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我连书都不读的,看了那等害人不浅的东西就头疼,作诗干甚?!”
老方疼地直龇牙,揉了揉屁股,一头雾水地道:“那少爷这诗,又是从何而来……”
朱寿一仰头,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从一个读书人的手里,买过来的。”
老方疑心尽去,顿时跪倒在了地上,激动地哭了。
朱寿一愣,好端端的,跪下干嘛?
莫不是自己把他骂傻了?
“你又咋了?”
老方泪眼婆娑地道:“少爷连这等有辱斯文的事都干了,看来您的脑疾,是全好了!老奴这是打心眼高兴呐!”
朱寿脸色一滞,不由气的又踹了他一脚:“神经病!”
主仆二人说着话的功夫,一驾马车来到了府门之外。
一个面色白净的中年人跳下车辕,在门口探头探脑扫了一圈,看到朱寿之时,脸上一下挂满了笑容。
他连忙一拱手,笑道:“阁下可是朱寿朱公子?”
朱寿皱着眉道:“你是何人?”
“哈哈,听闻朱公子乃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
“在下翰林黄子澄府上管家王仲,给朱公子见礼了!”
说完,王仲躬身长长一揖。
应天府府尹高守礼下了昭狱的消息,已是轰传整个京师。
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无数百姓为之愤慨,民怨四起。
对于黄子澄而言,一个低贱商贾无关紧要,可一旦事情闹大了,惊动了宫里的朱元璋,下一个进昭狱的,没准就是他自己了。
正因如此,王仲这个管家来了。
一听对方是黄子澄的管家,朱寿心里冷笑不已。
这老匹夫,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接着,他脸上也挂起了虚假的笑容,问道:“阁下此来,所为何事啊?”
“朱公子,吴三千一案,误会啊,一切都是误会!”
“不瞒您说,我家老爷确实想要制盐之法,以解万民于倒悬。”
“可吴三千在您府上大闹,吴家人又是非不分,害您吃了官司,我家老爷却是不曾料到,觉得多有惭愧。”
“所以在下今日前来,是想跟您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
王仲解释的很是诚恳,脸上则挂满了委屈,仿佛在整个事情之中,他的老爷黄子澄才是含冤待雪的最大受害者。
朱寿听了之后,却是不屑的撇了撇嘴。
呸!
想用制盐法解万民于倒悬?
说的好听,其实不就是他这个狗腿子,想以此跪舔朱允、替他谋夺皇太孙之位吗?
本少爷差点以为黄子澄摇身一变,成了大圣人了!
一瞬间,他心里便起了捉弄王仲一番的心思,道:“既是冰释前嫌,黄子澄怎么不亲自过来?”
王仲眼神发直,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了:“朱公子,我家老爷操劳国事,一心教皇孙殿下读书,实在抽不出身来,还望海涵。”
他面上笑呵呵地说着,可这心里却对朱寿鄙夷极了。
老爷黄子澄是何等地位?
乃当朝的翰林修撰,皇孙的老师!
区区一个低贱的商贾,自己能屈尊过来,已是给了他天大的颜面,居然还恬不知耻,想让老爷过来赔礼道歉?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呢?!
不过,他心里鄙视了一番,可脸上还是笑容灿烂地道:“朱公子所创的制盐之法,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上次给您三万两,我家老爷觉得有失公允,若您有意,在下愿出十万两银子买下制盐之法!”
说到这,他抬头看着朱寿,目光之中充满了羡慕嫉妒。
“而且,我家老爷许诺,钱货两讫之后,会请当今的皇孙朱允殿下,将您收入门下!“
“从今以后,朱公子就是皇孙的人了,放眼应天府乃是整个天下,也不会有人敢动朱公子一根汗毛!”
“不知公子您意下如何?”
他觉得,一旦搬出皇孙朱允的名头,眼前这个低贱的商贾,定会跪下磕头,痛哭流涕地叩谢老爷黄子澄的恩情浩荡。
毕竟,这个办法,老爷黄子澄屡试不爽。
可听了这话,朱寿却摆了摆手,摇头晃脑道:“不了不了,别说黄子澄,就是皇孙亲来,本少爷还是不卖制盐之法。”
笑话,本少爷可不是一个傻子!
