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这群降卒叫门,却能减少城头黄巾的惊惧之心。”
如邓旭猜测的一样,有这群黄巾降卒去劝降城头上的黄巾,可比郡兵直接劝降容易多了。
这些黄巾,大抵都是乡邻,也有不少亲朋兄弟。
很快。
城头上的黄巾便打开了城门,纷纷跪在城门口,迎接郡兵入城。
而此时。
吃饱喝足的郡兵,也整肃了阵型,又将伤亡的同袍装在车上,走向城门口。
那肃杀之气,让跪地的黄巾不敢抬头!
“邓都尉,立即将榜文张贴四门!”
“再让骑兵队巡喊各街巷,黄巾贼已经被击退,有愿意出仕的士人,可即刻来县衙!”
郑平提笔研磨,唰唰唰的写了四份榜文。
这榜文除了安抚百姓外,更是一份求贤令。
般县令不战而逃,城内官吏也被黄巾杀得差不多了。
郑平没有闲工夫在般县逗留,需要求贤招募这般县的士子,来恢复般县城的秩序。
这般县城的黄巾败得太快,直到骑兵队来回巡喊了好几遍,这才有百姓士子探头出门。
“黄巾贼真的被击退了?”
“不会吧,中午的时候黄巾贼都在,这才傍晚就击退了?”
“是谁在统兵?”
“我刚才听到了,是郡丞郑平,还喊愿意出仕的士人去县衙呢。”
“郡丞郑平?北海康成先生之子?我久仰大名啊!”
“黄巾贼将县中的官吏都杀得差不多了,郑郡丞肯定继续贤才委任,这好事怎么能错过?”
“哈哈,终于,黄巾贼终于走了,老朽这几天吓得饭都没敢吃多少。”
“.....”
随着四门榜文的张贴,以及骑兵队的来回巡喊,大街小巷的百姓士人,终于相信黄巾贼已经被击退了。
大大小小的议论声也渐渐响起,有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也有对郑平求贤令的热议。
西城。
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推开了紧闭的房门,长袖一挥,眉宇之间尽显傲气。
“求贤?”
“世间士子,大抵都是腐朽不堪的俗人,整个青州也唯有孔文举能入我眼。”
“有传闻郑玄的儿子是孔文举的准女婿,不知才学如何!”
第72章 量才而用,磨灭祢衡傲气
少年姓祢名衡,自幼就表现出了卓越的文采和辩才天赋,博览群书,有过目不忘之能,辞赋文章亦是精彩绝妙。
但祢衡的性格急躁、傲慢、怪诞,指摘时事、点评世人时往往不分场合、随兴而言,以至于这个孤傲的士人,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常被同县士人孤立。
以至于别的士子都渐渐扬名,或是被官吏举荐,或是被大儒称赞,而祢衡却是污名盖过才名,连族人都不肯跟祢衡亲近。
堂堂一个般县世家子,活了十七八岁,除了这两袖清风,家中都没有多余的钱粮,也算是一个奇闻了。
但祢衡我行我素,对旁人的指点丝毫不当回事。
大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世人污浊我自清”的超脱之态。
恃才傲物这四个字,在祢衡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哟,这是不祢少吗?怎么祢少也想来求官?你加冠礼了吗?”
“祢衡,你可千万别来掺和了,你那张嘴除了会损人还会做什么?”
“郡丞可是会统兵杀人的,胡言妄语别害了自己,还牵连了我们。”
“满口文章,却无一点经世才能,就别来祸害百姓了。”
“真是晦气,怎么会跟祢衡这家伙同列。”
“......”
