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恩慧身体蠕动了下,渴望地看着朱允,问道:“那白蛇可盗取到灵草了?会不会被神仙给抓住?臣妾还想要听……”
“想要?”
朱允眼神一亮,一扫睡意。
马恩慧捶打着朱允的胸膛,哪里听人说话,只截两个字的……
翌日。
内阁、兵部、燕王与五军都督府便将朵颜卫索要驻牧权的方略递了上来,朱允仔细看过,便召集众人至武英殿商议。
朱允指了指几份方略,道:“你们所提担忧与方略朕都看过了,燕王叔与五军都督府更倾向于有备无患,先期加固北方防线,调部分北平精锐驻守喜峰口、山海关、蓟州等地,兵部与内阁认为此事尚不表明兀良哈有反意,可通过使臣沟通来解决。”
“到底是以使臣沟通为主,还是加强军备,以防其变,诸位不妨多讲一讲。解缙,你认为脱鲁忽察儿索要驻牧权,朝廷派遣使臣驳斥,可解决问题吗?”
解缙走出来,回道:“皇上,使臣能否解决问题,不在于使臣本身,而在于朝廷态度。若朝廷态度坚决,强硬,以雷霆之威降于朵颜卫,脱鲁忽察儿必会多虑后果,而非多虑来日。有泰宁卫前车之鉴,朵颜卫定不敢轻易妄动。”
朱允微微点了点头,解缙所言也并不是没有道理,阿扎失里带领下的泰宁卫那么强,都被打得奄奄一息,这才过去七年,脱鲁忽察儿等人不会如此健忘吧。
“皇上,臣认为解阁所言不妥。”
朱棣严肃地走了出来。
朱允看着朱棣,嘴角带着几分笑意,脱鲁忽察儿的朵颜卫闹腾,倒是给了朱允试探朱棣的机会,处死周王,朱棣并没有怨恨朝廷,也没有心灰意冷,消极怠工。
虽然少了一个弟弟吧,但朱棣又不是什么小孩子,老子都没了,少个弟弟对他来说,也应该算不得什么重大打击吧……
“燕王叔请直言。”
朱允没有居高临下,而是平缓地问道。
朱棣面色严肃地说道:“在臣看来,不能寄希望于兀良哈人自觉,他们本就是未至绝境之下臣服的降将,所图的就是保存实力。这些年来,兀良哈的实力已然恢复,迟早会反叛。与其坐等其变,受制于人,不如主动出击,先发制人。”
朱允端起茶,盯着茶汤,说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的道理朕还是懂的,只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罢了。虽然京军完成了正副三大营改编,然在朕看来,新军只有一年,还不足以形成更强大的战力,不宜轻动。”
“加之脱鲁忽察儿所做作为,还达不到动用大军征讨的地步。他是写的奏折索要大宁,而不是拿着刀子,带着骑兵去占领大宁。”
朱棣沉声道:“意欲之,便是其罪!”
朱允抿了一口茶,看着不讲理的朱棣,笑道:“意欲之就罢了,无论如何,帝国北部不能出问题。虽不至直接动用大军,但也不能毫无防备。若没有几分压迫,脱鲁忽察儿怕是会更过分。”
“命令瞿能,统领东胜、兴洲、开平等卫所,命北平都指挥同知谢贵率两万精锐至喜峰口一线,听从瞿能指挥,同时加固黄涯、宽城、松亭关等防护,对大宁宣传十万大军进驻喜峰口。”
茹、徐辉祖领命。
朱允看向解缙等人,说道:“从安全局调查来看,兀良哈蠢蠢欲动并非是想要反叛大明,而是盛庸封锁了商道,致使一切物资无法进入兀良哈三卫领地。朕认为,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机会?”
解缙、郁新等人不解地看着朱允。
朱允轻松地说道:“给他们开放互市。”
郁新瞪大眼,连忙反对道:“皇上,互市不可开,一旦有了互市,兀良哈三卫便可大量获取盐、铁、茶、布,对其实力而言将会大增。虽然大明也可从其手中换取马匹,但终归是养虎为患。”
解缙也反对道:“开互市必会削弱朝廷对兀良哈的控制,他们很快便会有大量存余,到时野心滋生,战乱必起,臣以为互市不可开。”
朱允摆了摆手,问道:“这些年互市开与不开有什么区别?”
