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颜良唯一能想到的两全之法了,反正让他为了吕布的救命之恩去跟袁绍拼命是万万做不到的。
没等文丑回答呢,赵云去而复返,“将军只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子龙此言何意?”文丑皱眉问道。
“刚刚收到官渡前线战报,曹操焚毁袁绍粮草,张郃高览投敌,北国四十万大军所剩不足十万,狼狈逃回了邺城。”
“什么?”二人倏然起身,怒目圆瞪。
颜良的下意识反应就是觉得赵云在骗人,用这种方法来哄骗他们俩投诚。
可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文丑了解赵云的性格,不像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当即沉声问道:“我主公如何了?”
赵云叹了口气,“听说袁本初大败后,心力交瘁,几度吐血,如今已然病危。”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颜良踉跄着后退,摇头晃脑,喃喃道:“我主公天下无敌,怎么可能败给曹操,不可能的……”
赵云将手中竹简放在桌上,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兄长,走,我们回北国,主公如今需要我们,走!”颜良拉着文丑便要离开。
“兄弟,你我能聚首,全仗温侯出手,更何况我有言在先,如今怎能言而无信?”
“我不管那些!我命是他救的,要拿随时拿走便是,我要回北国!”
“兄弟你冷静点!”
文丑死死压着颜良不让他动弹,疾言道:“死有何惧,这么多年了,你我兄弟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可曾见我有过惧死?可人无信不立,既然答应过他,就一定要做到,更何况……”
颜良红着脸喘着粗气看向文丑,静待他的下文。
“我们现在回去也做不了什么,莫不如先留在此地,你想想,我们不与主公为敌,温侯要用我俩便只能与曹军厮杀,我要当面问一问那两个贼子,为何要叛主公!”
颜良眸子微微一压,才想起刚才赵云说过的话,连连点头,咬牙道:“对,张郃高览这两个狗贼,主公待他们如此厚恩,却行背反,我非摘了他们的脑袋不可!”
“你先别冲动啊!”
颜良是个暴脾气,说着就要去找吕布,文丑有些欲哭无泪的摇头,“兄弟,这里不是北国,你我也不再是三军主将了,是战是和,什么时候动手,都得他们说了算。
反正,只要不对主公下手便成,其他的,先静待一二。”
这么一说颜良好像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这里是什么身份,只能无能狂怒,把怒火发泄在桌上。
……
“这该死的曹操,这一仗下来,必定是实力大增,战报上说,曹军缴获的战马辎重不计其数,我看他要取代袁绍成为中原最强大的诸侯了!”
看着手上的战报,吕布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跟袁谭周旋的这么累,拼尽了全力,兵马折损一半,也不过才得了一些战车、先登重弩,战马都没捞几匹,他那头竟然用了‘不计其数’四个字,可恨呐。
“时也命也,这个局面已经算是好的了,不过要说取代袁绍,他曹操还差远了。”林墨淡然一笑,依旧埋头在一张帛布上书写着。
曹操的实力在这一战中得到了质的飞跃,林墨当然不愿意看到,但这就是大势所趋。
总不能担心曹操做大便对他不管不顾吧,一旦他被袁绍吞并,徐州根本无力抗衡北国军。
现在北国还有几十万大军在,他曹操还不敢跟自己翻脸,这份联盟还需要继续保持下去。
“我是担心这样下去,我军的提升恐怕是赶不上曹操的步伐,到时候无论是袁绍复起还是曹操发难,我们都处于绝对的被动之中,明明这一仗里都是靠着你……”
剩下的话,吕布还没说完,林墨便扬了扬手中的帛布,笑道:“所以,我们现在开始要讨好北国了。”
“讨好北国?”
吕布接过帛布一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允文,你也太抬举他袁谭了吧。”
“不过手段而已,有什么抬举不抬举。”
林墨耸了耸肩,“顺带着把我们手上的一万多北国俘虏也给袁谭送去吧。”
“白送吗?粮草都不要一点?”吕布心痛的捂着胸口,想到人家曹操的缴获用上了不计其数四个字就难受的坐立不安。
“岳丈大人,几屯粮草对我们而言又能有什么用呢,如果这信能助我们拿下北国,岳丈大人还会觉得委屈吗?”
嘶~
吕布战术后仰,“你在部署拿下北国?才不是说他们还有几十万人吗?”
“要不然我会白白为曹操献计吗?”
林墨挑了挑眉,嘴角上扬,“这盘棋也下的够久了,基本都是在按着先前预想的在推进,也该要进入第二步了。”
“拿下北国……”吕布皱着眉头呢喃,始终觉得有些不靠谱。
不过更不靠谱的事情他都做了,区区一封信加一万多战俘而已,吕布自然不会舍不得,便颔首道:“那就看看你的手段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攻略北国
“败了?怎么会败了?”
广县城内,收到官渡战报的袁谭整个人都呆若木鸡。
北国四十万大军竟然败给了曹操的十万兵马,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在此之前,他一直是处于惴惴不安的状态,因为文丑失联之后,士气低迷,加上田丰身死,军心更是动荡不安,饶是手中有十万兵马,却只能停滞不前。
但他还是心存侥幸的,觉得只要官渡那头袁绍击败了曹操之后,吕军必会陷入混乱之中,到时候自己再一鼓作气拿下徐州,终归还是功大于过。
现在呢,他膜拜于心,从小视为尊崇的父亲,竟然落得如此惨败。
袁谭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心底深处的信仰正在一寸寸的崩塌。
顿时,只觉得所谓的战场功勋,军中威望,甚至是一直朝思暮想的世子大位,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颤颤巍巍的双手将竹简放下,然后讷讷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干的……
不是伤心,或者说,这一刻占据心头的这种异样情绪,并不完全是伤心。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他迫切想知道这种内心的无力感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报!”
