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没有父亲的魄力,但回官渡老家荣养还是做得到的。”
他看起来好似有些困倦了:“若是没有其他的要事,殿下请回吧。”
陈秋端起茶杯,脸上神色淡淡的。
这已经不是所谓的“端茶送客”的暗示了,而是直接了当的“赶客”。
这一瞬间,刘荣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怒视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陈秋,眼睛中、心里全都是怨愤。
“好。”
他猛地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日后梁王登基、针对陈氏的时候,还请安国君勿要忘记今日所言!”
刘荣的声音掷地有声,而陈秋则是一脸的不在意。
在刘荣走之后不久,另外一位访客也到了。
梁王。
如今长安城内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梁王的神色更加谦卑,比起来多年之前显得成熟了一些,他看着陈秋装模作样的行礼,装模作样的安抚着陈秋,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若陈氏能够支持他成为“皇太弟”,甚至日后成为“天子”,那么当年的事情他便不追究了,会让那些事情永远的过去,并且会优待陈氏。
表示皇长子能够给陈氏的,梁王也能给,甚至能给的更多。
陈秋面对梁王的态度较之皇长子来说好了不少,毕竟他也知道此时是天子利用梁王的时候。
于是客客气气的敷衍了几句。
当梁王也离开之后,陈秋才是无奈的直接依靠着身后的凭几半躺在原地,他仰天看着那无穷无尽的湛蓝色,只得开口道:“事实难两全,只是终究觉着皇长子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他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鼻翼。
皇长子刘荣为人心胸狭隘、蠢笨不堪,就连今日说服他的这一套词都是手下的人商议许久才搞出来的。
这样的人若是成为天子,必定不会记住陈氏的恩情,只会记住陈氏的“罪过”。
记错而不记功,这便是陈秋对皇长子的评价。
景元十年,冬。
大将军周亚夫率“细柳军”而至梁国,凭借着梁王的旨意以及天子的诏书,成功接管了梁国的所有城池以及布防,在周亚夫堪堪完成这些布置的时候,九国联军抵达梁国最靠前的城池之下。
两方对峙。
此时的吴王早已经是不隐藏了,以自己的夫人谋逆,乃为九族株连的大罪,自己此时即便是继续效忠天子也无人会相信了,所以自己为了“苟全性命”只能够站出来。
他是为了清君侧,而不是为了复仇。
他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不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大位。
当然,这些理由骗骗鬼可以,拿来骗天下人以及朝廷诸公便是有些过了。
吴王也没有打算让他们相信这个理由,毕竟这只是“外衣”。
刘濞站在阵前,身着铠甲,天穹上大日落下的光芒一照,他身后的大军严整而又肃穆,像是肃杀的秋风。
“绛侯!我今日竟兵戎相见耶?”
他的声音中带着悲痛,手持马鞭,轻叹一声:“我等只为伐奸佞也!绛侯何必阻拦,难道不怕后世青史昭昭,其上记录着绛侯的罪行么?”
周亚夫站在城楼之上,望着刘濞轻声道:“贼子!”
“你掀起叛乱之举,何人不知,谁人不晓?”
“到了此时竟然还口中言语“诛杀奸佞,而清君侧”之语,真的以为天下人都蠢笨不堪么?”
他冷声呵斥道:“昔日,你我同为大汉诸侯,今日你为叛逆我为臣,当两军对垒,一决胜负!”
“何如女儿家一般言语?”
