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敛容:“兄长,说正事呢!”
“我得到消息,袁绍和公孙瓒拥立河间王刘陔,在涿城称帝了,还改年号为建武元年。”
孙策一愣:“长安不是有个天子吗?怎么涿城又来个天子?那以后听谁的?”
周瑜凝声道:“两帝相争,正常来讲,是谁赢了听谁的。只是不知袁将军如今听谁的。”
孙策笑道:“原来你是来我这里打探消息的。但很不凑巧,父亲跟黄祖征战未归,你想问也问不到。”
周瑜的确是来打探消息的。
周氏虽然是高门望族,但同样是袁氏的门生故吏。
肃宗时,周荣举明经,辟司徒袁安府。
袁术要抢扬州,自然没有忘记庐江周氏这个袁氏的门生故吏。
于是袁术遣人寻周景的从子周尚,希望周尚能率庐江的士族豪强依附。
原本周尚是准备响应的,但因为双帝同存的缘故,周尚不清楚袁术会支持谁。
毕竟周忠还在长安,袁术若是支持涿城的刘陔,那周忠就危险了。
周尚又不能直接询问袁术,于是就让周瑜来合肥侯国寻昆仲孙策打探消息,顺便打探下孙坚的想法。
乱世之中,选择错了,就很可能会给家族带来灭族祸事。
周氏当了百年高门望族,自然不肯因为一时的错误而引火上身。
在合肥侯国住了三天,周瑜见到了一脸怒气的孙坚。
“袁术竖子!”
孙坚没看到周瑜在场,这谩骂之言脱口而出。
待扫了一眼周瑜后,又将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孙坚瞪了孙策一眼,责怪孙策竟然不提醒。
周瑜连忙行礼道:“奉叔父之命,特来造访伯父。”
“伯父?”孙坚狐疑的看向孙策。
孙策连忙解释道:“在舒县时,我跟阿瑜已经结义为昆仲了。”
孙坚这才松了一口气,轻斥道:“为何不早说?”
孙策颇有些委屈:“父亲回了扬州后,不是征战就是在军营,要么就在酣睡,孩儿哪有机会引荐啊。”
孙坚只是觉得扫了颜面,也没真的想呵斥孙策,于是看向周瑜:“阿瑜来寻本将,是为何事?”
周瑜看了一眼左右。
孙坚道:“都是亲信之人,不妨直言。”
周瑜点头道:“伯父可知,袁绍和公孙瓒拥立河间王刘陔,在涿城称帝了。”
孙坚讶异道:“这什么时候的事?”
周瑜凝声道:“称帝是在六月初,如今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孙坚皱眉:“怪不得,袁将军给本将下了严令,让本将立即放弃攻打黄祖、返回寿春。”
“令叔父是想问,袁将军会支持哪方的天子?”
周瑜点头:“袁将军欲让叔父出仕,但叔父不知袁将军会支持谁,故而让小侄来打探消息。”
孙坚不假思索道:“不用多虑,袁将军谁也不会支持。”
周瑜目光一凛,很快领会了孙坚的意思:“小侄明白了,这便返回舒县告知叔父。”
“慢!”孙坚挥手道:“以前在洛阳的时候,就听大司农提及过阿瑜自幼聪慧,对时势颇有见解。”
“对于扬州如今的局势,阿瑜可有想法?”
周瑜见孙坚有考校之意,细思一阵道:“扬州势力繁杂,郡有太守,县有县令,还有豪强建邬堡自守,彼此之间都不肯听命。”
“更有山越人盘踞一方,不服政令。”
“然,中原战乱,亦有不少贤士避难扬州,若有人能结连各县,结善名仕豪强士族,随后驱逐扬州如周昕、周昂等祸乱之徒。”
“亦能成就大业。”
“只是。”周瑜观察孙坚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道:“伯父若跟着袁将军,难以成事。”
孙坚内心一震,看向周瑜的眼神多了几分惊诧和赞赏:“大司农的侄儿,志向见识果然不凡。”
“可如今本将不得不依附袁将军,听调听宣,皆得由袁术之意。阿瑜可有破局之策?”
周瑜不答反问:“方才听伯父之言,似乎对袁将军颇有怨气?”
