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你护着司空,其他人,跟我杀过去!”典韦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于是喝令张郃、徐晃随行。
借着中军帐的木制台阶高度,曹操凝神望了一眼寨子外部,尘土飞扬,显然吕布也带人冲进来了。
这一点也不奇怪,在自己的寨子门口斗将,还被打死了一个吴兰,鸣金逃跑,这种势头下吕布又怎么会不尝试着莽一波呢。
更何况,那些寨子外栅栏、鹿角都被霹雳车砸坏了一大片,已然起不到护卫作用了。
他沉声道:“让泠苞、邓贤和刘璝都率兵合围,务必要拦住他们!”
这一刻,曹操很庆幸自己听了法正的话,没有贸然的让他们率兵守在寨子两侧准备追击,而是作为了防御的纵深。
要不然今天这一出闹的军心动荡,再被吕布这么一冲,真的敢把寨子都给杀穿。
在典韦他们靠近的时候,吕布最先赶到了战场,看到眼前一幕也不由升起了几分欢喜,这愣头青不仅冲动,实力也是能摆上台面的啊,当即抡起方天画戟助战。
不过,后方的增援速度要慢不上,尤其是骑兵,寨子里的鹿角拒马纵横交错,骑兵做不到一马平川的冲刺,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赤兔马,寻常障碍可以纵身跳过,他们只能不断的绕过这些障碍,速度上自然快不起来。
原本埋伏于中军帐左右两侧的泠苞、邓贤和刘璝,各自领兵冲出列阵。
弓弩手、长枪兵、盾牌兵和刀斧手排列有序,而此时,两万多吕军也杀到了。
原本围着吕布、马超和庞德的军士在典韦、张郃他们的吆喝下开始散开,好让后方做好准备的部曲不至于被乱了阵型。
曹军倾泻的箭雨无法对最前头的吕布、马超等人造成威胁,但后续的骑兵还是被射翻了不少。
吕布一面舞动长戟挡下箭矢,一面指挥着骑兵从何处突破。
这种时候,骑兵的行动其实是很不便的,没法子,寨子里的帐篷、拒马都是障碍,这也是冲寨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要想尽快的贴身,必须要把路让给后面的盾牌兵,让他们去贴近这段距离。
马超似乎根本不管这一套,将莽字贯彻到底,迎着箭雨前冲后,虎头湛金枪向下一捅,掀起几十斤重的盾牌,一枪刺翻盾牌兵后,枪尖杵地,借力纵身一跳,在一排盾牌面前便是狠踹。
经过了训练的盾牌手无论是气力还是耐力都算拔尖的,却架不住这番踢踹,纷纷倒地。
这小子,太像我年轻的时候了,吕布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也顾不得许多跟着冲了上去帮忙。
有了三元悍将开道,本就被杀缺了一个口子的盾牌阵,饶是足有两排也经不起他们让人眼花缭乱的杀招,盾牌要么被掀翻,要么被拍碎。
吕军刀斧手得以借着这个机会冲上前去,两军开启了最血腥的贴身肉搏。
除了护卫曹操的许褚以外,曹军所有的将领都冲到了锋线上厮杀。
这算不得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肉眼可见,吕军一路是将锋线往前推的,说不上摧枯拉朽却也是占据了优势。
毕竟,这支队伍可是整个吕林集团里最精锐的,不说百战精锐,可都是打过不少恶战的部曲。
加之五成的披甲率不是说着好听的,当先而行的那支刀斧手人数不多,可一个个都披三重铠甲,寻常军士的刀根本就砍不破,乃至于弓箭落在上面都无法洞穿。
站在中军帐门口的曹操看着这一幕,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背脊深处传来,连呼吸都越发的急促起来。
自己准备了这么多,该不是要被他们这一波莽穿了吧。
他撩起自己的袖子跑到旁边的战鼓前,握起鼓槌后拼命的敲击,人主擂鼓以助威,一旦中军帐被攻破,可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终究这里是曹军的主场,八九万人啊,就是添油战术也能让吕军头皮发麻了。
眼看着一波接一波的军士倒下,最后勉强稳住了吕军推进的势头,曹操终于朝着许褚喊道:“快,带虎贲军从侧翼杀去!”
