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张祚已经败亡的情况下,已经不存在张祚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说法。
桓熙对西平郡不闻不问的态度,也让张着急起来,摸不准对方究竟有什么意图。
万般无奈之下,张对其子张嵩说道:
“既然姑臧不曾来人,我自遣使拜谒。”
总得弄清楚桓熙的态度,否则这样的日子实在难熬。
西平郡四面皆敌,北方有武威郡,东侧是金城郡,南面与秦州相邻,西侧则是吐谷浑。
而张的麾下仅有数千人马,又怎敢不自量力的与桓熙抗衡。
张嵩对父亲的说法深表赞同,他主动请缨道:
“孩儿愿意出使姑臧,为父亲试探其意。”
张与张嵩说起这事,本就有心让他担任使者。
毕竟张也担心外人到了姑臧,回乡设法将自己卖个好价钱。
张拍着儿子的肩膀正色道:
“如此也好,时不我待,今日你就出发。”
想来,他与桓熙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对方也不至于非得置自己于死地。
张嵩应命,当天就领了数十名随从,骑马北上。
与此同时,谢艾在经过休整之后,也将率领三千步骑西征。
姑臧西门,桓熙与谢艾执手道别,他依依不舍道:
“等收取西平郡后,我将回师长安,也会日夜盼念着子秀的消息,等你大功告成之时,我必在长安设下酒宴,为你庆功。”
西征之后,谢艾自然是要前往关中听用,如果将他留在凉州,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
谢艾同样也清楚这一点,他满怀自信道:
“我必为主公收取河西各郡,还请主公拭目以待!”
虽然只带了三千步骑西征,但对于谢艾来说,显然足够了。
送走谢艾,桓熙同样做好了逼降张的准备。
在初步完成整编之后,其余降卒都被放回了家,桓熙留下杨安统率四千凉州步卒镇守武威郡,亲率三万晋匈步骑以及八千凉州骑卒南下。
张轨的子孙后人尽数随军,将会在桓熙逼降张之后,被迁往关中定居。
其中就包括了张天锡、张曜灵、张玄靓等人以及他们的家眷。
前凉基业由张轨建立,包括西平太守张同样是他的后人。
桓熙将张轨的子孙后人尽数迁走,自然是要削弱,甚至消除安定张氏在凉州的影响力。
张曜灵依旧将会是凉州刺史,但也只能在长安遥领此职。
当然,如果凉州军民不再怀念张氏的统治,而张天锡、张曜灵、张玄靓又表现得足够温顺,桓熙并不介意在凉州以外的地方任用他们。
毕竟张天锡是他没有名分的继子,张曜灵是他侧室的弟弟,而张玄靓既是他没有名分的继子,也是他侧室的弟弟,都是自家人。
桓熙与刘美人、郭姜的事情进行得很隐秘,此前就算在凉王宫里私会,那也是在夜深人静之后,由亲随偷偷前去领人。
而看守永训宫、永寿宫的,又都是桓熙的心腹,自然没有外人知晓此事。
在桓熙离开之前,张骏、张重华、张祚的侧室已经被封赏给了有功的将佐,唯有刘美人与郭姜还被留在身边。
明面上的说法自然是二女都有子嗣,不宜赏赐诸将,道理也能说得过去。
但桓熙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为什么自己身边就没有一个敬翔。
敬翔是朱温的谋主,朱温在攻灭时溥之后,得到了时溥的妻子刘氏,朱温素爱之。
却因为担心受到妻子张惠的责备,而不敢领进家门。
恰逢敬翔又在不久前丧妻,朱温于是将刘氏赏赐给敬翔续弦,但刘氏还是会时常被朱温接去,与他淫乐。
敬翔对此只当看不见,依旧为朱温运筹帷幄,可谓尽心竭力,在后梁灭亡时,敬翔更是拒绝投降后唐,自杀殉国。
当然,桓熙身边如果真有一个敬翔,自己也不会这么对待他。
这般想着,桓熙看向自己的谋主权翼。
权翼已经很不容易了,又有给他拉皮条,偶尔还得挨上一拳,桓熙也不忍心再让他受委屈。
“主公莫非有心事?”
