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陈敦,陈彼的心中就更是幽幽的叹气。
他脸上带着无奈,展开手中的绢帛,看着其上所记载的内容,看着看着便觉着有些惊讶,眉宇中的无奈也收敛了几分。
“七哥竟然能够做出此物?”
“若是真的能够做出此物.天下读书人恐怕都要感谢七哥啊。”
看着陈敦书信中所记载的东西,陈彼心中对于陈敦的不满终于收敛了起来。
这倒也是一件好事,日后也能够名留青史。
他看完了书信之后,就又将所有的东西收拢了起来,之后看着最难以处理的“陈拓”。
这一代人中,唯一一个想要从政、且年龄上合适,能够与他承上启下的人,也就只有陈拓了。
原本在这种情况下,不分嫡庶,陈氏都会竭尽全力帮助他成就朝堂之业。
但
这家伙比前面两个还要“歪”,他走的是“商”!
陈拓读的不是陈子、不是论语、不是墨子、不是孟子、甚至不是老子!庄子!他读的是管子!
这是当年管仲的著作,秦始皇帝攻破齐国之后,自然将齐国皇室所收藏的书籍都给一一归拢,陈氏自然也有收录。
没有人会知道陈拓看到了管子之后竟然如得至宝深陷其中.
他再次抚上自己的额头:“罢了罢了。”
“既然都已经读了管子了,那还能怎么办呢?”
陈彼摇头:“难道那些酸儒,难道天下人,还能够来到我的面前、来到陈氏的面前,嘲笑陈氏中有人从商之一道么?”
他不屑冷笑:“更何况,管子亦是政治大家,就连孔丘都是夸赞过的。”
“只是.”
陈彼有些忧虑的看着陈拓所在的小院,眼神中带着一抹幽沉:“只是,拓儿的心思是否太过于深沉了些?”
陈氏中少有像是陈拓一样的人存在。
但这并不意味着陈氏不能接受,陈彼只是有些担忧罢了。
慧极必伤啊。
长乐宫
刘恒坐在书案前,刘启坐在他的面前,神色中带着恭敬的神色。
刘恒拿着手中的奏折看着,片刻后突然轻笑一声:“你是否觉着,朕让你为镇国王披孝有些过了?”
刘启摇头,他依旧老老实实的低着头说道:“父皇必定是有父皇的深意,再者说,镇国王为大汉牺牲许多,当的起这样的礼数。”
刘恒挑眉看向刘启:“哦?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玩味的说道:“那么,你说一说,朕让你为镇国王披孝,都有什么目的?”
刘启也同样抬起头,与刘恒对视,他心中暗自思索,而后开口道:“父皇让我如此做,只怕有以下几个目的。”
“其一,安抚陈氏之心,同时让天下人知道皇家与陈氏的关系依旧很深,以此来震慑一部分蠢蠢欲动的人,比如地方诸王。”
“其二,借助陈氏的力量归拢一部分的老臣,达到掌控朝堂的目的。”
“其三.”
刘启略微犹豫,后说道:“孩儿斗胆揣测,其三怕是因为父亲想要我和陈氏扯上关系。”
刘恒闻言大笑出声,他抚掌看着刘启:“不错,你小小年纪,竟然能够将朕的心思揣测到如此程度,倒也是不错了。”
“颇为类我啊。”
他指了指刘启:“所以,你知道你现在应当干什么事情么??”
干什么事情?
刘启当然知道,他直接开口:“父皇的意思是,让我尽快与陈氏中的人彻底有联系,将这虚无缥缈的“披孝”变成实打实的、真实存在的东西?”
刘恒点头:“这便是朕的意思。”
“只是一个虚名可挡不住那些人的风言风语,母亲的出身很差,朝中有许多人已经提前联系上了其余几个皇子。”
“但你却是朕最喜欢的、觉着最合适的。”
“所以,你必须是有一座靠山,除了朕之外的靠山。”
“去吧。”
“不要让朕失望。”
刘启的脸上划过一抹感动之色,他站起身子来:“多谢父皇。”
“儿臣定然不辜负父皇的信任!”
后元二年,夏五月。
大雨瓢泼的日子。
陈拓站在书院前,脸上带着无奈叹息,今日前来接他的车夫不知为何竟然迟到了,到了现在还没有来。
他手中又无伞,只能够继续等待。
随着大雨的落下书院中的弟子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期间有几位想要讨好他的大族子弟前来询问是否需要送他,陈拓都拒绝了,他能够看出来那些人眼底的贪婪。
“哗啦啦”
大雨继续落下。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一个身着锦袍,面容中带着诧异的年轻人走到了陈拓的身前,他奇怪的问道:“开之为何还未归家?”
“可是车夫出了什么事情?”
第270章 棋局
陈拓听到这声音回过神来,看向那正在走向自己的年轻人,脸上露出惶恐之色:“殿下?”
