糊弄事都不知道挑些好的。”
獠人青壮无不对那人怒目相视,若非馆舍有重兵把守,只怕就要拳脚相加。
他们虽然出山不过数年,但与汉人打交道多了,多多少少也会些汉话。
老族长在一旁恳请道:
“这块玉佩确实是贵人造访时在路边捡到的,还请这位官爷呈给贵人过目。”
小吏无奈叹了口气,谁让桓府君有言在先,凡是所献之玉,都要亲自过目。
“行了,你们且等着吧。”
小吏答应一声,转身入府。
桓熙此时正坐在前厅,与牛县令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当小吏将玉佩双手奉上,桓熙为之眼前一亮,他一把夺过,仔细打量着,欢喜道:
“这正是我的家传宝玉!”
别说是小吏,就连牛县令也都瞠目结舌,他瞧得分明,这枚玉佩实在称不得上品。
但牛县令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称贺:
“恭喜府君,家传之玉,物归原主。”
桓熙应付一句,立即吩咐邓遐道:
“应远,速速命人将赏赐取来。”
当邓遐带着亲卫将十万钱由推车推来,桓熙这才命小吏为他引路,自己要出门见一见归还玉佩之人。
牛县令讨好道:
“府君身份尊贵,何须出门相见,直接将人唤来即可。”
桓熙懒得再理他,自己煞费苦心演了这场戏,观众自然是越多越好,哪能把门关起来演。
无需桓熙催促,小吏赶忙引路,而县令虽然拍错了马屁,但也还是跟了过去。
下一章在晚上,桓熙在蜀中待不久。
第17章 痛失一臂()
第17章 痛失一臂(3000)
当满载钱币的小推车被推出来时,围观众人看着高高垒起的十万枚五铢钱,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而前来领赏的獠人们更是激动不已,他们此前也没有把握这位贵人是否真的言而有信。
桓熙从馆舍走了出来,他高举着玉佩,问道:
“是谁为我寻回了家传之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年轻猎户,猎户激动的举起了手:
“回禀贵人,是我!”
玉佩本就是桓熙有意丢弃,自然不会追问猎户是如何回来的。
“这十万钱如今归你所有,你先仔细清点,若是少了,及时告我,我再替你补上,若是担心回去的道路不安全,我可以派人护送。”
猎户觉着有这么多族人在场,无需桓熙派人相送,老族长却在此时插话道:
“那就劳烦贵人了,至于这些钱币,无需清点,老朽相信贵人。”
老族长知道,桓熙是出于好意,毕竟对方并非不知道他们这群獠人的住处,前不久还去巡视过呢。
对方声称不用清点,但桓熙坚持道:
“与人交易,钱货都要当面点清,更何况是十万钱的赏赐。”
十万钱,刚好是一百贯,抛开细绳可以忽略不计的重量,每贯2斤4两,本可以称量,但桓熙却让人当众一枚枚的细数。
众人数过之后,猎户欢呼雀跃道:
“真的是十万枚五铢钱!”
