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第80节

  赵柽吐完桃子,脸上全是被酸出来的泪水,他轻拍着马政的头,哽声道:“马大人,不哭,不哭,海盗已经决定放我们走了。”

  呼延庆这时也从地上爬了过来,哭道:“王爷,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吗?”

  赵柽感慨道:“他们忌惮我的身份,不敢去和朝廷勒索,又有想要招安之意,便是不愿杀这许多官人,已是决定放我们走了。”

  两人闻言,又是一顿大哭。

第162章 梁山之中

  梁山之上,水寨亭中。

  “我的心腹都在那里?”白衣书生放眼四望,仓惶大叫。

  林冲冷冷地看着他,一把揪住衣领,这一刻脑海里闪过上梁山前后的种种景象。

  身后吴用忽把手将薄须一摸,晁盖和刘唐一起走上亭子,从后面虚拉住王伦,大声叫道:“寨主,不要火并!”

  吴用则伸出一手做势扯住林冲,道:“头领,切不可如此啊。”

  公孙胜长叹口气,在旁劝说:“林头领,莫为我等坏了大义。”

  阮小二这时走近杜迁,阮小五则看住宋万,阮小七抓了朱贵的胳膊。

  一众小喽们都吓得目瞪口呆。

  林冲瞧眼前种种情景,耳闻这些假言假语,心中不由暗自冷笑。

  吴用不过是名山野落魄的穷酸学究,岂能以一个粗浅之法便将他激将?

  焉不知他也是要借对方之力,来除掉王伦!

  那种儿戏一般的激将,殿前司的小兵都不屑为之,可一想到殿前司,他心中便是好恨。

  林冲猛地扯了扯王伦,只是一刀便扎进心窝之中,王伦惨声大叫搠倒在亭上。

  晁盖等人见杀了王伦,各掣刀兵在手,身体绷紧,眼睛紧盯着四面旁人。

  林冲面容冷漠,把王伦的首级割下,提在手里,立时吓得杜迁、宋万、朱贵都拜倒说道:“哥哥神勇,愿为哥哥效果犬马之劳!”

  吴用眼神闪烁,伸手从血泊里拽过王伦坐的头把交椅,便请林冲去坐,口中大声道:“今日请林教头为山寨之主,如有不伏者,将以王伦为例!”

  林冲看了眼吴用,心内冷笑,又使计要把他架在火上来烤?这吴用阴险歹毒,须要时时提防。

  他缓缓摇头道:“先生差矣,我今日所为只为了豪杰好汉义气,这才上头杀了这不仁之贼,林冲实无心要谋此位,今日吴兄却让此第一位与我坐,岂不惹天下英雄耻笑?林冲倒是有一言,不知众位可否听我说说?”

  众人面面相觑,皆道:“头领过谦,但有所言,怎能不听。”

  林冲手持尖刀,指着众人说道:“我林冲虽是禁军遭配到此,今日为众豪杰相聚欢喜,只是王伦心胸狭隘,嫉贤妒能,因此杀了这厮,不是林冲要图此位,今有晁兄,久闻仗义疏财,智勇双全,江湖绿林无不闻其名,我今日以义气为重,推他为山寨之主,众位以为如何?”

  吴用等人互相对个眼色,皆道:“林头领所言甚是。”

  晁盖这时在旁摇头道:“教头万万不可,自古有言强兵不压主,晁盖只是个远来新到的人,又如何能来坐此位置?”

  林冲脸上含笑,走上前去,拉着晁盖将他往交椅上推,见晁盖半推半就地坐上之后,又道:“今日事已到头,晁兄莫再推却,若有不从者,便是王伦为例。“

  晁盖闻言待起,林冲反手再推,如此三四次晁盖方自坐定。

  林冲手持尖刀去外面喝叫众人于亭前参拜,又唤小喽去大寨里摆下筵席,又着人去山前山后唤众多小头目都来大寨里聚义,一时间意气风发。

  接着,众人便请了晁盖直奔大寨而去,进了聚义厅后,林冲牵头扶晁盖去正中第一位交椅上坐下,又命人在地中间的大炉内焚起一大簇香来。

  林冲向前一步,眼睛扫了一圈四周,道:“小可林冲,没甚太大本领,只不过会耍些枪棒,弄些拳脚,在东京八十万禁军任一教头而已,也曾见过官家万岁,朝班大臣,如今不幸奸人陷害,发配出来,今日山寨内,林冲推了晁兄为大首领,自愿甘居其下,只做第二把椅子。”

  旁人闻言倒还未如何,吴用却是脸色瞬间一变,但转过来便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教头实在谦虚,依照教头身份,坐这第二把交椅实在是绰绰有余!”