周亚夫横眉冷对,而刘濞神色悲痛。
当天穹上最后一抹日光的余晖被那无穷无尽的、如墨一般漆黑的乌云覆盖的时候,吴王终究是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呜呜呜”
如同哽咽的号角声响起,大战一触即发。
长安城
夜色漆黑,然则梁王府中欢笑不断。
美食佳肴、奇珍异宝、各色权贵陆续入场,梁王的晚宴,正式开席。
列席者无不为当朝权贵。
“景元十年冬,天子以绛侯亚夫为将,率兵十万而平乱。时吴王驱马至梁军阵前,欲惑绛侯,无果,则令攻城。战数十日,血流成河、尸骨满地,战后鹫鹰横飞,则天下而荒。《汉书孝景帝本纪》”
第296章 三足
梁王的宴会并不是谁不谁都能来参与的,如今这梁王府内添列坐席的具都是能够影响一方的强大人物。
有勋贵、有权臣、有重臣、有三朝遗老。
但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最前方的那个位置,他们的眼睛中都带着期盼。
那里空着两个位置。
其一是今夜这宴会的主人之座位,另外一个则是他们都在盼望的人之座位。
灯火通明,桌子上放置着不少点心、水果。
饮食尚且未曾上,因为宴席还没有开。
主人也没有归来。
陈府
陈秋、陈辟两兄弟的面前坐着一个十分谦逊的人,他的脸上带着笑容与自信,像是天上一轮皎洁的月亮一样。
“两位,今夜梁王府上有宴,本王想请两位赏个薄面。”
在这府邸中,明明梁王才是如今地位最高的人,但他的声音也好,说出来的话语也好,神色也好,都十分谦卑。
因为他知道一件事情,自己想要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就必须是得到陈氏的支持。
至少也要得到陈氏“不反对”的表态。
否则皇太弟之事,绝对不可成。
思及至此,他的神色更加谦卑。
陈秋二人对视一眼,都是看到了对方眼睛中的无奈,其中陈秋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梁王说道:“梁王殿下实在是太过于客气了,只是我兄弟二人在这府宅之中居住,自官渡而来后有些水土不服。”
“今日若非是梁王亲自拜会,我二人实在不好推辞的话,应当是要避一避的,以免将病气过给殿下。”
陈秋的神色中带着无可奈何之色,而梁王在听到陈秋、陈辟话语的时候,也是不自觉的抬起头看了一眼两人的脸色,明显是从中看到了一些苍白。
他眼睛中划过一抹惊恐。
但转瞬即逝,而后看着陈秋两人,语气依旧恭敬:“原来如此。”
“既是如此,本王便不再强求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可惜了。”
又说了几句话之后,梁王连忙是站了起来,着急忙慌的走了。
而等到梁王离开了之后,陈秋、陈辟二人才是冷笑一声。
陈辟直接站了起来:“兄长,我已经无法忍受这长安城中的一切了!我决议,待到诸王之乱后,我便请求陛下准允我前往西域。”
“那里的黄沙漫漫已经等待我许久了。”
他的眼睛中带着坚定:“与其将生命浪费在这些蝇营狗苟当中,不如投入到我真正热爱的事情里面。”
陈秋神色复杂的看着陈辟:“哪怕是你很有可能葬身在黄沙里面,被其掩藏,甚至连尸体都无法回归家中么?”
陈辟点头:“不错。”
陈秋长叹一口气,他站了起来,月色随着他的身体而轻轻的缠绕在他的身旁。
他低声道:“若是如此,便去吧。”
“长安城中的事情,不必担忧。”
“有阿兄在。”
“万事勿虑。”
梁王在离开了陈府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到梁王府去开这宴席。
他需要找一个和陈秋等人身份相当的人,只有这样才能够撑得起来这场宴会。
梁王神色无奈而又复杂的看向远处的“丞相府”,他要找的人只能够是“陈拓”了,只是当年关于:“皇太弟”之事与他和儒家争斗最为凶悍的便是这位。
如今他要厚着脸前去请这位
梁王咬着牙,除了陈拓之后,这长安城中还有谁的身份能够压得住那些勋贵,让那些权臣也好、勋贵也好,让他们相信自己有把握可以成为“皇太弟”呢?
没了!
丞相府门口
梁王亲自下了车辇,准备前去拜会陈拓。
可却提前见到了丞相府那位陈拓身旁的侍从,那人神色恭敬的站立在月色之下,站在丞相府的门口,脸上带着恭谨,仿佛是一座雕塑一样。
见到了梁王后,迅速的赶在梁王下了轿撵之前走到了梁王身前。
“参见梁王殿下。”
那人低声道:“先生病重,今夜方才与从皇宫中回来,已然在床上无法起身了。”
“听闻殿下要召开宴会,害怕梁王殿下白跑一趟,所以令仆在此等候,还请殿下恕罪。”
这小厮的话说的很冠冕堂皇,但梁王却听得咬牙切齿。
病重?
他这会也反应过来了,方才陈秋陈辟所说的大概也是虚假之言,什么水土不服,什么重病?
就这么巧合?
全都是赶在他开宴会的时候一个个的爆发了?
简直是笑话!
这般想着,梁王心口一股怒火奔涌而上,但他强行将这一股怒火压了下去,因为他知道,只要他还想要得到“皇太弟”的位置,就必须是将这口气咽下去!
否则陈氏就有理由名正言顺的拒绝自己的请求了!
待到梁王回转车辇而后离去,那侍从才松了口气,回到丞相府内,与陈拓汇报。
陈拓坐在府宅之中,眸色微微沉着。
他在纸张上面写着什么,像是在布置自己的图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