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对三人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三人自称乃是昔年伐楚之时自己的帐下士卒,为自己驾过车。
王翦老了,记不住太多人,事实上他们三人也没有任何被王翦记住的资格。
不过王翦并没有摆出什么架子,或许是看到自己昔年帐下敢战之卒已经垂垂老矣。
亦或者忽然想要回忆昔日峥嵘岁月,亦或者单纯的想要和人交流,王翦差使奴仆将三人宴至府中。
面对王翦的宴请,三人显得坐立不安,脾气古怪的胜、孙二人此时也显得分外安生。
“我现在已经辞官回乡,早已不是上将军,如今我余尔等,并非上官,尔等于我,乃是同袍。”王翦宽慰一番,令奴仆奉上酒水吃食。
有王翦不住宽慰,三人终于稍显安定,和王翦一同回忆起了往昔的峥嵘岁月。
哦,季常曾经是我中军士卒。
胜、孙二人为我驾驭副车。
王翦仔细想了想,脑子里依旧没有这些印象,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他那时候不会记得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将毕功一役。
十几年后的今天,王翦却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他们曾在自己手下服役。
在十几年前,他们只是自己于战场之上博弈的微不足道的棋子。
或者说在那场棋局之中,他们连棋子都算不上。
可是他们对自己充满了恭敬,满心感激。
他们因功获爵,在自己的令旗之下无畏向前。
王翦话并不是很多,只是偶然一两句,引导着话题的走向和节奏,三人明显对王翦充满了感激。
一是感激当年带领他们大获全胜。
二是感激王翦如今贵为彻侯,居然亲自接见他们。
他们自惭形秽,自觉不配,或者说他们本来就不配和王翦共在一案饮酒。
于是想要请求王翦帮助的话滚了几圈都堵在胸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王翦主动开口。
“尔等至此,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胜、孙二人嗫嚅开不了口。
最后季常一咬牙一狠心开口道:“上将军,实不相瞒,当年陛下差徐福出海寻仙,共征三千童男童女,我听说船队月前已至琅琊归国,陛下仁爱,遣人归籍,我有一孙,当年应役,如今依旧尚未归家,恳请上将军帮忙问询一二。”
季常最后咬了咬牙又开口道:“是生是死,额也想知道个信。”
王剪点了点头。
这件事他知道,毕竟自家孙子王离在蓝田大营管的就是这群人。对方的请求对王翦来说很简单。
“你那孙子叫甚?”王翦开口问道。
“泗,季泗!”季常开口回答道。
王翦点了点头开口道:“尔等勿虑,暂且归家,等待消息。我会派人通传。”
三人拜谢。
王翦在三人离去之时,又派奴仆送上酒水干肉布匹等一应物品。
对王翦来说不足为道,但是对于三人却弥足珍贵。
他们最大的爵位也不过是不更罢了……
三人再次感谢,最后季常又在王府门前行过大礼以后才恭恭敬敬的拜退。
独留王翦,看着自己案几前吃剩下的半鼎羊肉陷入了沉思。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想不到,我竟连一鼎肉都吃不下了!”王翦长叹一声,揉着自己发僵的小腿。
自己曾经的麾下,如今也是垂垂老矣,看起来也是一副时日无多的样子。
“泗……季泗……”王翦招了招手,奴仆前来。
“去问问王离,蓝田回来的船员里,有没有一个叫泗的娃娃。”
奴仆应声,出门通传。
王翦则在另外一个奴仆的搀扶之下起身,踱步朝着后院走去。
后院里头,莺莺燕燕,府邸之中,畜养的歌姬舞姬尽皆再此。
甚至王翦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个。
这些歌姬舞姬一小部分是王家本来就有的,一大部分都是王翦厚着脸皮问始皇帝要的赏赐。
王翦曾经甚至主动将自己的一部分封邑赏赐换成了歌姬舞姬。
以至于多到王府甚至有点放不下,还送出去了许多。
至于王贲王离交友,送歌姬舞姬也叫一个大方。
无他,王家畜养的美人,那叫一个多。
不客气的说,最多的时候,甚至不比王宫的歌姬舞姬少。
(ps:王翦曾主动将自己的一部分封邑换成了实地金银和美人。现在才八万字,不要急。在二十张左右,第一卷应该就结束了,第一卷故事更多的是铺垫,其实本来是想弄点小科普,后来想想算了,也不是写议论文。第一卷偏日常,第二卷干货会比较多,大家坐稳等我发车。)
第三十六章 两千年前的太阳不是很热
