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此他才出现在这里,虽然并不是很愿意,但却依旧接受着那些荣光。
“吁”
在马车外驾驶马车的侍从勒住了马缰绳,而后看着面前那坐着的众多老人,见怪不怪的低声朝马车内汇报着:“先生,又有人来挑战您了。”
陈煜这才整理了一下心情,而后问道:“是何人?”
车夫同样如此问道。
那坐在大路中央的老人们听到那马车中传来的问话声,这才缓缓的站了起来,为首的那个老人缓缓开口道:“我乃荀氏家主,荀节!”
另外一位老人介绍道:“我乃孟氏家主,孟云!”
而后他们旁边的老人们也都一个个的介绍着属于自己的名字。
“颜听!”
“冉则!”
“端木熙!”
“叔仲平!”
随着这几位老人的名字一个个的宣扬出来,那岿然不动的马车也缓缓的有了动作,从其中走下来一位年轻男子,那男子的身上穿着着青色的袍子,袍子上绣着几节竹子。
男子面容清俊,眉宇中带着些平和,看着不像是什么肆意妄为之辈,反而像是个谦谦君子。
正是陈煜。
如同陈若瀚所说的一样,陈煜本就不是什么肆意张狂的人,这一次的肆意张狂也不过是因为要配合李世民等人的计划也有一部分是听了李世民的话,觉着“少年人就要意气风发”的缘故。、
“见过几位老先生。”
这几位都是儒家的大儒们,而他们的姓氏也十分有讲究,其中“颜”“孟”“荀”就不必多说了,一位是那位“一箪食一瓢饮回不改其乐”的颜回后人,一位是大名鼎鼎的“孟子孟轲”的后人,另外一位则是战国时期一人挑(骂)翻(遍)诸圣的荀子后人。
其余的几位也都是“孔门七十二贤”的后人。
除却孔氏上任家主“孔安”以及孔氏现任家主“孔颖达”,以及“董氏”家主“董无声”之外,当世儒家大贤全部聚齐!
虽然天下间的一部分儒学出自陈氏的门下,甚至就连当初的“孟子”经典都保存在陈氏当中,但.他们依旧是来了。
此来为的并非是什么政治斗争政治斗争是那些年轻人以及京都中人的事情,他们为的只是单纯的道统之争!
甚至这些儒家的弟子中,有几位还是陈氏子弟。
但他们却依旧来了。
原因也很简单,还是那四个字。
“道统之争”。
只是他们几个来的目的和其他人不同,其他人是抱着一定要打败陈煜的目的来的,而他们则是抱着打得过就说明陈煜的学问还没到家,打不过就说明自己真的不行,也好给陈煜垫一垫名声的目的来的。
众人见礼,而后便席地而坐,坐在这大街之上,开始了属于他们的辩驳。
日头高高的照耀着这里,众人的身上全都出现了一身的汗水,陈煜坐在那里侃侃而谈,引经据典,引用诸子百家先贤的道理与这几位儒家先贤辩驳。
最先坚持不住的是除了孟、荀、颜三位之外的其他人,他们败退之后陈煜也没有追着不放,反而是尽全力的对付着孟、荀、颜三人。
说到最后,陈煜几乎是站了起来,一手指着天,一手指着地,神色漠然而又充斥着独属于陈氏的傲慢。
“就如同这天,就如同这地,就如这人。”
“难道孔子不说这天,这天便不存在了么?难道孟子不说这地,这地便不存在了么?难道荀子不说这人,这人便不存在了么?”
“不。”
“如同荀子所说的,天不以桀纣而亡,不以尧舜而存一样,这天地之间的“科学”之理也不会因为你们几个人的反驳而不存在。”
“正如当年的政治家取代了儒家的地位一样,就如同当年的荀子取代了其余的儒家大儒们一样,就如同当年的儒学因为想要存在,所以听从了属于“董仲舒”的改造,吸收了道家法家阴阳家名家五行家等诸多流派的思想一样,凡存在皆有道理。”
“凡要用,皆为有用。”
“这便是求实的思想啊。”
陈煜说完了这些之后,看着坐在那里,已然沉默了许久的孟节三人开口询问道:“难道三位不是这样子认为的么?”
