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就在这些帐篷内!”亲兵指着眼前的七八个帐篷。
“打开!”
老李一声令下,亲兵立马照做!
掀开的一瞬间,一幅堪称人间炼狱的场面映入李景隆眼前。
无数的人头堆放在一起,有些已经开始腐烂,招来无数苍蝇,即便上面撒上石灰也无济于事,各种蛆虫爬的到处都是。
“呕……”
只是这么一眼,老李转头就开始吐了起来,酒水吐完了就开始吐胆汁,直到干呕!
“日他娘的……”
老李一边吐一边骂着:“扶老子回去!”
……
傍晚,大营!
姚华,吕鸿趴在床上低声哀嚎,三十棍虽要不了命,但也将二人的后背打的却是血肉模糊,止血药涂了一层,再加上这炎热的天气,那真是火辣辣的疼。
姚华疼的满头大汗,撕咬牙关,一旁的吕鸿也赶不到哪里去。
“大都督这是怎么?”
姚华抱怨道:“突然感觉变了一个人,这点小事在军中算什么,用得着动真格的!”
“就是!”
吕鸿趴在床上,抬起头来,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他奶奶的,咱们哥俩也是倒霉透顶,摊上这倒霉事,这军功还没拿到,先被打了一顿!”
姚华却神情凝重的说道:“老子倒不担心身上的伤,老子担心大都督来没有好事!”
“你是说大都督会与咱们抢功?”
“那倒不是!”
姚华继续说道:“大都督是谁,圣上的亲外甥孙,看不上这样的小功!”
“老子担心的是人头和屠村之事,皇太孙快到了,到时候要是知道这些事一定会问罪,王知府说过,这个太孙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比当今圣上还狠!”
“那怎么办?”吕鸿有些怕了。
“不用担心!”
姚华抬起头说道:“人头确实都是乱贼的人头,就算太孙来了也说不了咱们什么,至于那些村民的人头,都藏在下面,老子就不信太孙会一个个的查验!”
“你别忘了,虽然现在是大都督统领兵权,但两卫的士兵还是听咱们的,那些千户,百户都是咱们自己兄弟,无论是率军攻山,还是逼迫山上的乱民投降,到时候都要动着手脚,高,陈二贼就活不了,只要这二贼一死,此事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吕鸿胆子比较小,就算姚华说的找不出任何毛病,但他仍然有着担忧。
姚华继续说道:“你放心,就算出了事还有王景辉担着呢,他可是太孙的兄长,当今圣上别看心狠手辣,对他们自家人却是极好,他要不救咱们,咱们就把他干的那些事一并捅出去,要死就一起死好了,看圣上怎么说,看太孙怎么说……”
说到此处,刚才的亲兵走了进来,吕鸿立马问道:“大都督可有怀疑?”
亲兵抱拳,恭敬的说道:“回大人的话,大都督刚才发现了首级之事,属下拦不住!”
“什么?”
姚华惊愕道:“可有发现什么?”
亲兵回答道:“大都督只是看了一眼就……”
“就什么?”吕鸿紧张起来!
亲兵上前走了两步,低声道:“就吐了!”
姚吕二人全都愣住了,相视一眼忍不住大笑起来。
亲兵走后,姚华忍不住说道:“堂堂左军大都督不过如此!”
“他哪里打过仗,也就跟在冯胜,蓝玉这些老将后面跑跑腿混些军功而已!”
吕鸿愤愤不平的说道:“人家是皇上的外甥孙,太孙的亲表兄,大明第一外姓皇亲,三代曹国公,命好!”
“哎!”
姚华想了想,叹息道:“这事得派人告诉王知府,让他拿主意!”
……
次日,徽州歙县!
县令周蒙,通判郑吉以及其他帮凶坐在囚车之上,身穿囚服,头戴枷锁,脚带镣铐游街示众,身后则跟着他们的家眷……
歙县百姓对这两个狗官是恨之入骨,看到被游街示众,立马冲上来,一副要生吞活剥二人的样子。
宁国卫的士兵唯恐犯人出事,便横起长枪拦住街道两旁的百姓,即便如此,百姓仍不解气,纷纷捡起地上的小石块冲着二人砸去。
周志新有些担忧,走到朱雄英面前说道:“殿下,百姓以石子投掷犯官,是否阻止?”
“不用!”
朱雄英依旧是那身粗布衣服,站在县衙门口,望着激愤的百姓,忍不住说道:“这两个狗官把这里的百姓折腾的不轻,百姓扔几块石头解解气也可以理解,就算被砸死了,该凌迟的还是要凌迟!”
“臣明白!”
囚车后面跟着一百多名身穿囚服,绑着双手,被士兵押送的家眷,这些人都是二人的九族!
以前朱雄英看到这些被连累的家眷会产生同情之心,但现在却没有一丝怜悯之情。
别看现在的他们一身囚服,受尽屈辱和唾骂,但他们却享受了本不该享受的富贵,这些富贵都是拿百姓的血与泪换来的!
他们冤吗?
其实一点都不冤!
他们明知道会有今天的下场,但依旧止不住心里的贪婪和欲望,拿着全家性命做赌注,既然这样,那就要为自己所作所为承担最终的后果。
大明开国之初,老爷子提出重典治国,重典治贪的政策。
大明律,贪污六十两银子就要处以剥皮草之刑,即便是在如此严峻高压的刑罚之下,这二人真是胆大包天,贪了足足八万多两,就是剥一百层皮都够了,不知道老爷子知道后会气成什么样子。
最终,周蒙在全县百姓的恨意中被活生生的剥皮草,通判郑吉先被抽肠,后被凌迟活剐,牵连所有九族亲属家人皆被问斩。
二人死后,百姓心中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跪在街道两侧高呼皇太孙英明!