他轻身行礼,此时的陈拓身上并没有官职,所以哪怕他是陈氏之子见到皇子也要行礼,更何况即便是他身上有了官职,只要非三公三师之列,亦或者非王之身都需行礼。
刘启却侧身躲过了陈拓的行礼,只是笑着看向陈拓:“先生,我怎么能够受你这一礼呢?”
天边的大雨还在不断的落下,两人却在这里好似遇到了故交一样论道。
“我先前为镇国王披孝,我父皇乃陈相之徒。”
“父皇曾言,陈相与他如师如父,若如此算来,陈相乃为我之大父。”
这话出自刘启之口,得之刘恒之言,纵然是最尊礼的“孔家”或者“孟儒”一脉来此都无可辩驳。
“先生仔细算来,乃是与我父皇同辈,可称兄弟之人,与我行礼,岂非是乱了这伦理之说?”
刘启的神色中带着恭敬之色:“若是让父皇知道了此事,只怕是要恼怒我之无礼了。”
陈拓无奈,只得收起了虚礼,站立在屋檐下,任凭屋檐外的雨声不断的落下。
刘启见状笑着问道:“方才见先生站立在屋檐之下,却未曾见到先生马车而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他提议道:“若是先生不嫌弃,便乘坐我的马车吧,我正巧与先生同路,也可送先生一程。”
刘启的提议没有任何逾矩之策,陈拓看着那雨却有些犹豫。
看着犹豫的陈拓,刘启也不催促,只是站在那里静悄悄的等待着,他知道陈拓最后的决定便是陈氏的决定,若是陈拓愿意与他同行,那么至多半个月的时间,他太子的位置便可以定下来了。
大雨哗啦啦的落下覆在地上,一层层“新泥”的方向从天际散发而出。
这是全新生机的味道。
良久,雨越下越大,终究变成了漂泊大雨,雷声在半空中回荡着,闪电撕裂长空,鸦灰色的闪电覆盖了天穹。
那以往湛蓝色的天空突然变成了雾蒙蒙的颜色,其中泛着些许奇诡的黄绿色。
闪电交织布满晴空。
在这雷电交加的时候,陈拓终于开口了,他转过身子,看向刘启:“既然如此,便劳烦殿下了。”
此时的陈拓好像是有了些许变化,从他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他对刘启好似没有那么恭敬了。
虽然依旧有君臣之礼的恭敬,但却多了更多的一些难以言喻的感觉。
像是对待一位晚辈。
若是其他人这般姿态,只怕刘启早就令人将其拉出去,可陈拓如此姿态却令刘启兴奋不已,他连忙开口道:“先生,请”
他的态度竟然像是对待老师一样了。
车马中,坚实的木头阻隔了外面的风雨声,陈拓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知道面前这坐着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一样,只是低声询问着刘启近些日子的课程。
他与刘启的岁数相差的并不算太多,此时却显得老持稳重。
刘启也同样恭敬的坐在那里,如同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对待陈拓,老老实实的交代着自己这段时日的所学,将其心中的困惑全数交代。
而陈拓也像是一个老师一般一一为其解答。
两人之间不像是同龄人,不像是君臣,反而更多的像是一位老师了。
车马的速度并不慢,在漫天大雨当中,车马终于抵达了昔日的镇国王府、如今的陈府,陈拓止住口舌,脸上神色不变,刘启则是为陈拓掀开车帘,脸上带着恭敬之色。
“今日得听先生教诲,学生心中得悟。”
“启往日心中困惑如今尽数得解,只恨不得如先生一般的名师教导,定然能够得悟陈子经典。”
陈拓笑着回道:“殿下天生聪慧,能够教授殿下,是天下任何一个读书人心中的渴求。”
“天下贤者众,殿下若是想要寻一良师还不简单么?”
“只要殿下开口,这天下无人会拒绝殿下的。”
话及至此,刘启已然懂得陈拓话语中的含义了,当即笑着开口道:“多谢先生解惑,弟子定然谨记先生教导。”
一来一回之间,已然从学生变成了弟子。
而陈拓却没有拒绝。
这其中含义已然很明显了。
刘启站立在雨中,就这般看着那陈拓的身影越走越远,脸上绽放出一个莫名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父亲交给自己的事情已然完成了。
明日他便可以入宫,请求父亲赦封陈拓为太子少师。
这个位置只是虚职而已,但却是实打实的好处,因为这是太子真正的老师。
当陈拓成为了太子少师之后,他就可以拜陈拓为师。
陈拓是太子少师,他是陈拓唯一的弟子,那么他的身份还有谁能够否定呢?
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走,回宫!”
一旁撑伞的内侍脸上同样带着兴奋至极的神色,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他是刘启身边的贴身侍从。
君不见当年侍奉在刘恒身边的侍从,如今已然成了中车府令么?
日后他定然也能够登上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