当天,就有一支军队将獠人们送回部落,沿途不知有多少人看得眼红。
桓熙并不关心他们怎么分配,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以十万钱从獠人手中换回遗失之玉,当这件事情传扬开来,足以让他在益州獠人部落之间,树立威信。
如果按照史书记载,就该是远近部落,纷纷来投,但事情并没有这么容易。
这些獠人平素自由散漫惯了,凭什么要向你缴纳赋税。
桓熙在立信之余,暗中使人挑拨獠人部落之间的关系,引发他们的矛盾。
而官府却只保护愿意接受编户齐民的獠人部落,若是有在籍的獠人部落遭受侵害,必遣军队助阵,拉一派,打一派,久而久之,才真正实现了益州獠人部落争相来投。
但这还远没有到能够放松的时候,桓熙还得派遣农官,往各县教导獠人耕种,带领他们兴修水利,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这些獠人才会真正归心。
由于现阶段,桓温也知道益州在经过多年的战乱之后,急需休养生息,桓熙得以在蜀中轻徭薄赋,仅仅不足一年时间,桓熙治蜀,卓有成效。
益州百姓,无论汉獠,无不交口称赞,他在益州百姓与桓温将佐之间的威望与日俱增。
当然,这也与成汉君臣无道,统治暴虐有关。
与他们一对比,更能彰显出桓熙在蜀地的德政。
只是相比较桓熙在民间的贤名,还是有部分官吏在私底下抱怨桓熙太过苛刻,究其缘由,还是桓熙所推出的考成法。
此前考成法在安西幕府试行,等到桓温伐蜀之后,积累了巨大的威望,得以在荆、益、梁、宁、雍、司六州推行。
新法的推广,对行政效率的改善是显而易见的,但也让部分官员觉着自己被约束,不得自由。
只是如今桓家势大,亲党羽翼遍布六州,这些人也只敢在背后议论。
同时,桓熙以十万钱寻回家传玉佩的故事也从益州流传到了外地。
得知此事的司马兴男心疼不已,那可是足足十万钱。
她埋怨道:
“熙儿什么都好,就是不会持家,哪有十万钱去换一块玉佩的道理。”
说着,她转头看向桓温: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熙儿还有一块家传的玉佩?”
桓温得意的笑道:
“哪有什么家传玉佩,这是熙儿效仿商公,与民立信。
“以区区十万钱,抚纳獠人之心,真不愧是我桓温的儿子。”
司马兴男白他一眼:
“还不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
“只恨那何充福薄,看不到我儿今日的成就。”
桓温劝慰道:
“何相在世时,对我有恩,如今斯人已逝,死者为大,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司马兴男嘟嚷两句,也不再记恨亡者。
时间来到永和四年(公元348年),朝廷关于伐蜀的封赏也终于下达。
桓温作为伐蜀主将,拜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临贺郡公。
袁乔进号龙骧将军,封湘西伯。
益州刺史周抚晋爵建成县公。
朱焘为平西将军,其余诸将,各有封赏。
身为嫡长子的桓熙也被桓温确立为世子,成为西部六州实际意义上的储君。
正当众人为朝廷的封赏而欣喜不已的时候,永和四年,五月,梁州刺史,桓温谋主袁乔却在汉中一病不起。
闻听噩耗,桓温如遭雷击。
如果说桓熙是他的左膀,那么袁乔无疑就是桓温的右臂,灭亡成汉,仰赖二人之功。
袁乔命人送来密信,他自知命不久矣,在信中与桓温诀别。
桓温捧着信纸放声大哭,见者无不动容.
若非他身居重任,轻易不能离开荆州,桓温非得前往汉中,去见袁乔最后一面。
同袁乔的诀别信一同被送来江陵的,还有他发往建康的奏表。
袁乔在将死之际,举荐益州长史、蜀郡太守桓熙为梁州刺史。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桓熙在蜀地的政绩,已经证明了他能够担任方面之任,而益州长史兼蜀郡太守的身份,接任梁州刺史一职,也能够堵上悠悠众口。
袁乔与桓熙的交情不错,在伐蜀的过程中,二人时常不谋而合,袁乔不知道桓熙作为穿越者,早已洞悉他的想法、态度。
因而,生出知己之感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当初,是桓熙坚持将司马勋逐出梁州,如今,袁乔推荐桓熙接任自己,也是在投桃报李。
桓温命人将奏表送往建康,又遣人入蜀,召桓熙东出,前来江陵。
不久,梁州刺史、龙骧将军袁乔病逝于汉中,桓温痛失一臂,哀恸不已。
益州刺史周抚得知桓熙将要离开益州,当即骑乘快马,从彭模赶来成都相见。
成都的宫室依旧残破不堪,桓熙在这里住了接近一年,始终没有修缮宫室,改善自己的住处,与成汉统治者的穷奢极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抚看着眼前破旧的殿宇,对于桓熙能够深得益州人心,也不再感到惊奇。
桓熙热情相迎,怎么说周抚也是他的上司,不可怠慢。
二人寒暄几句,来到正厅,周抚长话短说:
“世子走后,周某实在不知谁能继任,主政益州,还请世子为我举荐贤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