“司空,可是你……”
“快去!”曹操不给许褚说完的机会便厉声喝道。
“你们俩带人留在此地,其他人,跟我来!”许褚只能提起火云刀,朝着两名百夫长嘱咐后,带人绕行。
吕军骁勇且装备精良,曹军人多,有地利优势,又有最精锐的虎贲军助战,局势似乎终于有所好转了。
这一战,一直打到了日薄西山,吕军才终于愿意撤走。
原本,这样的战斗一旦撤退肯定是要面对无尽的追杀,可曹操并不敢让将士们离开这个寨子太远,只是象征性的驱赶了一段距离便让人鸣金了。
毕竟这一仗打了大半天,谁知道吕军有没有直接就选择莽到底把潼关的兵马都给调过来。
这个时候,一旦吕布选择梭哈,曹操自问无力抵挡。
黑幕开始笼罩在这片大地,也笼罩在曹军每个人的心头。
吕军退走了,不是败走,只是因为这样的厮杀里他们的折损也不小,加之没有后援,打下去怕是会吃亏。
可打扫战场的时候,他们都清楚,地上的尸体那是曹军多吕军少的。
而且他们也清楚,潼关内还有好几万吕布的生力军,一个被毁了一面寨墙的寨子,是抵挡不了吕军进攻的。
明天,还不知道能活下来多少人。
搬运着尸体的曹军,一个个面如死灰,寒风凌冽,内心惊恐,这样的队伍,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孝直,难道,我真的要亡命于此了吗……”曹操感受着军中弥漫的沮丧,心里也不禁悲凉起来。
在中原的西、北、东三个方向里,徐州最弱,可是他毅然的选择了西面的司州,就是觉得吕布可以信手拿捏。
加上法正的奇谋实在太过精妙,内含诸多玄机,一旦行动起来,便是会如阳谋般难以阻止。
可谁能想到,吕布竟然会采用这么生硬的办法,还一举得手了。
这一战没有统计出伤亡,但估算只怕阵亡人数要逼近两万的数字了,这还不算伤兵的。
眼前的寨子不过是虚有其表,根本没法为自己的部曲带来庇护,即便是门口的几台霹雳车都已经被摧毁了,可明日吕布只需带着几万生力军过来,当真是会如滚滚雷霆扫秋风落叶般。
法正紧皱眉头没有回答曹操。
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毕竟,不止是曹操,他也没想到这战斗一开始就打成了这副模样。
在这旷野之上,撤退的话,怕是要被吕军的骑兵一个个给啃食殆尽了。
一旦这次再败,中原就等于拱手让给了吕布。
荆州的刘备怕是也会按耐不住想趁火打劫吧,乃至于刚刚到手的益州都会内乱四起。
他知道,曹操没有夸大其词,现在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了。
帐外灌入的寒风让人觉得面庞生疼,法正拿起刚刚沏好的热茶想暖暖身子,却发现茶水不过片刻就冰凉了。
看着茶杯映照的愁容,他恍惚间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闪过惊喜神色,放下茶杯大笑道:“司空,苍天庇佑啊,在下有办法了!”
……
潼关里,没有大肆的摆庆功宴,不过军功册上把今日的战功都做了详细的登记。
其实,严格说来,也是摆了庆功宴的,至少将士们不需要啃干粮,今天这一顿,大家都有肉吃。
只不过没有酒。
因为,明天就要发动对曹操的总攻了,酒这玩意可是会坏事的。
曹军的营寨西面先是被霹雳车砸的豁口连片,又被大军冲寨把口子扩大了许多,一天的时间他们根本就修复不了。
没有了营寨做保护,吕布当然打算直接梭哈进攻了。
再者说了,今天这一仗他也看出来了,这曹军啊,战斗力可远不是当初在徐州时候能比的。
说到底,他的部曲里混杂了益州军、荆州军和中原军队,装备也没有自己的精良,战斗素养也没法比,输不是很正常吗?
