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
这位地痞带着他郡内的士卒前来,这些士卒身着火红之袍,张扬的旗子上刻画着一个巨大的“刘”字,刘!
厮杀。
在所有郡守都看戏的时候,唯有这位“沛公”带着自己的士卒为秦国再次续了一口气,胡亥感激之下,也同样明白,自己必须是将一些“权力”或者“名望”交给这位前来救驾的沛公。
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正如天下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来救他。
更何况.
坐在章台宫中的胡亥脸上带着疯癫之色,他不害怕秦国的权力逐渐减少,毕竟若是他死了,那皇位以及这无上的权利岂不是都要落在被陈居带走的人身上了?
于是,在这一年的秋天,四世皇帝加封刘季为“太傅”,进“沛君”,地位等同于之前的封君等一众人等。
这是在秦国一统天下后第一次出现一位“封君”。
人们都知道,这位封君的重量到底有多么的巨大。
章台宫中
胡亥坐在那空旷的大殿中,他的眉宇中带着些许的疯癫与不屑一顾,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绢帛,面前的顿若早已经有些垂垂老矣,但如今的黑冰台除却他之外还有谁能够护得住这位陛下呢?
“给朕查!”
随着一阵叮当声作响,胡亥将桌子上的所有一切都给甩到了地上,他面目狰狞的看着面前的顿若:“我要知道陈氏的一切动静!”
“我要知道那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顿若只是低着头,低声应道:“诺。”
他效忠的并不是胡亥,而是这伟大帝国的创始者,那位横扫天下的始皇帝。
而胡亥同样知道这一点。
在顿若离去之后,他伏案而痛哭,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他就这么不如他的那位兄长么?
胡亥咬牙切齿,为什么这些人都不愿意听他的?为什么?
他罢免了萧何三人并不是因为这三人忤逆他,而是这三个人递交了辞官书!这三人不愿意留下帮他!
原因竟然是因为他让陈居走了,并且没有挽留陈居?
这天下到底是他赢姓的天下,还是他陈氏的天下?
胡亥坐在那里,愤怒的声音回荡在章台宫中。
这本应该是汇聚天下权力的地方,此时竟然变得寂寥无比。
当胡亥发泄完了之后,他才看着远处的方向,低声道:“请沛君前来!”
四世皇帝元年,秋九月二十三。
六国余孽再次揭竿而起,而这一次并不是六国的王室子弟起义,而是那些原本生活在六国中的贵族。
如韩,他们尊奉的人乃是当年韩相之子,昔日的秦国内吏“张良”。
如魏,他们尊奉的是如今正在秦国官渡陈氏的“秦令”,当然,他们打着的旗号是说,秦令为先皇文皇帝嫡子,更是昔日魏国王室仅存血脉“魏氏女”的儿子。
除却这位之外,还有谁能够有资格成为天下的皇呢?
他身上有秦与魏共同的血脉!
如楚,楚国尊奉的乃是昔日东楚国的王室嫡系,项籍!
四世皇帝元年,秋十月十三。
六国余孽纷纷称王。
不再尊奉秦国为天下共主,不再听从秦国皇帝的话,而在这样子的情景之下,胡亥并没有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力以及皇帝封号,他同样加封了一系列所谓的“王公贵族”。
加封官渡陈氏,安国君陈居为“安国王”。
加封故武成侯之子,现通武侯王贲为“通武公”。
加封原上卿、上将军蒙恬为“武安公”。
加封大将军、左相刘季为“沛公”。
加封上卿、上将军章邯为“信武公”。
这是一招臭棋,但多少有些作用,启用了蒙恬、王贲之后,大秦的天下勉强安定了下来,章邯、王贲、蒙恬三人率领尚且效忠于大秦的士卒再次镇压天下。
这一次也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秦国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雄霸天下的秦国。
但.
哪怕是有蒙恬、王贲、刘季、章邯四人在,秦国的地盘也是逐渐的被蚕食,毕竟地方贵族的势力同样庞大无比
秦国如今的地盘,除却占据了一部分韩赵魏楚三地的城池外,就只剩下了原本秦国昭襄王时期的土地了.
而其余的地方,则是伫立着混乱的诸侯王。
大大小小的二十多位自封的诸侯王占据天下、瓜分原本属于秦国的势力,而边疆的匈奴似乎也蠢蠢欲动,那蜗居在百越之中被秦国拔掉了牙齿和爪子的百越势力似乎也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四世皇帝元年,冬十一月。
刘季、蒙恬、章邯、王贲等人再次入宫,他们想要上奏胡亥,请求四世皇帝下诏请官渡陈氏的安国公回来
没有了陈氏在,这天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是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据后来逃出大殿的宫女们所说,那一夜从章台宫中传出了四世皇帝愤怒的吼声,而后便是不断摔东西的声音。
而最终,四世皇帝还是下诏,请安国公回朝。
得知四世皇帝下诏书请求陈氏归来的时候,天下瞬间陷入了一个片刻的安静,他们都在等待陈居的答复。
因为这象征着他们日后到底是死还是活,是乖乖投降然后再次臣服秦国,还是可以继续争霸天下。
这些,只需要陈氏的一句话。
官渡陈氏,风暴的最中心。
这里依旧安静祥和。
陈氏宅邸的后院
假山层叠,安静祥和,四周种植着无数的竹子,看起来颇为平静与高雅。
陈居与子婴对立而坐脸上都很平静,陈居一边泡茶,一边看着子婴说道:“公子对如今的天下局势,有何看法?”