  林冲看了他眼,大笑一声,走上前坐上第二把交椅,随后道:“先生才华横溢,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便请先生为军师,坐这第三把交椅。”

  吴用闻言,稳了稳心神道:“吴某不过是山村中学究,哪里有甚么才华,只是读过些孙吴兵法,檀公韬略,虚度了几十载尚未曾建功半分,怎敢坐这第三把交椅?”

  林冲摇头道:“先生莫要推辞,大头领上座,推辞便是不好。”

  吴用摸着薄须,露出一副谦恭表情,便自上前坐上了第三把交椅。

  林冲看着众人又道:“公孙先生请坐第四位。”

  公孙胜倒不推辞,拱一拱手,走上前去坐了第四把交椅。

  林冲看着刘唐和阮氏兄弟几人,刚要再说话,不料那边晁盖打断道:“教头稍等,怎肯尽是我等人上座,我看须请宋杜两位头领来坐上一坐才是。”

  林冲闻言不语,看向杜迁、宋万。

  那杜迁、宋万眼见林冲杀了王伦凶恶,又看这厅内众人皆虎视眈眈,心中哪里敢接此由头,暗自想着,自家本事低微,不要招惹他们,恐将客气当认真,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免得丢掉小命。

  二人想到此纷纷推让,硬是请了刘唐坐了第五把交椅,阮小二坐了第六把交椅,阮小五坐了第七把交椅,阮小七坐了第八把交椅,至此,杜迁才敢坐第九,宋万坐第十,朱贵陪了个最末,坐了第十一。

  林冲见此便下令,让山前山后的七八百人,都过来聚义厅参拜,将众人的座次位置传递下去,好叫所有人得知。

  晁盖自又训了一番话,无非是秤分金银,酒喝大碗,肉吃牛羊,便又要建设寨子,多盖房屋,将有家人的都接上来落草,将有仇怨的就行报复,一时说得豪气干云,好不快哉。

  自此,便于山下水外,打家劫舍,强夺客商,杀人害命,聚敛金银,酣畅淋漓,痛快无比。

  就说这日已是入秋的时分,刚在水泊外劫杀了一队贩酒的商人,银钱不多,却得了十几车好酒,尽皆运上山来。

  林冲命人送了两坛入房内,就着前几日从远处田间强拉来的黄牛煮肉,喝将开来。

  待一坛酒空,他心中渐念起旧事,不由脸色时阴时晴,最后竟全落在了阴处,便将第二坛酒也喝了。

  喝完之后,眼神渐渐变化,自顾自地冷笑一声:“甚么休离!”接着把坛子往地上狠狠一惯,崩得四处皆是。

  门外小喽惊慌来看,林冲道:“去请朱头领过来一趟。”

  片刻,朱贵到来,看见房中情景,不由小心翼翼赔笑道:“哥哥有何事吩咐?”

  林冲看他一眼,声音低冷地道:“朱兄弟,你向来管着细作眼线,我有一事要劳烦你去人打探。”

  朱贵道:“哥哥此言差矣,何来劳烦之说,不知哥哥要去何处,打探何事?”

  林冲沉寂片刻,道:“这事打探须往那东京开封府。”

第163章 禁军劫囚

  赵柽进入京畿路已是深素季节,秋风萧瑟,树叶泛黄,飘扬零落。

  这时,一个从东北白山黑水间传出来的消息震惊诸国,女真皇帝完颜阿骨打被人刺杀,亡于会宁之西,草原之东。

  据说,是辽国派出刺客所为!