孙坚冷哼一声:“袁术竖子,本将正要击退黄祖,结果他竟然遣人传令,说什么哪怕快砍了黄祖的脑袋了,也得撤兵去寿春。”
孙坚挺郁闷的。
在洛阳击败董卓取得优势了,袁术喊撤兵回豫州打刘宠。
南阳跟刘表部将打的时候,袁术喊撤兵打曹操。
颍川跟曹操打得正激烈,袁术喊撤兵南下扬州。
扬州跟刘繇打得正激烈,袁术喊撤兵打黄祖。
以至于孙坚不断的打仗,但偏偏就是很难斩将夺旗。
每次都打到一半的时候,被袁术给强行召回了。
孙坚本想趁机在扬州谋发展,但偏偏袁术要作死北上。
以至于,袁术被迫逃到了淮南,而孙坚谋划扬州的计划也因此泡汤了。
周瑜道:“伯父受制于袁将军,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然,古往今来,这战场之上,少有能百战百胜的将军。”
“倘若没有目的,如惊弓之鸟一般乱窜,最终也难逃猎人的箭矢。”
“伯父不如遣人暗中给自己射一箭,然后在合肥侯国修养三个月,以静制动。”
孙坚微微眯眼:“三个月之后,又当如何?”
周瑜笑道:“如今两帝相争,三个月的时间,这天下大势定然剧变。”
“而这扬州的势力,因为伯父中箭转攻为守,也一定会相互攻杀。”
“伯父以静制动,后发先至,才能出其不意!”
“到时候,不论是周昕、周昂还是刘繇等人,都已经征战疲惫,如何还能抵挡伯父养精蓄锐后的虎豹雄兵?”
孙坚不由称赞:“阿瑜虽然年幼,但这权谋之术倒是颇为精通。”
“本将心情烦闷,要去山间打猎,遭遇仇人袭击,中箭也是正常的。”
“毕竟,本将向来不喜欢带亲卫,袁将军也是知道的。”
“策儿,明日为父考校你的箭术,可不要射偏了!”
孙策连连摆手:“这可不行,孩儿怎能箭射父亲?”
孙坚轻笑:“别人来射,策儿放心?”
孙策顿时踌躇。
万一这射箭的有私心,这假装中计就真成了被刺杀了。
孙策无奈,只能答应了孙坚的要求。
不几日。
孙坚外出山间打猎,遭到刺客刺杀的消息在扬州流传。
......
曲阿。
得到消息的刘繇大喜:“孙坚竖子,轻而无备,竟然差点死于刺客之手,真是令人痛快啊。”
暂在刘繇麾下的太史慈道:“正礼公,既然孙坚重伤,我也该准备回青州了。”
刘繇沉吟道:“子义骁勇,何不留在扬州?待平定扬州之后,我定然会替子义表奏功劳。”
太史慈的骁勇,刘繇已经见识过了。
但因为刘备生擒刘岱一事,刘繇对刘备心有怨恨,自然不想太史慈再回青州。
太史慈摇头拒绝了刘繇的好意:“谢正礼公好意,我家眷皆在青州。这次南下本是替刘青州购买战船,只因正礼公受袁术攻伐,这才留在了扬州。”
“如今孙坚重伤,袁术其余的部将皆是乌合之众,正礼公足以应付了。”
见太史慈执意离去,刘繇的眼神渐渐变得阴沉。
待得太史慈退下后,刘繇立即召来张英和樊能。
“刘备擒我兄长,此恨难消。”
“太史慈欲在吴郡购买战船入青州,若青州有了战船,刘备就更难对付了。”
“你二人立即传令吴郡的船坞,若无令,任何船只不得离开吴郡。”
“倘若太史慈来见我,尔等皆推脱我不在曲阿。”
“刘备,你休想在扬州买到一艘船!”
借庐江太守陆康的名义,太史慈在吴郡原本赊购了五十艘战船,正要离开吴郡时却被告知没有刘繇的命令任何船只不得离开吴郡。
太史慈一开始没有多想,于是去寻刘繇,结果被告知刘繇不在。
一连几日,刘繇都在躲着太史慈。
太史慈也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刘正礼这是故意躲着我?难道是因为我拒绝了在扬州出仕吗?”
“刘正礼还在记恨刘使君生擒了刘岱,可刘岱自己犯事妄杀同僚,刘使君按密诏生擒送往宗正府定罪,一切都依照法度而行,并无私怨。”
“袁术进攻扬州,刘使君亦允许我在扬州助阵,刘正礼的胸襟器量,岂能如此狭隘!”
太史慈越想越气。
以前在青州的时候,还觉得刘繇是个豪杰好汉。
再加上自家母亲也出身于东莱刘氏,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血缘的。
结果刘繇却在这个时候,记恨刘备而不许吴郡豪族赊购的战船去青州。
见战船不能出吴郡,太史慈只能独自返回青州,将刘繇扣押战船一事告诉郑平。
“显谋,我无颜见使君了。”
太史慈忿忿不平,一拳砸在桌子上。
在扬州帮刘繇,刘备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还让太史慈尽心尽力。
结果刘繇反而扣押了青州赊购的战船,这让太史慈感到十分羞愧,羞于见刘备。
“子义兄,这桌子,很贵的。”郑平轻摇羽扇,静静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