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他一直在宫中教授皇孙朱允读书,直到现在,才有空回府歇息。
刚喝完一壶茶,门房便迈步走入,点头哈腰地说道:“老爷,外头有个叫朱寿的少年郎,想求见于您……”
朱寿?
呵,骂本官是老狗这笔账还没算呢!
如今这是晓得本官的身份,知道怕了,来向本官赔罪?
黄子澄顿时不耐烦地一挥手:“不见!”
“这姓朱的,真是没眼力价,老爷您日理万机,哪有功夫谈什么大买卖呢……”
门房嘀咕了两句,便准备出去赶人。
“等等!”
黄子澄顿时一愣,忙叫住了门房:“他是来谈买卖的?”
“是呢,老爷。”
“罢了,将他叫进来吧,这厮患有脑疾,万一气的踹坏本官的府门,可就得不偿失了。”
“还有,把茶也撤了,免得这厮进来还想讨茶喝。”
门房连忙撤了茶,这才引了朱寿进府。
走入正厅,朱寿一抬头,便见黄子澄捋着颌下的胡须,斜着眼盯着自己。
呦!
还真是那日被自己痛骂了一顿的老狗。
不过,他面上毫无异色,微一拱手,便笑吟吟地道:“草民朱寿,久闻黄大人清流之名,特来拜见。”
黄子澄冷冷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讥讽道:“免了,本官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大人。”
“你有何事要谈?”
“谈完了,咱们也该算算账了。”
朱寿心里忍不住诽谤,这老货真记仇,还挺小心眼。
他索性不装了,开门见山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日来,是要向你买梅山的,不知可否割爱?”
黄子澄面色剧烈的变幻。
说实话,他很想立马弄死朱寿,以解自己的心头之大恨。
可尴尬的是,他穷啊……
他是翰林院修撰,俸禄低的可怜,一年下来,才区区二三十两。
偏偏他又是清流中的清流,一旦贪污,这名声可就毁了。
之所以敢用十万两染指朱寿的制盐之法,还是太子妃吕氏掏的银子呢。
而眼下,这朱寿怎么看,都像是个冤大头,不如……
他眼珠子疯狂转动,直接把两人之间的仇恨抛在脑后,摇头晃脑道:“这个梅山啊,是好地方,乃是陛下赐给本官的风水宝地!”
“本官不卖,不卖的,若没个八万十万两银子,打死了都不卖!”
面对黄子澄的狮子大开口,朱寿却懒得嗦:“三万两银子,当场银货两讫,交割地契!”
“黄大人若是不肯卖,那就拉倒,草民这就打道回府了。”
三万两,他都嫌给多了。
不过,他倒也不在乎银子,只在乎这块地,事关铁矿,无论如何,都要把梅山买下来。
听了这话,黄子澄顿时愣住了。
这败家子……疯了吧?
三万两买一座荒山?
那破地方,连根草都不长的,买了能干啥?
不得不说,这朱寿还真是个冤大头啊!
想到这,他登时精神一振,忙是叫道:“三万两?太少,太少了!”
“本官说的可是十万两,少一个银子,这地都不卖!”
朱寿脸色一下冷了下来,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打扰黄大人了,告辞。”
说完,便转过身,一副作势要走的样子。
黄子澄顿时慌了:“贤侄且慢!”
“三万两就三万两,本官这就跟你画押!”
第四十七章 齐泰,你想杀朕的大孙?
话一出口,朱寿瞬间停下了脚步。
他一转身,笑呵呵地道:“呀,黄大人这是改主意了?”
黄子澄捂着心口,装模作样道:“哎,这梅山,可是陛下御赐的风水宝地呢,一想到卖了这地,本官就觉得心疼的厉害。”
“可本官命薄,实在无福消受,只能忍痛割爱了。”
“三万两就三万两吧,就当破财免灾了。”
朱寿撇撇嘴,这老货真能装,卖个荒地,搞得像是把自己的亲娘都赔进去了一样。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便掏出宝钞,笑道:“既是如此,黄大人,咱们赶紧签字画押吧!”
“好好好!”
签字、画押。
黄子澄满面红光看着手里的三万两大明宝钞,笑的几乎合不拢嘴。
银子啊!
大把大把的银子啊!
一座荒山,居然换来三万两银子,这下子,自己终于可以有底气去教坊司狎妓了。
朱寿这败家子,还真是天下第一冤大头呐。
不行不行,自己得趁此良机,多宰他一笔。
于是,他连忙收敛起眼底深处的嘲讽,故意露出一副亲昵的样子,道:“贤侄啊,本官这还有几处荒……啊不对,是宝地,你可要一并买了?”
“价钱的话,咱们好说好商量。”
谁料,朱寿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很干脆地道:“不了,告辞。”
这话说完,他便怀里揣着梅山的地契,转身出了黄府。
府门外,管家老方正在候着,一见他出来,忙是上前:“少爷,您这是……把梅山买下来了?”
“少爷我出马,何时有过失手的时候?”
“派人去通知我爷爷那老东西一声,就说铁矿可以开采了!”
“是,少爷!”
……
谨身殿。
蒋捧着一封奏报火速入宫,一见到朱元璋,登时拜倒于地。
“皇爷,梅山那边,传来消息了。”
“说!”
“经工部核验,梅山的确存有铁矿,矿脉之大,乃应天府第一!”
朱元璋浑身一颤,震惊道:“啥?还真有铁矿,还是应天府第一大矿?”
“寿儿这孩子,绝了啊!”
他站起身来,激动地在殿中踱了几步,才开口道:“去,将六部左右侍郎以上的官员,全都给朕叫来!”
“是,皇爷!”
半个时辰之后,一众重臣接连走入谨身殿。
待众人朝着自己行礼之后,朱元璋便开门见山道:“朕今日叫你们进宫,是要商讨安置流民一事。”
众臣面面相觑。
大学士刘三吾捋着须,下意识地道:“陛下,此事不是在今日早朝,便已经有了定论?”
“老臣以为,如今灾民之困境,那三条谏言,皆是上上之策。”
“陛下,我等也觉得此策可行!”
众臣拱了拱手,出言表示赞同。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此策不妥,简直是在危害社稷!”
众臣瞬间震惊不已!
危……危害社稷?
这怎么可能?!
一位大臣顿时出声:“陛下……”
可刚一开口,朱元璋直接挥手打断,他冷冽的目光,扫视群臣:“前两条不提,咱就说你们这第三条,如何以灾民治灾民?”
“你们想过没有,一旦选错了人,这些人若动歪心思,以粮食为要挟,岂不是可以直接操控人心?”
“再有,朝廷消耗了无数钱粮,灾民最终还是灾民,完全是治标不治本!”
“灾民过惯了饭来张口的日子,生了惰性,岂不是要成贼寇,那朝廷要不要出兵剿灭?”
“好好一个赈灾,最后闹成剿灭流寇,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上上之策?!”
一番话说完,朱元璋心里一阵舒爽。
不用费脑子,直接照搬大孙子朱寿的话来训斥群臣,是真舒坦啊。
他心里是舒坦了,可一众大臣却是全都傻了眼。
这……这三条赈灾之策,陛下竟是一条都没采纳……
要知道,这可是他们这帮大臣,聚在一起冥思苦想足足半月之久,才呕心沥血想出来的对策啊!
可谁晓得,陛下全给驳掉了。
还犀利的指出这么多弊端?
而朱元璋看着群臣陷入了沉默,更是恼火不已,愤然喝道:“怎么,一个个全都不说话了?”
“你们哪一个不是国之重臣,哪一个不是当世的大儒,结果就只想出这点破法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