当然,今天这一仗自己的伤亡其实也不小,还没有完全统计出来,不过根据回来时候的情况估算,起码也折了六七千人,伤兵另算。
可这并不妨碍明日的总攻,潼关这里,能动的兵力还有四五万呢,怕拿不下他曹操?
“温侯,今日犬儿阵前杀的忘情,未得温侯军令就擅自冲入敌寨,还请温侯恕罪。”议政厅内,大家的面前都摆着烧鸡、羊腿,马腾却觉得没有胃口,必须要站出来为傻儿子请罪。
吕布轻笑了一声看向马超,后者讪笑着挠头。
其实,回来的路上他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是当时杀急眼了一下忘记了身份。
马腾这么一说,他也识趣的起身拱手道:“请温侯恕罪。”
吕布摇了摇头,“不打紧,年轻人嘛,有些锐气是正常的,不过这性子该收敛的时候也得收敛,否则日后我怎么放心交给你一支队伍?
再者说,今日阵前你也立功了,曹军营寨内你与令明两人就搅弄的数千曹军溃乱不堪,便算是你功过相抵了。”
“多谢温侯。”马腾捏了一把冷汗,功过相抵这四个字听来容易,但吕布要凝聚几十万大军的军心,终究是离不开铁一样的军纪的,所以这在马腾看来,是极为宝贵的。
但马超听到的重点却是吕布要给他一支军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吕军麾下能人何其多,可真正能独立领军的其实没几个,赵云算一个,文丑算一个,张辽当然没什么可说的,那都是吕军的班底。
其他,便是有机会领兵都是做一些驻防任务,很少有机会出战的那种。
所以,在马超看来,吕布这是拿自己当心腹了呀。
那是不是说,也可以让他教自己那种违背力学原理的杀招呢?
等我学会了,再去找赵子龙打,一定能打过他了,到时候,我就是温侯麾下第一猛将了!
这事,马超想想就觉得刺激呢,并暗暗发誓,明日的总攻,便是拿不下他曹操的人头,典韦总是要杀的。
这个时候,马超只想多做几件让吕布开心的事。
能够提领兵马当然也很幸福,可学会吕布那一手绝活才是真正让马超兴奋的事情。
“诸位的功劳,功劳簿上都会记着,待我破曹后,自会论功行赏的。”这句话就算是进行总结了。
今天在战场上,除了自己,最耀眼的当然是马超和庞德了。
可大战的时候,关中几名悍将也挺不错,程银、梁兴他们几个的表现算可圈可点的,不能给忽略了。
有时候,人主的一两句话,都能像一道暖阳驱散将士们内心的阴霾。
对于这一点,吕布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一夜无话。
翌日一大早的时候,吕布就点了兵马准备出关,只是前锋的骑兵才刚刚出关,就有斥候跑回来禀报,说是曹军营寨前突然就出现了一座城池。
这事谁听来也觉得是天方夜谭,曹军的木料只够驻寨的,这荒漠的地方沙土无法凝固,怎么可能有城池。
他让魏越和满宠压领中军,自己和马超、庞德带着前锋八千骑兵就朝着曹军方向疾驰而去。
三十里地的路程,因为一马平川,仅半个时辰就赶到了。
眼前,真真切切的出现了一座城池,看起来足有三丈高,外表裹着一层冰。
吕布、马超和庞德三人皆是傻眼,面面相觑后又看向城池。
这特么,是一座冰城?
第三百四十章 落子,成局
从天而降的一座冰城,属实是让吕营众人都看傻了眼,这城池说不得太大,可是从吕布角度看去,走马道上的容量,绝对是有丈余厚度的。
这也就意味着,一面城墙就能容纳近两千人,用云梯进攻的方式伤亡可就太大了。
吕布皱着眉头挥了挥手,身后庞德会意,当即指挥了一队弓骑兵放箭。
箭雨倾泻在冰墙之上发出咚咚闷响后皆是应声折断落了地,而墙体上,甚至都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一幕,让吕布心头一沉,这证明冰墙的硬度也是足够的。
麻烦了。
“奉先,真没想到啊,这么多年未见,你还是如当初那样骁勇,若不是天降这座冰城于我,今日怕是要葬身在这黄河边上了。”走马道上的曹操笑盈盈的隔空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