解缙等人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事实就是如此,看似大明与兀良哈三卫没有官方承认的互市,但朝廷与兀良哈的盐铁马匹、牲畜交易始终是存在的。
不仅有朝廷控制之下的交易渠道,还有不为人知的走私渠道。
“与其让互市隐藏在暗处,不如拿在明面上。此举有利在二,其一,朝廷开设互市,可引商人至互市之地与兀良哈三卫交易,减少走私行商,至于交易的货物为何,交易多寡,则可以由朝廷说了算。互市一月开一次,计量供货,便不存在你们过量供应的担忧。”
“其二,互市一开,兀良哈三卫便没有了闹腾的理由。北元屡屡叩边,多是因物资穷困,无以生存,只能以抢掠求生。兀良哈非是北元,乃是大明附属,给其好处供其生活,让其安居,未尝不可削弱其野心。”
朱允解释道。
解缙、郁新等人面面相觑。
徐辉祖赞同道:“臣认为此举可行,一方面以大军威慑,告诉其大明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大宁,一方面通过互市安抚人心,促其伏拜。”
朱允看向兵部茹。
茹思虑再三,最终点了点头,道:“臣也认为可行,但需严格管控,不宜超量供应盐铁之物。”
朱允微微点头,说道:“好,那互市一事便交给盛庸来办吧。”
走出皇城,朱棣与徐辉祖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朱允开互市的理由很多,但他却只说了不太重要的两个,没有说最关键的一个。
盛庸与兀良哈开互市,提升的将是盛庸在兀良哈三卫中的地位与影响力,削弱的却是宁王朱权对兀良哈三卫的影响力。
在徐辉祖看来,打击宁王,才是朱允开设互市的真正目的。
大宁。
盛庸坐镇都司衙门,审阅着军械、粮饷、衣物等军册,冷着脸对毛整、和允中问道:“大宁存粮缘何只有十三万石,朝廷所令,应有十五万石才对得上,少去的两万石粮食,是蓟州没送过来,还是有人贪墨了?”
毛整、和允中脸色一变。
和允中连忙解释道:“原本应该送来十五万石粮食,可瞿能认为大宁不宜储粮过多,扣减少了两万石,留在了冀州镇的三屯营。”
“瞿能焉能管我大宁都司之事?差人告诉瞿能,十二月之前不把粮食送过来,就等着弹劾奏章吧。”
盛庸拍案怒喝。
和允中连忙答应。
毛整犹豫了下,劝道:“大人,大宁存粮确实不宜过多,此地虽是紧要,但军士毕竟只有三万余,十三万石足够熬过冬日……”
“难道你不想活到开春?”
盛庸冷声问道。
毛整无言以对。
盛庸将军册合拢,严肃地说道:“大宁孤悬于外,粮食便是军士的性命。今年冬日严寒,若有大雪封路,一旦粮食供应不济,城中三万军士如何活下去?为保完全,明日都司衙门率三千人入山打猎,弄点肉给军士们改善伙食。”
毛整、和允中眼神一亮,打猎好啊。
宁王府。
朱权有些愤怒与不甘,赶走房宽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因为接替房宽的人是更为强势、更有手段的盛庸。
雷厉风行,手段频出的盛庸,几乎斩断了自己与朵颜卫、泰宁卫、福余卫之间的联系,就连自己想要出大宁府去巡视,他竟也予以拒绝。
眼下自己待在宁王府,便如一个囚犯。
长史刘坚看着有些颓废的朱权,说道:“王爷无需担忧盛庸,一旦朝廷拒绝兀良哈人索要大宁驻牧权,那他们必会有所动作,兵马抵达大宁城时,纵没有战事,也足以惊动朝廷,到时弹劾盛庸无能,朝廷自然会将其调回关内。”
朱权眉宇忧愁,面色凝重地说道:“箭已离弦,就看朝廷如何应对了。本王看不穿的是皇上,他那天才的预判与惊人的洞察,实在可怕。”
刘坚不以为然,说道:“无论如何朝廷都不可能答应兀良哈人。大宁是大明的,任谁都不能拿走,若是皇上示弱,必会有损其威严。若皇上严辞拒绝,迁怒于兀良哈,动-乱必起,到时候能掌控局势的,只有王爷。”
朱权想了想,脸上浮现出笑意,道:“这倒是,除了本王,谁能驾驭这三头野兽?”
