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身后挂着的字帖说道:“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即便陈氏要绵延千年,成为千年世家,但绝对不可以做问心有愧的事情。”
陈昭沉默,而后问道:“那若是陈氏不做问心有愧的事情,就无法继续绵延下去呢?”
陈慎没有丝毫犹豫:“宁为玉碎。”
他直视着陈昭的眼眸:“我知道这是两个看似冲突的要求,毕竟在历史的潮流中我们有些时候无法保证自己能够一直强大。”
“但我可以告诉你,若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关系到诸夏的与蛮夷的争斗,那么便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便是陈氏的底线!”
说到这里,陈慎看着面容严峻的陈昭突然笑了出来:“别那么严肃。”
“陈氏如今的权势已经如此之大了,大可以借助这些权势去做一些事情,留下无数的后手。”
“你三叔会带着他那一脉的陈氏族人前往赵国邯郸,他们依旧是陈氏族人,但却已经不算是“陈氏主脉”之人了。”
“一代代的延续,血脉一代代的变幻。”
“其中一支血脉断掉了,那就从其余的血脉中过继,总之都是陈氏的族人。”
“只要身上有陈氏的血,而坚定的去行使“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问心无愧于己”这条祖训的人,那便是“官渡陈氏”的代表。”
陈慎拍了拍陈昭的肩膀,像是放下了一个巨大的担子一样。
“我时日无多了,拿着这麒麟玉也没有什么作用了。”
“此物便给你了。”
“且记住,这麒麟玉以及家族的秘密,唯有下一任的陈氏家主才能够得知!其余人绝对不可以告诉他们。”
他略微沉默了一瞬后,又说道:“要相信,但也要怀疑。”
陈慎走到了陈昭的身旁,拍了拍陈昭的肩膀,轻声的说道:“陈氏的故事中,第二代的故事已经快要走到尾声了。”
“剩下的,便是你们第三代要书写的故事了。”
陈昭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麒麟玉,不知该说什么,他只是幽幽的、长长的叹了口气,再次说道:“父亲啊”
而他的父亲陈慎已经走出了这密室。
站在阳光下,看着远处的云朵和湛蓝色的天空,陈慎突然觉着身上好似轻松了不少,像是将一切浮杂都放下了。
“陈氏的故事,到我这里的篇章,已经结束啦。”
昭襄王十八年,上将军赢疾殂于咸阳城。
同月,上将军司马错殂于咸阳城。
两位将军的死亡为秦国的胜利蒙上了些许阴影,但与此同时,秦国在天下的地位却在不断的攀升。
昭襄王十八年七月,秦国用金钱向楚国的“屈氏”购买了两座城池,向楚王“购买”了三四座魏国偿还给楚国的城池。
楚顷襄王在宫殿中感慨着,脸上带着喜悦之色。
他没有想到,只是一张盟约而已,不仅仅护住了楚国这么多年,更是只出了一个将军,些许士卒,连伤亡都没有,就获得了这么多的金银宝物。
而秦王同样开心。
因为他没有将到手的城池吐出去。
昭襄王十八年的七月,秦国的版图已经扩张到了一个近乎恐怖的地步,它甚至可以被称之为横跨大江两岸、地处西边和中原的强大国家了。
与之相反的是,韩、魏的土地大大缩水,就连楚国都没有能够逃得过。
章台宫中
嬴稷神色威严,他看着地面上铺着的堪舆图,脚踩在其上。
他像是一位巡视自己领土的“猛虎”。
第163章 “英才辈出”【一更,求订阅】
在昭襄王十八年的这个秋天,秦国版图的发展进入了短暂的停滞期。
六国虽然依旧害怕秦国,但他们却开始隐隐约约的开始了内部之间的战争,天下不再围绕着秦国而转动了。
陈昭看着面前的堪舆图与秦王嬴稷是一样的想法,他坐在府内。
他的父亲陈慎昨日再次递交了告老的文书,希望能够回到官渡的封地中,言明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而伴随着嬴稷对朝堂掌控的严密,嬴稷也不再害怕、恐惧陈氏了。
嬴稷开始思考另外一个可能,一个与陈氏和解的可能。
章台宫中
陈慎坐在那里,脸上带着平和与淡然的神色,而一旁他的对面坐着的嬴稷更是神色平缓,两个人像是多年未曾见面的故友一样。
“陈相。”
“我想我们之间不应该是敌人,不是么?”
嬴稷笑着说道:“我知道,蔺相如承诺给了陈氏几座城池,但陈氏没有接受。”
“您在担心孤,担心孤怀疑陈氏?”
陈慎十分平静的说道:“我并不担心。”
他抬起头:“王上虽然多疑,但一来王上并没有丧失理智,二来陈氏的确是身正不影子斜,不接受城池只是因为那是赵国的土地,尚且未曾成为秦国的。”
“陈氏将宝压在了秦国之上,笃定的认为秦国能够一统天下,那就绝对不会在他国为官,接受他国的招揽。”
嬴稷略微沉默,而后说道:“那陈安呢?”