给了朱允制盐之法,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此后身上就打上皇孙一党的标签了。
要是朱允登基之后,一直在皇帝位上坐到老死也便罢了,给了,自己还能捞到一个扶龙之功。
可问题在于,朱允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丢了江山啊!
跟这货牵扯不清,过几年燕王朱棣起兵靖难之后,找自己算账咋办?
还不得人头落地?
而王仲见他这个反应,一颗高傲而又脆弱的玻璃心,咔的一下碎了。
“朱公子可知自己再说什么?”
“得罪了皇孙,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啊!”
朱寿背着手,一副有种你打我的样子,无所谓地道:“得就得罪了呗,真是不巧,本少爷已将制盐之法,献给当今的陛下了。”
王仲瞬间脸色大变!
啥?
竟献给陛下了?
给了陛下,皇孙的皇太孙之位咋办?
这一刻,他吓得声都颤抖了,激动地哆嗦道:“朱公子,莫要骗咱,你真献给陛下了?”
朱寿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道:“是呀,是呀,不日宫里便要有旨意传出,赐名洪武盐呢!”
王仲面色大骇!
他不禁身子一颤,震撼地倒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不!这不可能!朱公子,你在骗咱对不对?”
可话音刚落,府门外便响起一道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圣旨到!”
第二十三章 诗文惊四座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一名宦官翻身下马,迈步进了府。
院内,王仲跟府中一众下人,忙是屈膝跪倒在了地上。
那宦官见朱寿还站着,也不生气,反而露出一个谄媚地笑容,招呼道:“朱少爷你好呀,咱给您宣旨来了!”
他临来之前,宫里的老祖宗可是吩咐过了,见了朱寿,定要比见了自己亲爹还要亲,好生的伺候。
朱寿倒是一愣,太监,活生生的太监啊,说话竟这么客气?
他顿时投桃报李,也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敢问公公是何圣旨,念来听听。”
宦官不敢怠慢,连忙高喝道:“奉陛下口谕,赐朱寿洪武盐之御匾,惠施天下,钦哉!”
话音一落,身后几个亲军抬着一方匾额,毕恭毕敬地放在了院中。
匾额之上,上书朱元璋御笔亲题的三个大字。
洪武盐!
王仲跪在地上,把这一幕看在眼中,脸色瞬间难看极了。
等宦官走了,他站起身来,沉寂了良久,忽然一拱手,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今日是王某唐突了!”
朱寿一脸的玩味,皮笑肉不笑地道:“呀,害得王管家白来一趟,真是罪过。”
“真不知是黄大人想要制盐之法,如若不然,岂会献给陛下,早就双手奉上了。”
“万望莫怪啊!”
王仲憋了一肚子火,竟是无处发作。
怪谁?
怪陛下截胡?
敢指责陛下的不是,脑袋要不要了?
他面色剧烈地变幻了几下,才忍着满腔的怒火,咬牙道:“朱少爷大可放心,我家老爷从此不再染指制盐之法。”
没办法,陛下钦点洪武盐之后,这制盐之法就算拿到手了,也完全失去了意义。
再跟朱寿纠缠下去,那就是与民争利、与陛下争利。
一旦陛下降怒,莫说皇太孙之大位,朱允殿下想保住皇孙的身份,怕是都要够呛了。
王仲低垂着头,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转身登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朱寿忙是不甘心地追到门口,在马车后头大叫道:“王管家,买卖不在仁义在,帮咱引入皇孙门下这事,还算数嘛?”
王仲仿佛没听到,可马车跑的更是飞快了。
朱寿站在府门之外,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一脸地怅然若失:“哎,咋这么不经逗呢!”
……
应天府。
今夜,魏国公府大摆宴席。
当今魏国公徐辉祖自陕西练兵归来,朝中一众武将勋贵得了消息,前来为他接风洗尘。
大学士刘三吾、吏部尚书詹徽等几位文官,因与魏国公府有旧,也来凑了热闹。
酒宴上,一片喧闹鼎沸。
武将们放声大笑,敞开了胸襟喝酒吃肉,文官们则是风格截然不同,低着头细嚼慢咽,吃相显得风雅极了。
徐增寿赫然也在其列,他岔开腿坐着,右腿一抖一抖地,眼神不善地盯着文官们,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坐在一旁的,乃是一个恰正芳华、楚楚动人的年轻少女,此时看着他的作态,檀口轻启:“四哥,你在看什么呢?”
“呀,是妙锦妹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