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说话之间,忽然帐门一开,太史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挥手将大帐内待斩夏侯懋的刀斧手支出帐外。
“主公,大喜!”
太史慈手里拿着一纸文书,喜笑颜开的说道。
“喜从何来?莫非是西边……”
孙权长身站起,正要说话,鲁肃急忙打个手势,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角落里夏侯懋的身上。
大帐内瞬间安静如死,连那庭柱上的牛油蜡烛燃烧所发出的轻微吡啵之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俯卧在地的夏侯懋此刻已经苏醒,急忙闭气凝神,一动不动的保持姿势,犹如一只在虎口旁装死求生的羔羊。
“无妨,此人虚弱至极,恐怕暂时不会苏醒,你说。”
过了好一会,孙权见无异状,伸手示意太史慈叙说大事。
太史慈周身贯甲,行动之间甲胄撞击之声不绝,躬身行礼说道:“荆州诸葛闻德,已有江夏发兵五万,携带三十万石粮草,潜形隐迹,悄悄沿江而下,三日之后,便能抵达合肥!”
鲁肃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强行压制狂喜说道:“主公!诸葛闻德果然言出必行。他日他曾说过要派一旅之师,前来助我,我没想到我这边兵马才到合肥,他便行动起来了。如今我孙刘联盟,东西夹击,纵然合肥百万之众,何足道哉!”
第187章 孙权大敌!
孙权朗声大笑,得意至极,声音洪亮,犹如铜钟一般:“真是天灭曹贼!让我成其大功!”
但随即停止了笑声,纳闷的问道:“只是诸葛闻德用兵如神,怎么这次如此失策?五万大军携带这么多的粮草而来,岂不是成了负累?万一被曹操发现,先烧其粮,绝其归路,五万大军不占自乱矣!”
鲁肃接口说道:“诸葛军师天纵神算,应该不会有此疏漏。恐怕其中另有玄机。字义,你可知道么?”
夏侯懋双目紧闭,凝神倾听着,一阵甲胄之声,想必是太史慈正从怀中掏出什么物事。
“主公请看,诸葛妙计,全在其中!”
太史慈笑着说道。
孙权似乎瞬间放下了心,好像并未接过太史慈的奏折,而是说道:“你直说便是,也好让子敬一起听个明白。”
夏侯懋一个心悬到了嗓子眼,屏气凝神,连呼吸都为之停滞。
只听太史慈禀奏道:“荆州信中已经说得明白,此次刘备五万兵马顺流东下,假扮作宛城押运粮草的夏侯渊部兵卒。因此可以大摇大摆的靠近合肥。并知会我们,一旦开战,遇到夏侯渊的旗号,便是荆州兵马所拌,不可乱杀,以免误伤。”
太史慈言辞刚落,孙权和鲁肃捧腹大笑,笑声震彻营帐。
“子敬!我真是佩服了诸葛闻德!这样的妙计,也难怪他智压卧龙凤雏,连泰山的月旦评都为了他而改期!”
孙权笑着说道。
鲁肃也一副轻松的模样,赔笑说道:“诸葛闻德算定了合肥缺粮,早已盼的心如火焚,一旦看到宛城旗号的兵马押送粮草而来,岂能怀疑?必然躬身逢迎,接入军中。只要这五万兵马入城,合肥的三四十万兵马,就再无生理!”
孙权抚掌大笑:“妙!真是妙到巅峰!如此看来,合肥之战的第一剑,倒是要让荆州得逞了!”
夏侯懋一字一句,真真切切听在耳中,不由的心跳如雷,难以自制。
此刻心中澎湃,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这天大的秘密,竟然落在他的头上,为他所知。若此刻在合肥,定然指挥兵马,迎击而上,荆州五万兵马,毫无准备,一战而可擒之,还能拿下三十万石粮草,解决合肥的燃眉之急,可谓是一箭双雕,成其大功!
可惜此刻身在吴地中军大帐,生死难料,想要脱身,势必登天。
但世事难料!
夏侯懋不由的再次想起上月兵陷江中,为关羽所擒之后,在襄阳脱困逃离的经历!
那一次,他窥破神机,剪除了曹营中的第一变节者陈群,逼迫陈群以养老为名,辞职还乡去了。
直到今日,他依然不知道那不过是诸葛闻德的计谋,借他之手除掉陈群,并借此给曹操东西两路兵马,伏下断粮之患!
“我天纵英才,岂能与寻常匹夫相提并论?只要相时而动,未必不能逃离险境,回归合肥,再造奇功!”
夏侯懋心中打定了主意,心神逐渐放松,似乎回归合肥军营,破荆州兵马,斩获粮草已经是迟早的事了。
太史慈忽然收起书札,忧心忡忡的说道:“主公,军师。此计虽然大妙,却同样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只恐荆州五万兵马,在劫难逃!”
孙权顿时敛去了笑容,变色问道:“莫非诸葛闻德,所行之计也存在莫大的纰漏命门不成?”