“难道先生不承认,陈安替赵国出使,是先生安排的?”
陈慎微微摇头后又点头:“陈安的确是臣安排的,但陈安也不会在赵国为官,他只会在赵国内生存,带着他的那一脉“陈氏”子弟。”
他笑着说道:“我想,王上应当能够理解的。”
“陈氏的主体还在秦国不是么?”
“我们并没有想到逃跑。”
嬴稷微微一笑,他知道陈氏安排陈安前往赵国的想法,所以并没有介意,他只是站起身子来,身上的气势压人。
昭襄王十八年的这个秋天,他已经亲政近十年了。
这十年来凭借他强大的手腕以及敏锐的直觉,嬴稷在诸多朝臣中肆意的挥洒着属于自己的政治智慧,这十年来无论是朝堂还是军队士卒的人,大多数都听从他的话。
人唯有在自卑敏感的时候才会多疑,当你拥有的太多的时候,你的心胸反而会十分宽广。
这一点或许不适用于所有人,但适用于嬴稷。
“孤允诺陈氏了。”
他转过身子:“陈卿的告老奏疏,孤明日便会批准,你便可以再次回到官渡,去教的书了。”
“只是孤有一点要求。”
嬴稷站在那里背着手,外面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
陈慎缓缓的站起身子来,看着嬴稷说道:“王上有什么要求?”
嬴稷没有丝毫犹豫:“每一代的陈氏,必须有至少两个人在朝廷为官。”
“而其中一人,必须是陈氏的家主。”
他转过头,眼眸中带着锐利之色,陈氏想要疏远与秦国王室之间的关系,这一点嬴稷乐见其成,但陈氏想要与秦国解绑,这一点嬴稷却绝对不会同意的。
所以,每一代陈氏的家主加上另外一位陈氏族人在秦国为官,这是他的底线要求。
唯有如此,他才可以彻底的放心。
陈慎没有丝毫犹豫:“臣答应了,陈氏也答应了。”
两人站在那里,对视而立。
对于陈慎而言嬴稷的要求并不算是什么太大的要求,因为陈氏家主本来就会在秦为官,这是陈氏的“根基”,不可以轻易的抛弃。
而若是秦国这一条战船即将倾殁呢?
那到时候,陈氏的家主自然也是属于可以被放弃的那一个,陈氏不会只有一个家主。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兴衰。
嬴稷或许是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一样,但他转瞬间就笑了,无论陈氏有什么打算,只要答应了这一点,那么他便可以放心了。
至于其他的?
毕竟人么,怎么可能不会自己打算一些。
嬴稷可以理解。
两人站在那里,但没有签订所谓的“盟约”,之前陈氏与嬴稷所谓的“歃血为盟”还历历在目,但转眼间嬴稷不也翻了脸么?
昭襄王十九年(公元前286年)很快就到来了。
这一年中,秦国咸阳学宫中许多先贤逝去了,这一点是秦国的损失。
而在陈慎等人的号召下,新一代的人也纷纷加入了咸阳学宫,其中最出名的一位,便是荀况了。
自从上次的辩经会输给了陈慎之后,荀况就一直在咸阳城中学习。
而学宫的氛围也深深地吸引了他,在咸阳学宫发出邀请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就答应了这件事情。
于是,咸阳学宫的学习氛围再次被“拔高”了。
因为荀况的那张嘴,是真的不饶人,每一次的辩经会都会将参与辩经会的学子们喷的狗血淋头。
昭襄王二十年,也就是燕昭王二十七年。
燕昭王派遣名将乐毅率兵攻打齐国,而齐国的国君却羞于战争,本来强大的齐国在名将乐毅的讨伐下很快的就被攻破了诸多城池。
甚至齐缗王都被杀死在了都城中,这是齐国的耻辱。
同年,田法章逃亡在外,在逃窜的过程中田法章派遣人前往秦国求救,言明愿意奉上财物、与楚国一样签订“盟约”,岁岁纳贡。
如同侍奉邦周一样侍奉秦国,希望秦国能够帮助他抵御燕国的进攻。
秦王嬴稷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
昭襄王二十一年,秦王嬴稷应齐王的请求,派遣名将白起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往攻打燕国,从而拯救齐国。
乐毅只得回国抵挡。
同年的秋天,一场大战爆发了。
战争的结果没有丝毫悬念。
白起率领的军队见城拔城,若有抵抗者,打下城池后便直接将抵抗的士卒全部屠杀,一个不留。
在白起攻打下来了燕国第二十四座城池的时候,终于与乐毅对上了照面。
而此时的白起“人屠”的称号已然越发的响亮了,几乎达到了可以止住小儿啼哭的地步。
天下间都在流传着武安君的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