“难道三位觉着,解决一件事情,可以不去使用能够解决他的办法么?”
“难道诸位觉着开一把锁不需要用他配对的钥匙吗?”
“若你们觉着应当,那你们已然是“求实”思想的践行者啊!”
第486章 临阵倒戈
孟节几人沉默。
越是聪明的人越不应当参与辩经之战,因为他们能够很轻松、甚至不受他们自己控制的就去思考对方所说的内容是否正确。
而这也是为什么辩经能够越辩越明的缘故。
双方都在辩经的过程中,以一种飞速思考的大脑思考着对方所说的论据,这个时候若是自己的观点能够站得住脚还好,若是站不住脚.那就是一种十分悲剧的事情了。
在汉末的时候,今文经学派和古文经学派曾经有过一次辩经,那一次是“学海”何休与“经神”郑玄的辩论,辩到最后何休自己也知道自己败了,于是自称不敌,而经神的名字便落到了郑玄的身上。
如今此时的情况与当年相差无几。
但有一点不同。
那就是辩经的两方并非是势均力敌的两方,陈煜的实力完全超越了孟节等人更重要的是,陈煜所说的道理是跨越了时代的、超越了如今一切思想的真正的思想。
“科学及求实”啊,这个思想无论是放到任何时代、任何时候,都能够爆杀一切的思想。
而儒家的思想在这个思想面前,不过是如同空中楼阁一般,不过尔尔之物。
孟节等人长叹一声,而后躬身行礼说道:“是我等输了,但并非是儒家输了。”
陈煜同样的弯腰行礼,双方众人的脸上都带着些许的感慨之色,他们都明白,所谓的我等输了,但儒家没有输只是双方各自给了一个台阶的说辞罢了。
这一路.依旧要前行。
待到陈煜的车马载着陈煜缓缓朝着远处奔腾而去的时候,孟节等人站在烟尘四起的道路上,眉宇中带着些许哀伤的神色,他轻声道:“当年政治家们没有对儒家完成的绞杀,如今.迟到了近乎一千年后,终于来了。”
是的!
孟节本人除了嘴硬了一点之外,他的脑子是十分好用的,也是一位十分聪慧的人。
他一眼便看出来了,所谓的“科学及求实家”的思想不过是当年“政治家”的传承罢了,或者说是陈煜对当年陈氏先祖“陈野”思想的贯彻落实、与总结。
这是一场跨越了千年的绞杀,对儒家的绞杀,对人们思想的绞杀,对这世上诸多诸子百家的绞杀。
陈煜不是要成为这诸子百家时代后,除了陈野之外的第一个子,他是要将那位本就高高在上的“陈子”陈野捧到更高的神坛上,捧成圣人,而后将陈野的思想彻底完善,完成当年诸子时代末年,陈野没有完成的对诸子百家的绞杀罢了。
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
而荀节和颜听则是感悟更深刻,他们毕竟是更加年轻一些,实际上还在主管着两家的诸多事务:“不只是对千百年前诸子们的绞杀,更是完成当年没有完成的大清洗。”
荀节轻轻的叹了口气,而后转过头,看着颜听说道:“你们颜家这许多年都没有违背当年颜回的志向,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这一次的大清洗大概率是不会有你们家的。”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我们荀家就不同了,我们已经背弃了当年先祖的道路,走在了一条令人挣扎不堪的道路上。”
孟节则是回过头,看向苦笑着的荀节轻声说道:“谁人笑谁人,谁人不是如此呢?”
他挺直了腰板:“只是对于我们来说,或许我们暂时还有可以改正的机会。”
孟节的嘴角带着些许的笑容,他指着那奔腾不息的烟尘说道:“那位不是已经给了我们提示么?告诉我们,只要能够狠下心来,对自己进行一次清洗,大清洗中,我们依旧能够保存一部分的自己。”
“既然如此,我们又有什么可以挣扎的呢?”
