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响声之后,内外近百军士,手持刀枪封住了大殿。
薛夏等安全局之人纷纷抽出刀,护卫在侧。
景清直接走了出来,对朱喝道:“你身为藩王,收到圣旨应谢恩领旨,如今竟看都不看,反说是郁阁假传圣旨,召军士封锁大殿,怎么,你还想造反不成?”
高巍看着景清,不由暗暗吸了一口气,这个家伙平日里看似寻常,没想到竟如此大胆,在这种场合下还敢呵斥王爷。
景清胆子很大,说完周王之后,便对周围的军士喊道:“造反是什么下场,你们不知道吗?现在给我退下去,都察院还可免于弹劾你们,若还在这杵着,小心上奏朝廷,灭你们九族!”
军士听闻之后,面带犹豫之色。
郁新走了出来,沉声道:“王爷,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若抗旨不遵,呵呵,仅凭这一条,便足以让你坐在大牢里。”
朱清楚眼下局势对自己不利,可一旦进入京师,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与其在京师被人当个囚犯,不如反了!
只要控制了开封府城门,打败铁铉,那自己便可站稳脚跟。
朱允啊朱允,要怪就怪你无能,铁铉不过是个文官,毫无名声,如何能统御大军?
朱冷笑着下令道:“我是太祖之子,今日便……”
“够了!”
仓琅,剑出,横在了朱脖颈之上。
朱惊讶至极地看着走至身前,手握锋芒宝剑的朱有,脸色苍白,咬牙道:“你这是作甚!”
朱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郁阁,我这也算是平叛有功吧?所有军士听令,放下武器,朝廷绝不追罪,若执迷不悟,那就是死路一条!”
“二弟,放开父亲!”
朱有炖难以置信地喊道。
“你闭嘴!”
朱有厉声喊道。
郁新看着朱有,眉头微皱,朱有颇有城府,做事虽有些毛躁,但也不至于暴躁吧,这与情报有所不符。
看了一眼薛夏,薛夏也表示不知情,不知道朱有吃了什么药,竟没有按戏本走。
郁新呵呵笑了笑,原本还想看一场好戏,将周王逼至绝路,作牢他谋反之事,现在看来,只能说周王谋反未遂……
既然如此,那就收场吧。
薛夏无畏的走至门口,封锁的军士纷纷退开,薛夏只抬起手,握了握拳,便返回了大殿。
远处新建的阁楼顶部,雄武成拿着单筒望远镜,看到了薛夏的手势,便对身旁的人安排道:“发信号,动大军!”
信号飞天,数千化作百姓的大军,转眼之间便涌上街头,杀向了周王府。
郁新没有调动铁铉的人手,却早通过河南都司衙门,调动了地方卫所军士,潜入开封城内,如此突然的杀出一支军队,让周王府的护卫根本无法抵抗。
加上没有周王的命令,谁也不敢出手,一个个稀里糊涂成了俘虏。
“河南都司指挥同知徐武见过郁阁。”
一个粗狂军士走入大殿,行礼道。
郁新看到局势已然掌控,便下令道:“邀周王及其家眷入京,查封周王府一应财物,遣散周王府所有官吏与仆人。”
“郁阁,为何要查封周王府?”
朱有惊讶地喊道。
郁新轻蔑地看着朱有,道:“世子大义灭亲,上密奏揭周王不法事,朝廷自然会有所封赏,既然是封赏,如何能在这周王府中领?自是前往京师,面见天子。”
朱有恨死了郁新,这个家伙揭穿了自己的老底。
果然,朱听闻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出卖了自己,不由怒吼:“你个混账!孽畜!”
郁新走出门外的时候,里面已经传出了扭打的声音,这让薛夏有些牙疼,低声对郁新道:“阁老,这若是不管的话,万一出点意外……”
“这是他们的家事。”
郁新轻松地说道。
对于朱有密奏周王九罪的事,郁新已是了解,除了惊讶周王的罪行累累,还心疼周王有这么一个好儿子,真的是坑爹。
不过从大局来看,没这个傻儿子,朝廷想要干掉他爹,是需要大费周章的。
“是你逼走了沫儿,是不是?若不是你,她如何会消失,如何会离我而去,不辞而别?!”
朱有声嘶力竭地喊道,充满了痛苦与愤怒。
郁新转过身,看着闹腾的一家人,对薛夏问道:“沫儿是谁?”
“一红楼女子,被朱有引为红颜知己。”
薛夏回道。
“她消失了?”
郁新皱眉。
薛夏不解地看着郁新,回道:“安全局并没有留意这方面的消息,可需要去探查?”
郁新想起朱有的不耐烦与暴躁,命人拉开三人,对朱有询问道:“你说的沫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是前日,我一定要找她回来!”
朱有痴情地喊道。
郁新看向朱,问道:“可是你命人赶走的?”
朱冷哼道:“是又如何?”
郁新眯着眼,朱明显是在撒谎,想到了什么,郁新一把抓住朱有,问道:“你之所以上密奏,是不是也与这位沫儿姑娘有关?”
“啊?”
朱有吃惊地看着郁新。
郁新久经官场,如何看不懂朱有的眼神,连忙对薛夏喊道:“去,马上派人去找那位沫儿,她极有可能是一个关键人物!”