子婴沉默着,只是叹了口气说道:“秦国.”
“秦国之颓势,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闭上眼睛,脸上带着的全然都是遗憾之色。
“那么,公子是否想要尝试着争夺一下这个天下呢?”
陈居端起茶杯,放在了子婴的面前,茶杯中的波纹轻微荡漾起来,像是一层薄薄的纱雾,若是其他人坐在这里,只怕当即就会答应下来。
毕竟这可是陈氏的邀请!
至少在他们看来是陈氏的邀请。
子婴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他平静的看向远处的方向,眸子中是无尽的疲惫之色。
“赢姓已经将当年陈氏与我等的约定用了,此时若是再次争夺天下,只怕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陈氏也不会出手相助了吧?”
他笑着看向陈居:“至少,在您看来,如今的赢姓已经失去了争夺天下的可能。”
陈居却笑着摇头:“公子为何这般说呢?”
“在我看来,若是公子想要争夺天下,还是有机会的。”
“如今秦国四将都在,即便不能够在短时间内再次横扫天下,一统华夏,也是能够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以昔日秦国之势而退守函谷,只要静待时机,则天下可得。”
他看向子婴的眸子:“如此一来,公子便可再造大秦。”
“这难道不正是象征着天命在秦的象征么?”
“公子难道不愿做这力挽狂澜之人么?”
子婴与陈居对视,两人互相都能够看到对方眸子中的安静与祥和,片刻后,子婴大笑出声,他看着陈居道:“先生不必再试探我了。”
“这天下哪里还有秦公子子婴呢?”
“只有一位祖上有些许荣光,如今依靠着陈氏苟延残喘的赵氏族人赵婴罢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陈居道:“只是先生,赵氏族人可以离开官渡,可以离开陈氏而去寻找自己的道路,但是秦氏的族人只怕是不能啊。”
子婴的声音中带着惋惜:“秦氏如今的家主尚且年幼,也唯有叔侄二人,其中一人尚且在襁褓,另外一位更是尚未出世啊”
他站了起来,而后跪伏在地上:“希望先生念在昔日与文皇帝之情谊的份上,让二人留在陈氏中,待到成年的时候,再让他们二人出去寻找自己的道路吧。”
是的,秦氏如今有两人,且是叔侄。
一位是文皇帝尚在襁褓中的子嗣,另外一位则是怀皇帝在那一段荒谬的生活中留下来的孩子.
当日陈居带走的不仅仅是文皇帝的子嗣以及那孩子的母亲,还有怀皇帝的一位侍妾夫人,这位夫人已经有了怀皇帝的孩子,只是尚未曾生产。
她之前仅仅是与怀皇帝与太医令所说,毕竟是怀皇帝的长子,怀皇帝尚未有皇后,若是此女子诞下龙子日后母凭子贵成为皇后,让这孩子成了嫡长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小心些是正常的。
陈居闯入章台宫的时候,这女子看到了自己和腹中孩子的一线生机,也正是因此才是跪着求到了陈居的面前。
而得知这个消息的陈居则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隐瞒下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从而将这女子带了出来。
陈居将跪伏在地上的子婴搀扶起来,神色中带着坚定:“公子放心就是了。”
他的声音沉顿有力:“陈氏与赢姓一脉百年情谊,我怎么可能会看着孩子这么年幼流落在外呢?”
“更何况”
陈居看向那远处的竹楼方向:“这乃是始皇帝的嫡系血脉,我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他长叹一声。
昔日的始皇帝,如今的嫡系血脉只剩下了这两位与那流落在外的将闾公子了。
子婴这才放下心来,看着陈居说道:“如今局势危乱,我想带着赵氏的一部分族人前往上党,而后定居。”
他的脸上带着沉默之色:“日后.便再也没有秦国王室了。”
“唯有上党赵氏!”
在子婴离去之后,陈居坐在那竹林之间,神色怅然。
百年的情谊如何能够情谊的割舍呢?
陈与秦数百年的纠缠啊。
他闭上眼睛,手抚上桌子上的绢帛,那是四世皇帝请求他回朝为官的诏书,他闭上眼睛心中的思绪狂乱。
片刻后,一声幽幽的叹气。
四世皇帝元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