  完颜吴乞买仓促继位,朝上乱象初显,分歧不断,大抵分了两派,一派主张立刻派大兵直捣上京,擒获天祚帝为完颜阿骨打报仇,另一派则主张严防死守,防止国丧之时被辽国偷袭,至于报仇反正辽国就在那里也跑不了,待一切安稳了再说。

  辽国自是不承认此事,不过却派了重兵防于东北部一线,萧干总知东北路兵马事,统领诸军。

  两国之间的关系,立刻变得有些奇妙起来。

  可赵柽知道,哪怕萧干再有才能,女真想攻破辽国防线也不是太艰难的事,只是金国朝中有人在拖着,拖着攻打辽国的步伐。

  金国崛起的太快,而完颜阿骨打死的又有些早,让一些人的心境发生了变化,原是金国虽然对外齐心一致,但内部却也是分成两派,乃是都勃极烈派和国相派,完颜阿骨打死,完颜吴乞买上位,那么空出来的一个勃极烈辅政议事位子哪方来坐,此刻便成了问题。

  眼下情境,完颜阿骨打这面女真的旗帜倒下,金国朝堂暂时的紊乱,加快攻辽,或者是延缓几年攻辽,避开夹辽之时的方腊造反小国战,赵柽都算达成了目的。

  女真提早攻辽,海上之盟就没了,推迟攻辽,海上之盟就要晚些年,无论如何都能让大宋的皇帝新装多穿几年……

  赵柽坐在马车厢里,车内铺了厚厚的毛垫,还有一张小桌,桌上摆放了纸笔等物,尤其有一只小碗,药气浓烈,底渣犹存。

  给道君皇帝的奏折,早在海上归途时便已写好,上面详细述说了遇见海盗前后经过之事,到了登州便快马送了出去,这次回京马政和呼延庆一起跟来,两人自是要请罪的。

  中午时已经望到了东京城门,车辆滚滚而入,五百禁军守护周围,队伍里押着在阳谷县从西门庆家中抄来的箱子。

  路上自是无人阻拦,但除了内外城巡城的马步兵禁军外,倒也没谁知道赵柽进了东京。

  便是进城之后,赵柽在马车之上,又写了一封请罪折送去宫中,随后坐在车内闭目养神,只待回府。

  就这时,恰好路过大理寺旁街路,听得外面有喧哗声,赵柽撩开帘子看去,见却是另一面有囚车过来,看样子是要押往大理寺狱。

  囚车五六辆,车身发出“吱吱呀呀”的刺耳声音,四周有不少押送的差役,为首的是大理寺的官员,看官袍居然品级不低。

  两支队伍相遇,一支竖行,一支横穿,便侧着顶在了路口,都不是什么一人两人过路,队伍很长,必然要有一方让路,等另一方通过后再走。

  赵柽不想表露身份,刚要吩咐后面稍微等下再过,却听那一边为首的大理寺官员冷喝道:“大胆,你们是哪一军的人,居然敢抢大理寺押囚的道路,还懂不懂一点规矩!”

  前面带路的自然是龙卫军第玖营指挥周骁,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忌惮这大理寺官员,军中武官地位低,大理寺这种部司权力大,说自然说不得对方,便只好回头去看马车内的赵柽。

  赵柽在车内皱了皱眉,本来想着停一停让对方先过去,却不料这大理寺官员的口气实在太过蛮横,不过想想也是,这种朝官又怎可能对禁军有什么好脸色。

  他刚想吩咐一声,却见那边大理寺官员瞧周骁片刻不开口,就有些不耐烦起来,道:“还不赶快退出五丈距离,若是囚车出了意外,唯你们这些禁军是问!”

  周骁在马上闻言立刻有些愤怒,若是以前他这种营指挥自然不敢做什么姿态,唯唯诺诺几声过了场面也就是,但经历了陇右之行,见过真正刀兵,又一路跟随赵柽,无论性子还是心态,都起了一丝莫名的变化。

  何况他们是禁军,有他们在这里,囚车最安全不过,怎么可能还出意外?除非他们是来劫囚车的,禁军劫囚车,这可真是好大一口黑锅。

  赵柽在车上脸色也阴沉下来,他虽然不上朝,却也多少知道这些朝官们个个都是什么嘴脸,可这种张嘴就扣帽子,连点体面说辞都没有的,倒还真是罕见。

  “过去!”赵柽淡淡地道,他此刻倒是不想让了。

  武将势大割据,文官势大弱国,这是很不好平衡的问题,只不过五百带甲骑兵入城,就算是禁军地位再低,你身为大理寺官员,首先考虑的不应该是有无重要军情吗?