“发明创作真不是一般人能搞的啊……”蓝田大营之中,蹲在田埂之上的赵泗发出感慨。
“甚么意思?”黑瘦黑瘦的荆在一旁发问。
赵泗摇了摇头,只是看着地头已经发芽的各种各样的农作物。
眼下天气气温适宜,种下去十几天,各种各样的作物都已经发了芽。红薯土豆玉米也长势喜人。赵泗没事就带着船员来捉虫除草。
“没甚么意思,感慨一下!”赵泗摇头失笑。
这几天,军匠们根据赵泗提供的图纸弄出来不少小东西。
游标卡尺,锉子,凿子,乱七八糟的小工具。
只不过像是赵泗紧紧提供了一个理论依据的,比如说纸张什么的,军匠们也是毫无头绪,前两天还尝试用干草编织呢,后面被赵泗及时叫停。
发明创造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没有说明书的情况下,就是需要不断的试错不断的积累知识不断的实践。
可惜赵泗自己也不是什么手工达人,没办法手搓各种各样的发明。
“走!看看盐池子去!”赵泗起身拍了拍荆的肩膀朝着盐池子走去。
想要降低食盐成本,必须以晒盐法为主煮盐法为辅。
古代燃料向来都不是什么便宜东西,尤其是用来煮盐,效率更是低到令人发指,光是成本都足够旁人心疼。
如今盐池子已经夯土数遍,内壁涂过陶土以后火烧修补,如今光滑紧实,水分很难渗透进去。
前几天下了一场小雨,盐池子里蓄满了水,如今已经被排干,盐池子在太阳的暴晒之下又恢复了干燥。
赵泗跳进十丈见方的盐池子里,蹦了两下,感觉不错。
六个盐池子,前面五个基本上都是十丈见方,深有四尺。
最后一个盐池子则是二十丈见方,一尺深。
得益于上一世沉迷于野外探险,赵泗的方向感和距离感很强,也有一手肉眼分辨天气的本领。
虽说不至于十拿九稳比天气预报都准,但也少有差错。
抬头望天,晴空万里。
之前下了一场雨,云彩散了很多,剩下的云彩也飘远了,蓝田附近未来几天应该是不会下什么大雨,日照丰富,可以进行晒盐法作业。
“准备开工了!”赵泗拍了拍手,有士卒领命,去搬抬大块大块的卤盐。
这些开凿挖来的卤盐都是在盐池子开始挖掘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的。
确保天气良好,可以直接开工。
先向第一个盐池子里面放水,然后士卒和船员们联手将大块大块的卤盐敲碎扔进蓄水的盐池子里。
直待有些难以溶于水之时,赵泗示意停下。
“筛盐水!”赵泗发号施令!
士卒们拿起准备好的用细竹条编好的筛子将盐水中的杂质筛出。
筛完以后,将粗略过滤过一遍的浑浊盐水引入第二个盐池子。
置入木炭开始吸附色素杂质……
漫长的等待以后,引入第三个盐池子,再次人工复筛。
复筛以后,引入第四个盐池子,置入草木灰,搅和均匀,过滤吸附重金属等杂质……
漫长等待以后,引入第五个盐池子再次人工复筛,同时清理掉肉眼可见的草木灰杂质。
之后,引入第六个二十丈见方一尺见深得盐池子,一通操作下来,废了大半天功夫,从早上忙活到将近晚上。原本满满一池子的水到了最后一个池子只剩下一半多。
耗费有些惊人,不过无伤大雅,原料都是不能吃的卤盐,变废为宝了属于是。
接下来,就是静静等待日晒水分挥发,析出盐结晶。
第六个盐池子不能像前面几个盐池子那么深,不然和太阳光接触面太小,要浪费不少时间。
一切忙完,士卒和船员累的够呛,身上的衣服也全部湿透,有的裤腿上居然结出来盐晶。
赵泗则坐在树下默默的观摩回想全部流程。
“成本投入是不值钱的卤盐矿,开采和运输的成本可能会大一些。场地费用不值一提。最后就是人工筛盐水的人力成本。”赵泗默默盘算。
“不过这样一来,估计从事晒盐行业的盐工,不少人都会得皮肤病。”赵泗沉吟开口。
人的身体常年泡在浓度过高的盐水里面,可想而知会是什么结果。
“兄,这般一来,只需要等着就会变成盐么?”荆开口问道。
以往海上赵泗不是没有制过盐,毕竟这个时代到处都是土著,出海以后压根没见过港口,很多时候谈不上什么贸易,一切物资需要自己弄,赵泗很多时候都是直接煮水成盐。
毕竟晒盐需要的人手太多,流程更复杂,时间更久,赵泗的船员加起来才四百多人。
故而荆才开口发问,只因为晒盐法,荆也没见过。
“不是等着就行,是太阳把水晒干,盐就出来了,要是遇上阴天,都不知道要多久,遇上下雨那就更麻烦,一切都得从头弄。”赵泗开口说道。
说罢,赵泗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骂了一句。
“看着挺大,咋就不热呢?”赵泗上辈子也是中原人士。
那家伙到了热的时候人都快热冒烟了,春秋两个季节是什么东西赵泗压根都不知道。
过了夏天是冬天,过了冬天是夏天,气温骤降骤升跟玩一样。
热的时候能到四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