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刘惠也是中山郡人,但郑平并未将刘惠跟甄氏联系到一起。
毕竟同郡人,也可能是仇人。
“子惠公,甄氏可有待嫁女?”郑平凑近低声询问。
刘惠会意道:“甄逸有一长女名姜,尚未出阁,另外还有四女,尚且年幼。只是刘使君已娶平原王的外甥女,这甄氏长女未必肯当妾。”
毕竟是豪族世家的女儿,这若是嫁出去当妾,多多少少有些丢颜面。
郑平轻笑:“这今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更何况,这联姻的人,也未必非得是使君。”
刘惠会意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若有能帮衬的,一定竭诚去办。”
有了刘惠的加入,这刺史府的政务效率变得更高了。
刘惠以前就在冀州当治中,这政务流程也是十分娴熟,对各曹文书的审批往往一针见血。
郑平也顺势将兼任的一部分政务分给了刘惠。
同时,郑平又让祢衡撰了一篇赞美的文章,将刘备十里迎贤的故事用精彩绝伦的文章来传播。
祢衡本就钦佩刘备,自然没有拒绝,酣畅淋漓的撰写了一篇《求贤赋》。
洋洋洒洒数百言,将刘备在青州的功绩、贤士刘惠闻讯而来、刘备十里迎贤、拜刘惠为治中等诸事,都付诸于《求贤赋》中。
郑平又命人将《求贤赋》抄录了上百份,派遣机灵的亲信前往青州、徐州、冀州和兖州宣传。
《求贤赋》文采斐然,其中的故事又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快速的在士子们口中相传。
.....
琅琊郡。
一个面相略长的少年扛着一带粮米,行在官道上。
虽然天寒地冻,但少年却是健步有力,眉宇之间并没有颓废之色,反而比常人有更坚毅的眼神。
“阿瑾,你又去糜氏借粮了?”
“你缺粮不找宗族,却去糜氏借粮,这不是在自践身份吗?”
一个锦衣中年男人,口中略有不满。
但少年却是谦恭有礼:“不敢麻烦族叔,东海糜子仲并非庸人。”
中年男人不屑冷哼:“不过是一垦殖豪族,花钱买了个驾,岂能跟我琅琊诸葛氏相比?”
少年似乎不愿意跟中年男人辩论,只是行了一礼,就往家中而去。
“嘁!诸葛一死,他的儿子就如此作践自己,真是有辱门风!”中年男人冷笑一声,也不再理会少年,径自离去。
少年轻叹一声,推开了门漆有些掉落的院门。
第107章 琅琊诸葛,汉代版少年班
“阿瑾,借到粮米了吗?”略有些焦急的少女声,在院内响起。
少年加快了脚步,将粮米放下:“嗯,借到了。路上遇到一些饥民,分了些出去,只剩这一袋了,先省着点吃吧。”
少女不由一跺脚:“阿瑾,你总是将借来的粮米分出去,又频繁的去糜氏的米铺去借粮,宗族的长辈已经很不满了。”
“嗯,随他们说去吧。”少年没有多解释:“小亮在哪里?”
少女不由叹气:“还能在哪里?自父亲去世后,小亮每日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拼了命的读书,在这样下去,我担心小亮的身体受不住。”
少年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均弟退烧了吗?”
“有好转了,幸有樊先生行医至此,但樊先生并未收取药费。”少女的语气多了几分尊敬之意。
少年叹气:“樊先生有医德大节,今后若有机会,再偿还这人情吧。”
琅琊国诸葛氏,自诸葛丰担任九卿属官后,就开始发迹。
虽然历经起伏,但依旧是琅琊国大族,琅琊国内多有复姓诸葛的。
少年名诸葛瑾,是前泰山郡丞诸葛的长子。
去年诸葛因病去世,留下三子两女。
长子诸葛瑾,长女诸葛颖,以及次子诸葛亮、次女诸葛琼和幼子诸葛均。
因为诸葛忽然去世,这家中重担就落在了谦厚的长子诸葛瑾身上。
长女诸葛颖本是待嫁之龄,但又放心不下年幼的弟弟妹妹,接连推辞了好几家的媒妁。
次子诸葛亮,年少聪慧、伶牙俐齿,虽好读书,但往往只观大略,又喜欢出门跟人辩论,因此常被诸葛斥责“顽劣”。
但自诸葛死后,诸葛亮性情大变,不再出门跟人辩论,每日都将自己锁在诸葛的书房,翻阅诸葛留下的藏书。
将粮米交给诸葛颖,诸葛瑾来到书房。
知弟莫如兄,诸葛瑾非常理解诸葛亮的心情。
三岁的时候,诸葛瑾跟诸葛亮的母亲章氏病逝。
诸葛政务繁忙对诸葛亮少有管教,诸葛瑾又对诸葛亮十分宠爱,以至于八岁之前的诸葛亮,放飞自我,我行我素。
对传统的一些教条式规则不屑一顾,更向往叔父诸葛玄出游各郡的潇洒惬意。