他坦诚的说道:“走吧,我们既然已经失败了,便可以退下阵来,好好的等待前方的战果了。”
“煜子这一路,所要遭遇的,绝非只是我们啊。”
车马继续缓缓前行,在如同孟节等人所说的,下一站城池抵达之前,有几位中年男人坐在道路的中央,神色坦荡。
一关一关又一关,想要从南打到北,是必须要面对从南到北的敌人,这些敌人往昔有些是陈氏的朋友,但如今.他们或是带着其他的目的,或单纯的只是来论道。
但总而言之,他们都站在了陈氏的对立面。
陈煜从马车中缓缓的走了下来,他看着对面坐着的几位中年男人,躬身行礼。
这是必然的。
陈煜这一路或许要为了表面上的面子而行许多的礼,但这一次却绝对不是,这一礼是替当年的陈野先祖行的礼。
“见过公孙先生。”
公孙鸣!
或者说叫他商鸣、卫鸣、甚至姬鸣都可以。
他乃是当年秦穆公时期,主持了“商鞅变法”的商鞅的后人,同样也是当年陈氏先祖陈野老师的后人!
也是法家除了陈氏弟子外,如今最杰出的代表之一。
商鸣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站着的陈煜,面色严谨,同样躬身以礼。
二人的交锋十分短暂,短暂到大部分的人甚至都没有看出来这其中的“挣扎”,只是听见两人短暂的说了几句话后,商鸣便行礼败退了。
“所谓求实,何为求实?”
“该用什么的时候,就用什么。”
“如此多变,岂非使得民众思维混乱?”
“律有律法,道德有道德,何以混乱?天下之人百态,则治天下之人,当以百态之法。”
“科学者莫非为墨家机关之理?”
“科学为研究天地之理,所谓火药之法、所谓天地万物运行之理,皆为科学,非墨家者。”
只是这短暂的几句交锋,商鸣便直接退去了。
等到陈煜的马车继续缓缓的朝着前方行驶的时候,在一旁侍奉着的年轻男人才走到了商鸣的面前,脸上带着些许好奇和犹豫的神色。
“叔父,你们这聊得都是什么啊?只是短短的几句话,您就失败了?”
“这这是否太让咱们商家丢人了?天下人会不会瞧不上我们法家?”
商鸣本是用一种十分欣赏的眼神看着陈煜离去的马车,听了这话之后,他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子侄,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疲惫,最后只得开口说道:“怪不得你父亲不让你研究学问,也不让你入朝为官,就你这个脑子,若是入朝为官岂不是祸害天下百姓?若让你去研究学问,只怕是什么东西都研究不明白的。”
但不管如何说,这也是自己的亲侄子,于是商鸣只能够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解释着其中的道理。
“我问的第一句,表面上是问陈煜什么是求实家,实际上是问求实家是否会对诸子其他流派产生威胁,比如当年那个董仲舒想要的“罢黜百家尊崇儒术”那般,而陈煜的回答表面上是告诉我,求实家就是该用什么的时候用什么。”
“实际上则是为了告诉我,求实家不会让诸子百家消亡,因为诸子百家的思想都是有用的,就好比求实家是人,而诸子百家则都是人所使用的工具。”
“诸子百家若是消亡了,那么也只是表面上的消亡,实际上早已经融入求实家的骨肉。”
“我又询问,若是不坚持一家的思想,那么百姓们是不是会将诸子百家搞混?”
“陈煜的回答则是告诉我,各家依旧是依照自己的思想去治理天下百姓的,只是在针对不同人的时候,要用不同的流派,而每种人也都能够将每种不同的思想给划分开来。”
“这是安抚诸子百家的心,告诉他们,自己的思想并不会在名义上消亡,因为只要思想的核心不变,那么他们在民众的心中依旧是那个样子。”
“我又问陈煜,所谓的科学是不是就是墨家机关术的研究,因为这属于工匠之流,虽然当年汉末、大虞初年的时候,就已经为工匠们正名了,但依旧有一部分人看不起工匠们的。”
“陈煜则是解释着说道,科学家是研究天地之理的,他们研究的是万事万物存在的道理,而工匠研究的则是重复的机制,或许工匠们在某一刻是科学家,但等他们沉沦于重复性工作,而不去研究新事物、去寄托于天地的时候,那么他们便只能够是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