一名军士跑了进来,再寻常不过的一声奏报而已,却把袁谭惊的从帅椅上倏然站起,右手条件反射握着剑柄,剑身出鞘三分。
这个动作,把军士都吓了一跳。
“快说,何事?”袁谭怒目相视,握剑的手并没有松开,相反攥的更紧了。
“公……公子,吕……”
“是不是吕布来了?”
“不是,吕布的信使送来了这封信。”
军士连连摇头,不敢直视袁谭,讷声道:“还……还把我军的一万多旧部归还了。”
闻言,袁谭紧绷的神经得以松弛,吐出一口气后将宝剑重新插回剑鞘,坐下后摆了摆手,“退下吧。”
军士退走后,袁谭并没有立刻去看信上的内容,而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赫然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湿透了一片。
我……我害怕了?
这是害怕了吗?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先前那种异样到底是什么情绪,对,就是害怕,发自内心的害怕。
大军败了,他难受;文丑失联,他不安;田丰身死,他心痛……
可自始至终啊,也从来没有害怕过。
为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背后还有一座坚不可摧的靠山,是他的父亲,北国四州的霸主袁本初。
只要有他在,哪怕是自己一败涂地又如何,这天下的大势终究是无人可以撼动的。
而眼前台案战报上的内容,却清楚的告诉他,袁绍败了,败的很彻底,没有一丝的悬念。
只一战,就把三十万大军都折在了官渡。
而且,袁绍如今日日呕血,病重在床。
他引以为傲的父亲,坚不可摧的靠山,在这一刻轰然倒塌了。
从今往后,再没有人可以保护他了。
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比兵败更沉重。
袁谭整个人都像被抽空了一样背靠在帅椅上,望着穹顶的眼神极为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甚至,连辛评、辛毗兄弟进入了议政厅也没发现。
“公子,听说吕布遣人送和书来了,信上怎么说?”
袁谭讷讷的点了点头,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辛家兄弟当然也知道了官渡惨败的消息,也为此焦虑不安,害怕吕布会趁机上来纠缠,所以听到他送来请和书心中激动万分,这才跑了过来。
见到袁谭这副模样,便也没了立刻要看和书的打算,安慰道:“公子,事情已经发生,如今北国动荡不安,公子身为主公嫡长子,当振作发奋,为诸子表率,此方为人子之道啊。”
“我……我想回邺城,父亲如今病重,也不知状况如何。”袁谭的声音为轻,或者说,是一种无助。
“公子!”
见袁谭这般,辛毗忍不住上前语重心长道:“主公并未来信着你回邺城,你这一走,青州大局由谁来主持,吕布若起贼心我们又该如何面对?
越到这种时候,越要稳住心神,只要守住这青州,就是公子对主公最大的孝心了,主公一定会明白的!”
“是啊公子,你想想,此时此刻你若离开青州,一旦有敌来犯,这……这不是给三公子落了话柄吗?”辛评也附和道。
袁谭虽是心乱如麻,可毕竟辛家兄弟说的也在理,纵是难受,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随后他朝着台案上的竹简扬了扬额,“刚刚送来的,我也没看,你们瞧瞧吧。”
无奈,辛家兄弟只能自己上前翻阅。
确认是吕布的请和书,态度也比他们两人想象的更加谦卑,总结起来就是,袁谭你是袁家麒麟儿,我吕布绝不敢与你为敌的,实在是因为害怕你们北国大军压境被迫还了手。
虽然我侥幸赢了一场,但只要你袁谭愿意随时都能收拾我,我很慌,所以现在我想向你求和,以后呢我都听你的,为表诚意一万多战俘全部还给你。
如果你答应我的求和就回一封信,我立刻带人退回徐州,今后绝对不敢对北国有任何想法,并且只要你袁谭开口了,我吕布都愿意听从你的调遣。
这哪里像是打了胜仗,分明是穷途末路的人在求饶啊。
不过辛家兄弟也不认为这里头能有什么阴谋,吕布赢了不假,但也是强弩之末了,凭他那点兵马想反攻也是痴人说梦的。
而长期的在前线对峙,对于后勤的消耗是巨大的,所以他想退兵,合情合理。
“公子啊,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把这份请和书送完邺城,足可令主公放心青州状况了!”辛评很兴奋,凭这份请和书其实已经足够为袁谭邀功了。
当然了,眼下的时局不适合这么做,但越在这关键时候,越要表现一番,让大家知道袁谭才是能临危不乱的公子。
袁谭抬眼看向辛评凑过来展开的请和书,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吕布的这个态度让他找到了一丝安全感,尤其是最后那句,今后都愿听从调遣,整的好像投降一样。
他当然明白这是客气话,但好歹也让惶恐不安的袁谭有了几分底气。
自然,凌乱的内心也开始有了些许着落感,他颔首道:“吕布还主动归还了我军俘虏,态度确实是诚恳,看来他现在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