  难道军情不比你那囚车里押着的犯官事大?何况东京之内,禁军当前,信口开河囚车会出问题,这要不是平日里仗势欺人惯了,要不就是和禁军有过节,见到就要找茬。

  周骁此刻得令,立刻一挺胸脯,对身后禁军道:“走!”

  那边大理寺官见对方不但不让路退后,居然抢了上来,立刻气得浑身哆嗦,喝道:“你们这些配军想干什么?青天白日,冲撞大理寺囚车,你们莫不是真想劫囚不成!”

  周骁也不理他,只是向前开进,大理寺官虽然嘴里叫得凶,但这些兵马真格硬从路上过,他反而没了办法。

  龙卫军都骑马带枪,一身甲胄,哪怕并非奔跑只是正常骑行,但那枪刀摩擦,马蹄踏地之声,也让这大理寺官和那些押送差役胆寒。

  待禁军行至一半,赵柽的马车上了路口,那大理寺官看见了马车,便露出一脸诧异神色。

  原是龙卫都是骑兵,马车在中间并没有骑兵坐在马上高,几百骑兵的保护之下,在外面哪怕仔细观看,也未必就能瞧到。

  大理寺官脸色这时更不好看,知道了根本不是前面的禁军头领做主,真正下令的人应该在马车之内。

  他想了又想,大抵是觉得军中的将官,甚至包括两司那边的都应是骑马行路,至于坐车的多是家眷,只是家眷能有这么大排场,倒也是有身份之人。

  只是他心中总有不忿,大理寺是何等地方,元丰改制之后,添人加手,管得愈多,权柄愈重,哪怕就是御史台和六部这些地方同样说不给面子便是不给。

  至于禁军,大理寺更是从未放过眼里,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比较,一念至此,这大理寺官忽然道:“马车里是什么人?敢胡乱驭使禁军,冲撞囚车,视国法军规何在!”

  赵柽在车内闻言,对前面赶马的欧阳北道:“停下。”

  欧阳北勒住马车,辕马发出一声长嘶,前后禁军也随着停了下来。

  赵柽撩起车帘,一脸病容看向那大理寺官,见这人绯服鱼袋,白面无须,三十几岁模样,并不认得。

  他淡淡地道:“本王自从去岁往陇右时起,今年又出海几月,年下算来没在京多久,这便没人认得了?居然跑到本王面前颐指气使,口出悖言!”

  那大理寺官看车帘打开,隐约露出一人,年岁不大,看面庞并不识得,正在心中猜疑之际,只听这马车内人说话,虽然距离不近,倒也模模糊糊听得几句,越听便是脸色越苍白起来。

  这是……那位回来了吗?

  他没见过赵柽,事实上他进入大理寺也是这几个月间的事情,原本在地方任职,自是捞够了银钱,随后一咬牙狠心再全花出去,这才弄了个京官职务,这职务其实他不大满意,大理寺权柄是重了,但油水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充足。

  虽说犯官家中多有钱财,无论是抄家还是等候家人打点,都有进项,但是此刻这大宋的犯官其实没有那么多,眼下能当官的有几个没门路?京中朝上如果没有背景靠山,便是连一个七品县令都外放不出去,能当官的大多有事时自家早摆平了,所以一年到头没有多少案子审理。

  而唯有的几桩案子,便也要层层被盘剥,最后能落在他手上的并没太多,和在地方上主政简直天壤之别,虽然略有后悔,但毕竟官职升了,算是两相抵消。

  他到京城之后,自然是打听各方人物,对绝不能惹的心中大抵有数,齐王自然绝对不能招惹,只是听闻这位领皇命出京办差,久不在京,哪里会往马车上人想,至于高俅更不可能带着几百骑兵在街上。

  除了两司这二位,他还真就没在乎过禁军其他人,毕竟剩下的哪怕官职再高,也不过是大头兵而已,敢和他这大理寺官抖什么威风?

  可眼下,却是百密一疏,竟然没想到这位回京,居然还给冲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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