第188章 皇亲见皇亲
次日清晨,朱雄英收到李景隆的来信,信中将平叛之事以及目前的情况叙述了一遍,朱雄英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徽州民变之事早晚要解决,他早就给李景隆交代过,都是吃不饱饭活不下去的百姓,能不杀人就尽量不杀人,但看到上面死了两千多“贼寇”时还是忍不住叹息起来。
朱雄英将周志新留下暂代县令之职,稳住歙县的局面,另外还要把周,郑二人抄家的财物还给百姓,自己则带着朱高炽等人,连同两千宁国卫的士兵前去黄山大营。
……
上午,黄山大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正是福成公主的儿子,徽州知府王景辉,老朱家为数不多的远房亲戚!
王知府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虽然和朱雄英是同辈人但足足大了二十多岁。
老爷子在家中排行最小,二十七岁的时候才生了太子朱标,所以与同辈之中亲人年纪都差很大,当年的朱文正也就比老爷子小十五岁。
王景辉这个知府不是他考科举考上的,完全是老爷子念及亲情赏的。
原本只是福建布政使司的一个小县令,干了三年干的还不错,老爷子很是高兴,让他去徽州当了知府!
王知府一身干净,整洁的官服穿在身上,脚上也是一双一尘不染纯黑的靴子,腰间挂着一块翠绿的玉佩,胡子修的极为漂亮,整个人昂首挺胸,气度不凡。
黄山大营外,大明屈指可数的外姓皇亲李家,王家终于见到了。
一位是老爷子的外甥孙,一位是侄孙,虽说都是皇亲,但二人的身份可有着天差地的区别。
王景辉没有托大,主动拱手行礼,李景隆这才发现,这位王知府不仅官味十足,排场也挺大,身后跟着十几位手持佩刀的衙役,而且这些衙役个个膀大腰圆比一般的士兵都要健硕。
“王知府,不必多礼,你我都是皇亲,又是同辈之人,按照年纪来算,我还得称呼你一声哥哥!”
李景隆故意套近乎,但王景辉并没有顺着杆子爬,而是很谦虚的说了一句:“曹国公客气了,作为皇亲更应该注重规矩和礼节,这样才不失皇亲的风范!”
“呵……”
李景隆冷笑两声,转身就走,不再搭理这个同辈皇亲。
“张口皇亲,闭口皇亲,真他娘的能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皇爷的亲孙子呢,什么玩意啊!”
老李心中鄙视万分,要是在京城,像这样的外地知府找他办事,老李压根都不会瞧一眼。
走进大帐,老李当仁不让的坐在主位之上,王景辉不见姚华,吕鸿二人便询问缘由。
老李悠哉说道:“这两个王八羔子战时饮酒被老子赏了三十棍!”
王景辉听后眉头一皱,随即严肃的说道:“违反军令,确实该打,曹国公教训的好!”
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座位,见上面还算干净,便撩起官服坐了上去,随后整理了一下官服上的褶子,正襟危坐,不再说话。
李景隆看到他这副样子和打扮,心中忍不住暗笑起来:“你他娘的如此讲究,等着太孙殿下来骂你吧!”
本以为李景隆会主动说些什么,结果老李半躺在椅子上,抬头盯着上方,压根不正眼瞧他。
王景辉忍不住问道:“曹国公,不知太孙殿下何时来到?”
“不知道!”
老李都没有思考,回答的很干脆:“太孙殿下何时来难道还要给我李景隆提前汇报啊!”
这句话把王景辉怼的尴尬不已,又问道:“那殿下此次徽州之行除了民变可还有其他之事?”
“不知道!”
老李回答的依旧很干脆:“这事是皇爷安排的,等太孙殿下来了你直接问问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
王景辉身为皇亲走到哪里别人都给他面子,就算比他官职高的人也是如此,但偏偏遇到这么一个无赖般的曹国公让我毫无办法。
人家不仅是皇亲,还是朝中重臣加东宫辅臣!
“曹国公,下官先行告退!”王景辉冷着脸走了。
“我呸!”
老李对着就是一口浓痰,不屑的说道:“一个小小的知府,给我老李提鞋都不配!”
两位皇亲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
下午,朱雄英带着朱高炽以及两千宁国卫的骑兵来到黄山大营。
李景隆,王景辉早早便在大营外迎接,但二人各等各的,谁也不理谁!
就连被打的皮开肉绽无法起身的姚华,吕鸿两位指挥使也在士兵的搀扶下来到大营外等候。
李景隆缕乱自己的头发,又抓了一把土洒在自己身上,最后又用脏手摸了一把脸。
如此之下,与一身无垢的王景辉形成鲜明的对比!
“臣李景隆叩见太孙殿下!”老李第一个跪下叩首。
王景辉愣了一下,他实在无法想象眼前这个一身粗麻布衣,撸着袖子,脚穿黑布鞋还露着脚后跟的农夫竟然是尊贵的太孙储君。
就连姚,吕二人也不敢置信,要不是曹国公先跪了,他们一定会把这个假冒太孙的“冒牌货”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