权翼与桓熙同在四轮马车里,见他注视着自己,不禁疑惑道。
桓熙回过神来,随意找了个话题:
“伐凉一役,远比想象中的要顺利许多。”
权翼笑道:
“自谢艾镇守金城郡以来,主公就一直在试图将他收为己用,看似张重华病重之时才出兵,实则已经准备数年,花费了许多的心思。
“而凉州又有妖妇祸国,与张祚自毁长城,谢艾迫于无奈,只得归附主公。
“主公伐凉,进展神速,也是应有之理。”
桓熙闻言,微微颔首。
所以说,娶妻娶贤,张重华娶错了妻子裴氏,而张骏也娶错了妻子严氏。
严氏身为张重华的嫡母,张曜灵的嫡祖母,在张重华病重之时,是有资格站出来主持局面的。
毕竟在古代礼法之中,嫡母的政治地位要远高于生母。
如果不是严氏清心寡欲,不理俗务,只在意焚香礼佛,也轮不到马氏出面,发号施令。
桓熙想到此处,不由暗暗窃喜,自己的妻子谢道韫,足以担得起一个贤字。
谢道韫外柔内刚,原时空中,丈夫王凝之迷信道教,在叛军逼近之时,不曾积极备战,反而在闭门祈祷道祖,能以鬼神为他抵御强敌。
反倒是谢道韫在苦劝丈夫无果之后,招募数百家丁,整日操训,但还是寡不敌众,被叛军攻破城池。
王凝之及其儿女被杀,谢道韫目睹此景,带着家中女眷奋起反抗,手刃贼寇数人。
被俘后,贼首畏惧陈郡谢氏,又敬佩谢道韫的勇气,不敢无礼,将她与时年三岁的外孙一并送走。
桓熙与谢道韫夫妻二人如果真刀真枪打一场,小桓公还真不一定是妻子的对手。
当年桓熙之所以非谢道韫不娶,宁愿苦等她数年,除了看中陈郡谢氏的一众俊彦,也是冲着娶妻娶贤四个字去的。
桓熙能够推测别人寿数,但却不能自知,尤其是他时常在外征战,保不准哪天就会发生意外,因此,妻子的人选自然要格外重视。
万一娶个严氏这样不管事的,或者马氏、裴氏这样的愚妇淫娃,自己闹心且不说,万一桓熙去得早,家业都得败在她们手上。
这般想着,桓熙又想起了远在长安的妻子,如今距离谢道韫的预产期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自己应该是能赶回长安的。
与此同时,此前奉其父张之命出使姑臧的张嵩,也在半道听说了桓熙正领着五万步骑南下,为之惊恐不已。
桓熙其实并没有携带这么多的兵马,但三万八千人,对外宣称五万步骑,也能说得过去。
张嵩本想中途折返,但如今桓熙领兵南下,自己更需要知道他的来意,张嵩派遣随从回去西都县报信,而自己则直奔桓熙大军所在。
武威郡与西平郡以通河为界,此时晋军正在凿开通河冰面,架设浮桥。
如今已是正月中旬,气候已经回暖,但由于地理位置的因素,通河还留有一层薄冰。
人马踩踏薄冰渡河,实在太过危险,只得凿冰架桥。
张嵩为表诚意,主动找到晋军哨骑,将随从留在南岸,单骑与他们经由浮桥北渡通河。
晋军设有两座营寨,皆在通河北岸五里处,为掎角之势。
张嵩被带来主营,在帅帐中受到了桓熙的接见。
桓熙听他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微微颔首,问道:
“张太守派前来,是要拒我,还是迎我?”
张嵩苦笑道:
“哪有单骑以拒千军万马的道理,我是奉父亲之命,专程前来拜谒桓公。”
桓熙嗯了一声,他道:
“如今已经拜谒过了,也无需多言,你回去转告你的父亲,我此来,是为收取西平郡,将在此驻扎重兵,因此不能让他留在西平。
“如果他愿意离开凉州,我倒有几个去处可以供他选择。
“其一是留在北方为官,其二是前往江南任职,其三是由我赏赐重金,做一富家翁。
“我可以给他时间考虑,但在我兵临城下之前,必须给出答复,过时不候!”
以桓熙与张的实力对比,他有资格说出这番话,作出如此姿态。
张嵩放下心来,至少父亲还有选择的权力。
而桓熙也并非要对自己一家赶尽杀绝。
张嵩答应过后,立即向桓熙告退,也不顾此时天色已晚,渡过通河,策马南下,一心想要快些为父亲报信。
他在桓熙大营时,亲眼目睹晋军之盛,以西平郡数千守军,张嵩生不起半点抵抗之心。
凌晨三点之前还有一章,是补跨年时的更新,还欠三千字。
第154章 西和戎狄
张嵩马不停蹄的赶回西都县,而在此之前,张已经通过随从传信,知晓桓熙领军南下的消息。
得知张嵩出使归来,张亲往城外迎接。
父子二人来不及寒暄,张就紧张地问道:
“桓公究竟何意,莫非是来讨伐我?”
张嵩赶忙宽慰,将桓熙的条件转告给父亲。
张闻言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自己虽然没有响应桓熙,一同出兵讨伐张祚,但也罪不至死,桓熙怎么也不可能将他逼上绝路。
“幸甚!幸甚!”
张满心欢喜,毕竟自从听说桓熙南下,着实让他寝食难安,唯恐对方是来兴师问罪。
如今只是要将自己带离凉州,往后也能在别处为官,张又如何不为之欣喜。
此前,张的兵力不如张祚,但也有与他一较高下的心思,看看究竟谁能成为凉州之主。
可当张面对桓熙,以及桓熙所声称的五万步骑,实在生不出半点割据西平的野心。
桓熙说得很笼统,并没有明说会给张安排什么职位,只是让他选择是在北方为官,还是在南方为官,或者干脆当一个富家翁。
但张没有别的选项,真要对抗桓熙,以他的实力,只能是满门俱灭的结果。
当桓熙的军队抵达西都县城以北,湟水北岸之时,张便已经肉袒牵羊,过河前来相投。
毕竟桓熙与张嵩说过,等他兵临城下,张还不肯做出决定,此前开出的条件也不会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