鲁肃双手扶着桌案,目光落在太史慈的脸上,原本红润的脸上变得些许发白:“将军的意思,难道是指……”
太史慈武将出身,虽然儒雅,但与周瑜不同,依旧稍显粗犷,声音洪亮高亢:“诸葛闻德行兵虽然神出鬼没,但胜在一个‘奇’字。他假扮夏侯渊的兵马,为的便是欺骗身在合肥的夏侯懋,毕竟夏侯懋是夏侯渊的侄子,自然不会怀疑自己的叔叔。却不想阴差阳错,夏侯懋为我们所擒,如今的合肥军营之中,是由徐晃和蒋济执事……”
鲁肃点头,喃喃说道:“徐晃智谋虽然不及张辽,但身在五子良将,已然不是等闲之辈,蒋济更是心细如发,处事圆滑。若是被他们两个看破玄机,将计就计,把荆州的五万兵马诓入阵中,绞杀之,断无复生的可能!”
太史慈摇头,连连摆手,并不赞成鲁肃的分析:“若真如军师所言,倒是好的了!诸葛闻德兵马只要入了曹营,就是成功,纵然有死无生,五万死命之徒,也能杀伤敌人大半,所带三十万石粮草点起火来,合肥曹营不复存在!”
“怕的是他们并不让荆州兵马入营,而是出其不意,迎头痛击!荆州兵假扮夏侯渊兵马,为做到真实,自然不能防备,如此曹军以逸待劳,已有备攻无备,诸葛兵马岂有生还之理?”
鲁肃连连点头,神色带着几分慌张:“一言以蔽之,若合肥有备,荆州兵必遭大劫。若合肥无备,荆州兵必有大捷!”
“咚!”
孙权扶着帅案,一拳重重的击在桌面上,紫髯胡须抖动,额角沁出了汗珠。
“传令下去,此事绝为机密,但有泄露军机者,杀无赦,诛灭十三族!”
大帐之中的气氛顿时紧张的令人窒息!
“喏!”
太史慈身着甲胄,躬身领命,转身便欲退出。
“啊!”
躺在地上的夏侯懋,忽然惨叫一声,犹如一只被晾在旱岸上的大虾一般,凭着腰力连续蹦跳了数次,最后咕咚一声又躺在地上。
若不是他双臂被绑缚的极为牢靠,双腿也被拇指粗细的麻绳紧紧的缠住,此刻恐怕早已经暴跳如雷,挣扎纵跃了。
“什么人!”
太史慈被惊吓了一跳,纵深窜出一丈开外,呛的一声从腰间拔出防身短剑,睁目观看。
鲁肃和孙权也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盯着中间地上的夏侯懋。
“主公!”
太史慈看清了躺在地上的夏侯懋,上前一步,一脚踢翻夏侯懋,踏住他的后心,手中剑便搭在了夏侯懋的脖项上。
匍匐在地的夏侯懋顿觉脑后冷风嗖嗖,一股凉意透彻全身。
“原来此人早已苏醒,我军中的秘密,已全部为他所知。此人不可留,请主公允我杀之!”
第188章 庞统之谋
太史慈怒声喝道,脚下加力,差点整个人的体重都压在了踩踏夏侯懋后心的那只脚上,踩的夏侯懋白眼乱翻,气息不继。
“且慢,不可!”
鲁肃急忙上前几步,拉住太史慈的手臂。
孙权则低头沉吟,不知是否该杀。
“军师,此人勇武异常,若被他走脱,江东心腹大患,且荆州五万兵马的性命,皆在他掌握之中了!”
“若他回归合肥,领兵绞杀荆州兵马,你我怎么对得起诸葛闻德,怎么和刘备交代?纵然这些我们都不论,至少那三十万石粮草若落在合肥曹贼的兵马手中,于我绝大的不利!”
太史慈额角青筋暴起,悬在夏侯懋脖颈上的长剑因为他过于激动的情绪而颤抖着,锋锐的剑尖已经刺破了他脖颈的肌肤,一缕缕鲜血顺着脖颈滴落在地面上。
“主公……叔叔……兄长……”
惶恐至极的夏侯懋,转瞬之间发出了三个不同的称呼。为了能够谋求活命,他想着投降,拜孙权为主公,又想着拉近关系,既然孙权的父亲孙坚昔日在伐董卓的时候与自己的父亲夏侯有过一面之识,那么也可论上一论,只是他此刻被太史慈吓得心胆欲裂,思路混乱,竟然不知道该当如何称呼孙权了。
鲁肃放开太史慈,急急到了孙权面前,顿首说道:“主公三思,此人断断斩不得啊!”
孙权和太史慈齐声问道:“为何?”