一见祢衡也来到县衙求官,众士子纷纷表现出了对祢衡的厌恶之色。
毕竟在场的士子,就没一个没被祢衡给骂过的。
偏偏祢衡骂人,还引经据典、文采斐然,让这些士子难受不已。
有心欣赏文采辞藻,却发现这文采辞藻是在骂自己,这是个人都觉得别扭。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祢衡傲目仰视,对周围的士子不屑一顾。
但渐渐的,祢衡有些着急了。
这士子在县衙进进出出,但就是没有喊祢衡的名字。
即便是比祢衡晚到的,都已经离开了。
众士子虽然骂不过祢衡,但却能耍些小手段去孤立祢衡。
眼见这时辰都到了亥时了,祢衡还在吹着夜风。
秋风萧瑟,让祢衡越发的觉得孤冷。
这若是以前,祢衡早就挥袖离去了。
可今日这么多的士子都见到祢衡来求官,若是不见一见郑平就离去,祢衡这面子就挂不住了。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
尤其是祢衡这样高傲的人,同样要争一口傲气。
“这郑平,也是个俗人!”祢衡心中有些不耐。
直到这场中只剩下祢衡一人,散吏这才通知祢衡入内见郑平。
“哼~”
祢衡轻蔑的扫了一眼散吏,整了整衣襟,将诗礼对士人的仪容步伐的要求表现到了极致,尽显儒士儒雅之气。
祢衡已经在脑海中想好了辞藻,准备怒斥郑平一顿,然后挥袖离去,以求念头通达。
但到了内堂,祢衡却没见到郑平,只有邓旭在内堂静候。
“祢先生,显谋先生已经歇息了,请你明日再来。”邓旭一脸的笑意,这看似无礼的话却说得十分的自然。
祢衡脸色一变,语气也多了愠怒:“歇息?那你们唤我进来作甚?”
吹了大半夜的秋风,正准备开骂了,却发现正主让明日再来?
祢衡感觉一腔热血全都堵在了喉咙,上不上,下不下,难受极了。
邓旭将一封书信递给祢衡,笑道:“祢先生勿怪!显谋先生知道此举有些无礼,故而给祢先生留下了一封书信致歉。”
“显谋先生连日征战,今日又见了诸多求官的士人,早已疲惫不堪,还请祢先生体谅!”
祢衡看向书信,心中却是通达。
有写书信的时间,却无见自己的时间,这话也就能忽悠忽悠傻子了。
哼!
我倒要看看,这郑平如何致歉。
祢衡也不离开,直接当着邓旭的面拆开书信,一扫内容。
但下一刻,祢衡的双眸变得惊骇,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这书信的内容,说是致歉信,但却是四首诗。
诗仙李白的四首月下独酌组合诗。
其一: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其二: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其三:三月咸阳城,千花昼如锦。谁能春独愁,对此径须饮......
其四:穷愁千万端,美酒三百杯。愁多酒虽少,酒倾愁不来......
这四首诗,描写的是郁郁不得志的士人在月夜花下独酌,但却无人亲近的冷落场面,虽然心中愁闷却只能以月为友,对酒当歌。
但士人看似能自得其乐,但内心深处却有无尽的凄凉之意,有怀才不遇的寂寞和孤傲,也有失意中放浪形骸、狂荡不羁的豪放。
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去看同样的诗,感触是不同的。
若是邓旭来看这四首组合诗,估计只会觉得辞藻华丽,但没什么共情。
然而祢衡却不同!
这四首组合诗,不正是祢衡的内心写照吗?
“北海郑显谋,竟知我祢衡?”
虽说对同县士人的鄙视不屑一顾,但祢衡内心依旧是希望得到认同的。
若真的不在意周围人的想法,祢衡早就归隐山林,而不是时常出来点评时事、评断世人了,更不可能今日来求官见郑平。
然而,郑平故意不见,却赠祢衡这四首月下独酌组合诗,让祢衡惊讶之余又生羞愧之意。
毕竟祢衡是准备了大量的华丽辞藻,要来怒怼郑平的。
结果郑平却以诗相赠。
而这四首诗,不论是辞藻还是意境,都让祢衡惊为天人!
“祢先生,祢先生”邓旭见祢衡愣在原地死死的盯着书信,出言提醒。
祢衡惊醒过来,整了整仪容,不失礼仪地道:“既然郡丞行军劳顿,晚生就不叨扰了。劳烦转告,晚生明日一早,便来拜会。”
随即,祢衡作揖倒退出了内堂,这才转身离去。
晚生?
邓旭目光惊讶,看向祢衡离去的背影,仿佛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言语。
“不是说这祢衡恃才傲物吗?他刚才自称晚生?”邓旭看向右边的散吏,这散吏是刚招募的士子赵瑞。
赵瑞此时的表情,也极其的复杂。
同为般县士子,祢衡是什么样的性格赵瑞是非常清楚的。
上至公卿下至小吏,这天下间的士人除了北海孔融得到过祢衡的赞誉外,其余的士人在祢衡口中都没句好话。
但现在,祢衡仅仅见了郑平的书信,就自称晚生,甚至在离开的时候,都是作揖倒退,这谦恭之意也太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