喜欢出门跟人辩论,也是受到了诸葛玄的影响。
也正因为如此,诸葛训斥诸葛亮的时候时常带上诸葛玄。
诸葛去年患病,不得不辞去泰山郡丞一职返回琅琊国故居养病。
但可惜,诸葛还是没能挨过去年的冬天。
临终之时最是放心不下诸葛亮,担心诸葛亮过于醉心于辩术,而忽略掉对知识的基础积累。
于是以“学不可以已”劝诫诸葛亮。
学不可以已,出自《荀子.劝学》,意指求学无止境。
三岁丧母,八岁丧父,再加上诸葛的临终劝诫,让一个八岁的少年有些魔怔了。
推开书房门。
诸葛瑾扫了一眼,然后在角落里寻到了抱着书简专注诵读的诸葛亮,而在诸葛亮身边,零零散散的散落着各类书简。
默默的将散落的书简拾起来,诸葛瑾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忍。
但诸葛瑾没有惊扰诸葛亮,只是轻声嘱咐了一句:“亮弟,看完这份书简,就出来吃饭。”
诸葛亮头也不抬,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退出书房,诸葛瑾的眉头紧蹙:“整日里都只有清淡米饭,亮弟的身子受不了。”
诸葛瑾挺烦恼。
虽然宗族中多有人要主动出借钱粮的,但都被诸葛瑾拒绝了。
对于族中那些长辈的德行,诸葛瑾虽然表面不说,但心中颇有怨忿。
一群守着先祖殊荣却不思进取的傲慢之辈,整日里这也瞧不起那也瞧不起,又追逐虚名重利,让诸葛瑾颇不耐烦。
诸葛当泰山郡丞后,一个个都凑上来巴结;诸葛患病后,诸葛瑾想借些钱粮却又推三阻四。
最近又想以族中长辈的身份给诸葛颖说媒,因此又开始凑上来大大方方的说宗族能借钱粮。
若真的给诸葛颖说个好人家,诸葛瑾也不会计较。
但这说媒的对象,一言难尽,甚至还有让诸葛颖去当小妾的,差点没气得一向谦厚的诸葛瑾拔剑砍人了。
这也是为何,诸葛瑾宁肯欠糜竺的人情,也不肯向宗族借钱粮。
琅琊国诸葛氏,除诸葛兄弟一家,都烂透了!
心中有些烦闷的诸葛瑾,走到官道上透气。
此时。
一群士子路过,一个个正在兴奋的讨论。
“平原祢衡这篇《求贤赋》,当真是文采斐然,昔日司马相如之赋,也不过如此。”
“辞藻只是表面,真正值得在意的是《求贤赋》中描绘的青州玄德公跟冀州子惠公的故事,十里迎贤的殊荣,令我辈士子钦慕啊。”
“令尊乃琅琊王氏才俊,何不也去趟青州,以令尊之才,青州玄德公必然也会十里相迎。”
“哈哈,谬赞了!令兄才是真正的俊杰,下邳陈元龙曾言:清修疾恶,有识有义,吾敬赵元达!”
“王兄过谦了!这次愚弟返回琅琊,便是要劝兄长出仕青州。”
“.....”
听到士子们的讨论,诸葛瑾不由心中一动,向前行礼:“诸位兄台,在下诸葛瑾,冒昧惊扰。”
众士子纷纷驻足,打量诸葛瑾。
“诸葛瑾,好耳熟的名字。”
“是前泰山郡丞的儿子,素有德行才名。”
“原来如此。”
众士子也纷纷回礼通名。
“临沂人王衡,有礼了。”
“临沂人王祥,见过诸葛兄。”
“阳都人赵正,家兄讳昱,素闻诸葛兄贤名。”
“.....”
见礼后,诸葛瑾询问道:“方才听诸位兄台谈及《求贤赋》,这赋文中的玄德公和子惠公故事,真有此事吗?”
赵正笑道:“我等自青州而来!这是我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岂会有假?”
王衡亦道:“当日大风寒冽,玄德公静立于临淄城十里外,只为了迎接子惠公,令人好生羡慕啊。这赋文是子惠公出仕青州治中之后传出来的。”
“虽有刻意宣传之意,但这也足以说明,玄德公亟需贤才辅佐,因此我等才商议改变行程返乡,向族中长辈回禀。”
赵正等人,详细的给诸葛瑾述说了在青州的见闻,让诸葛瑾意动不已。
“诸葛兄莫非也有意去青州?”赵正询问道。
诸葛瑾轻叹:“我尚未及冠,即便玄德公肯赏识,也不可能让我出仕的。”
赵正大笑:“诸葛兄,玄德公在青州下达了求贤令,其中有一条便是替未及冠的士子准备的。”
“青州驾乃是北海康成公之子,如今在临淄城设官学,邀康成公出任文学,未及冠的士子可经过考核入官学。”
“刺史府每年会给予五百石的钱粮补助,用于学子安顿家眷!”
诸葛瑾吃了一惊:“每年五百石,这岂不是跟县令的俸禄都一样了?”
赵正大笑:“当然不是白给的!学成之后,学子必须在青州担任三年的县令,三年之后任由去留。”
“只可惜,我今年已经及冠,不然也定然要去临淄城的官学试一试。”
“不为官职,以为了康成公的教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