鲁肃再拜说道:“刚刚太史慈将军早已说过,诸葛闻德此计虽然精妙,但兵行险着,胜负难料。更重要者,荆州兵以夏侯渊运粮之名来合肥,而夏侯懋却阴差阳错的被我们擒拿在此,如此则更加增大了荆州兵败亡的可能。”
孙权凝神倾听,示意鲁肃平身。鲁肃谢过,起身轻轻整理衣冠,继续说道:“荆州若赢,自然诸事平顺,我孙刘两家合力平定合肥,可尽灭曹操威风。但若荆州兵败退,则我江东极有可能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
“非但如此,我所依仗者,曹军缺粮,士气低落。我军士气正盛,以逸待劳耳。若曹军得胜,不但得了粮草,缺粮一事不复存在,且胜利之下,士气倍增,我军则恰恰相反。吉凶祸福,熟难预料。”
“因此夏侯懋断乎斩杀不得,关键时刻,可以以他为条件,与曹操议和谈判,保我江东退身无虞。”
鲁肃缓缓叙说,思路清晰,剖析的极为透彻,将胜负进退之道全都预料到了。
孙权初时也一脸的迷茫不解,听着听着,不住的点头,方才赞成鲁肃考虑的周全,太史慈那柄横在夏侯懋脖子上的长剑也逐渐失去了光华,最终还剑入鞘。
太史慈轻轻将踩在夏侯懋后心的脚移开,低头看着他说道:“虽然如此,这人身上干系非小,需要严加看守,要是被他走脱,恐怕三军性命休矣!”
鲁肃展颜说道:“将军所言甚是,我即刻命人前往营中传甘宁、程普二将前来,亲自把他监押在营中。纵然他肋生双翅,恐怕也逃不过两位将军的手掌!”
孙权点头:“若由两位将军亲自看管,我心稍安。只要挺过三天,诸葛闻德兵马得手,合肥大势已定。便无所畏惧了!”
鲁肃转身出帐,过不多时,只见甘宁与程普二将,各自带领三名亲卫兵丁,来到中军大帐,拜见孙权。
鲁肃越众而出,来到二将面前,手指地上的夏侯懋,正色说道:“此人暂且拘押在你二人的营中,不得有任何闪失。三日之内若被他走脱,你二人皆当斩首!”
甘宁与程普躬身说道:“请主公,军师放心,此子包在我二人身上,绝不会有半点纰漏。若有疏失,唯我二人是问!”
夏侯懋原本以为必死,没想到鲁肃求情,死里逃生,此刻神志迷乱,不敢胡说,任由甘宁和程普押出大帐。
……
吴营。
中军大帐东不过两百米,便是军师鲁肃的营帐。
鲁肃以一介文官,被孙权拜为东路军行军大军师,且兼任江东兵马副都督,其军中地位,仅次于驻扎鄱阳湖,屯兵十几万的大都督周瑜。
但他的营帐非但极为简朴,而且大帐四围并无站岗兵士,一切与寻常三流武将的营寨并无多大差别。
但军师私营重地,虽然无人看护,也同样被视为三尺禁地,无人敢随便出入。
营帐内铺设也极尽简约,只有两张卧榻,一张八仙桌,还有四张椅子排摆在桌子四周。
“一切皆以凤雏先生的吩咐行事,不知下一步,该当如何?”
傍晚时分,鲁肃拜辞孙权,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面对着孤灯下静坐的黑色背影,神态极为恭敬的躬身问道。
“甘宁、程普二位将军处,可都吩咐妥当了么?”
凤雏先生庞统缓缓的转过身,虽然在大帐之中,他依旧是一副头戴黑色斗笠,一身黑色粗布衣服的装束,看起来既土气又肃穆,带着几分神秘感,令人捉摸不透。
“一切都已按照凤雏先生的谋划进行,此刻夏侯懋已经在甘宁程普二人的军营中了。只是不知该当何时执行先生的计划?”
鲁肃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桌前,端起茶壶,掀开茶盅,倒了一碗香茶递了过去。
庞统淡淡一笑,两撇小黑胡间露出两排粗糙丑陋的大板牙:“西边兵马,三日后可抵达合肥,若此刻放他回去,徐晃和蒋济心思细腻,必然琢磨此事,恐怕有所疏失。但若是太晚,又恐来不及。”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在大帐里来回渡着步子,不时的低头摩挲着自己短须虬髯,似乎对此颇为满意,良久方才驻足,转身接过鲁肃递过来的茶碗,轻轻的喝了一口,说道:“明日黄昏之后,可以行事。略作迁延,等他回到合肥,恐怕便是第三日的清晨了。”
他的目光在昏黄的灯下显得坚定而果决:“只有这样,夏侯懋才会更加激发心中的立功之心,也便没有时间与徐晃交流商谈!”
第189章 激将
鲁肃静静的听着,牢记在心,等庞统说完之后,方才一脸迷茫的躬身行礼,试探着问道:“凤雏先生,究竟这西方一支兵马,是真是假,虚虚实实之间,还请先生明告在下,以解心中疑惑。”
庞统朗声大笑,拂袖而起,往后便走:“你江东的斥候,果然都是饭桶,比之荆州,相差何止千万里!”
“你只按照我的吩咐行事便是,自然有大功可立。其中奥妙,他日你自然知晓,倒也不必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