大宁城西起伏的山丘之上,刘长阁正骑着马,追逐着一只黄褐色的狍子,手中长弓拉满,箭矢飞动,正中狍子的脖颈,狍子凄厉地叫了一声,翻滚着摔在地上。
刘长阁驱马而至,看着抽搐的狍子,说道:“狩猎开始了……”
一瞬间,骑兵雷动,从远而来。
盛庸也不甘寂寞,飞马前来,远远看到刘长阁,便举起长弓,喊道:“刘经历,不若我们比一比,看谁才是这大宁最厉害的猎人……”
刘长阁指了指地上的狍子,喊道:“盛都司,你已落后了……”
“刘长阁,你还要不要脸了……”
盛庸大喊。
第三百零六章 应永之乱引发的倭患
冬猎竞技,是军中所乐。
盛庸与刘长阁皆是马上军士,弓马娴熟,两人竞技,自然引人注目。
刘长阁是前安全局指挥史,虽被贬为经历,但无论谁都看得出来,此人绝非池中之物,皇上早晚会将其召回京师。
千户杨成对其恭谨,盛庸也没有将他作为一名不起眼的经历。
盛庸纵马驰骋,见一只野兔跳了出来,抬手便从身后的箭壶里抽出了一根雕翎箭,满弓如满月,在马匹飞跃过一条溪流之时,箭矢破空而去。
噗!
野兔中箭。
“好!”
毛整、和允中高声喊道,其他观看的军士也不由纷纷叫好。
军人服的就是强者!
相对于庸碌的房宽,盛庸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出众,就以这一箭的水平来论,便超出了军中大多数人。
刘长阁点了点头,对一旁的杨成称赞道:“盛庸,非庸之人。”
杨成催马跟上刘长阁,回道:“庸碌之才可不敢出关啊。”
刘长阁哈哈笑道,指挥着安全局之人,道:“各自散开逐猎!”
众人纵马于寂寥的草原之上,冷厉的寒风也挡不满腔热血。
一声鹰唳刚起,盛庸便弯弓射去,看着老鹰盘旋坠落,军士逐猎更是热闹起来,还没等盛庸赶至老鹰坠落之地,刘长阁已提着一只老鹰奔了过来。
“一箭穿鹰眼,佩服佩服。”
刘长阁赞叹不已,将老鹰丢了盛庸。
盛庸看过,大笑起来,谦虚道:“这点雕虫小技还不入刘大人法眼。”
“都司莫要折煞我了,可不敢称大人。”
“呵呵,此人又无其他人,你我又有皇上钦点而来,有何不可谈?”
盛庸清楚大宁府的安全局最高负责人并不是千户杨成,而是刘长阁。
刘长阁迎着簌簌寒风,对盛庸说道:“大人可听闻到北元那边的消息?”
盛庸收敛了笑意,看向西北方向,说道:“你是说瓦剌哈什哈起兵,杀掉买的里八剌一事?此事只是传闻,还作不得真吧。”
刘长阁指了指风来的方向,说道:“虽只是传闻,可我隐约感觉这件事是真的,朵颜卫、福余卫那里都发出了警训,说鞑靼一些部落正在向东面迁徙,一些人甚至已经翻越了哈剌温山(大兴安岭)。若没有变故,鞑靼部落绝不可能冬日迁徙。”
盛庸皱眉,说道:“若此事为真,对于大明而言是一件好事。买的里八剌死,其他部落未必会屈膝于哈什哈帐下,一旦北元内乱加剧,实力损耗之下,便再无力南下。”
风顺着地皮刮了起来,枯草之下的灰尘飞起。
刘长阁抬起手,遮住口鼻,喊道:“北元乱对朝廷是好事,可对于大宁而言不是好事。且不说我们将会距离鞑靼更近,便说兀良哈人与鞑靼部落本身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鞑靼东迁,他们之间的联系会进一步加强,到时候大宁就危险了。”
“这倒是我们必须考虑的问题,脱鲁忽察儿是一个有大志向的人,若有问题,必出在他身上。刘大人,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盛庸请教道。
刘长阁见风吹过,便放下手,平静地说道:“这是盛大人的事,安全局可不敢干涉。不过若要问方略,最好还是问朝廷。”
盛庸脸上堆出笑容,提弓射箭,没有去捡拾远处倒地的猎物,只与刘长阁并马而行,道:“我只担心此事不实,加之眼下掌握的情报太少,冒然奏禀,会影响朝廷判断,除非……”
刘长阁见盛庸看着自己,便点了点头,伸出了两根手指,道:“再等两天,安全局负责调查的人也该回来了,可走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递送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