薛夏脸色一变,马上带安全局之人围了小红楼,搜索数遍之后,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只好将老鸨带至周王府交给郁新问询。
老鸨如何见过这种场面,连忙交代:“那沫儿姑娘与广袖姑娘,本就不是小红楼的女子,也非是卖身于此,只是寄居小红楼,至于她们来自哪里,去往哪里,我是真的不知。”
“她们离开,竟不说一言?”
郁新厉声问道。
老鸨连忙求饶,想了下,道:“她们要走,我是留过的,只是留不住罢了。至于话,只是简单告了别,仅此而已,都没有留一言给世子,如何会留话给我?”
“他们是乘马车而去的?走的哪个门?什么方向?”
郁新追问。
老鸨却一问三不知。
薛夏看着郁新,低声道:“郁阁,不过是两个青楼女子罢了,应不会牵扯太多吧?”
郁新坐了下来,沉思良久,方说道:“不告而别的人,不是藏着秘密,便是背负苦衷。领老鸨画出画像,沿途差人去查,一定要查到这两人。”
第二百八十八章 薅皇家的羊毛
四日朝会,朱允正式宣布,于中城太平桥、通济门、聚宝门、江东门、金川门五地,开设皇家中央钱庄,以改变银贱铜贵的局面,许以本金的百分之一利,号召百官向钱庄中存入铜钱。
“朕设中央钱庄,以皇室信誉背书,许诺天下,无论官、商,还是寻常百姓,皆可存入银钱于钱庄之内,钱庄按其存入时限,支付一定利息。无论是谁,皆可于钱庄兑换银铜钞,钱庄以民间价为基准,收银兑铜,收铜兑银,收宝钞兑银铜……”
“然钱庄初立,铜钱或储备不足,朕愿百官带头,将手中铜钱存入钱庄,日后分以红利。当下所为,是为缓解民间铜荒,为苍生百姓生计,还望诸位用心。”
朱允许之以利,动之以情。
内阁与户部官员当即站出来表态支持,其他官员见状,也纷纷站出来表态支持,可表态是一回事,行动是另一回事。
当皇家中央钱庄已准备就绪,就等开门大吉时,只有解缙、张、黄子澄等官员送来了几百、上千贯铜钱外,就没动静了。
坤宁宫。
马恩慧看着有些失落的朱允,道:“百官不愿意存入铜钱,那就不用他们的。辽王妃、珉王妃、代王妃今儿上午入了宫,各拉来了三万铜钱。”
朱允微微摇头,说道:“总还是要争取的,免得他们后面丢了钱,说朕设局坑他们,寻常百姓家少了钱,会寻死觅活的,若朕凭空拿走他们三成多的钱,而不把戏做足,他们一定会心怀怨恨的。”
马恩慧咯咯一笑,道:“臣妾只怕皇上再如何用心,也挡不住他们的贪婪。”
朱允目光中透着几分冷厉,道:“给他们的贪婪上一课,也好让他们清楚效国才能成家,只顾小家不顾国家的人,早晚会碰得头破血流。”
江东门,轻烟楼。
京师布商梁文星约见苏州粮商赵大宇、徽州盐商胡源,红袖添香,一曲舞罢,梁文星挥手让红袖退去,对赵大宇、胡源道:“皇家中央钱庄的事,想必二位也都听闻了吧?”
赵大宇一脸堆笑,道:“早已是满城风雨,任谁都应听到了。只是朝廷此番作为,似有些不妥啊。”
胡源点头赞同道:“不瞒两位,胡家有些关系,听闻皇上在朝堂之上,号召百官往钱庄中存入铜币,旨在平抑银铜失衡。只是,这钱庄的铜,恐怕是有些不足的……”
梁文星喝了一口酒,道:“皇上这次有些冒失了,若铜钱不足,钱庄必无法维继,到时候钱庄关停是可预期的事。”
赵大宇放下筷子,道:“眼下铜荒日益严重,昨日一两银只能兑到六百四十文铜钱了,朝廷出手是可以预期的事,原以为朝廷会颁布法令,可没料想到,朝廷会设钱庄,胡兄,可知钱庄如何兑换银铜?”
胡源倒着酒,满了方道:“具体消息还需等钱庄公布,但据我所知,朝廷为加快铜注入民间,会鼓励百姓兑铜,大概一两银子可兑六百八十文。”
梁文星与赵大宇眼神一亮,彼此对视了一眼。
赵大宇忍着喜悦,道:“若真如此的话,我们作为商人,理应为朝廷分忧才是……”
梁文星看了一眼赵大宇,有些忐忑地说道:“只怕我们的分忧,会让朝廷更忧愁。”
皇家中央钱庄的目的就是稳定银铜,若此时商人将囤积的铜钱拿出来存入钱庄,这是为朝廷分忧,不出两个月,银铜便会平衡。
可若是商人不是存入铜钱,而是拿着银子兑换铜钱,取走大量铜钱,那朝廷就会忧愁,甚至会因没有铜钱而关闭钱庄。
赵大宇直言道:“我们是商人,只要不触犯大明律,不违背朝廷法令,什么不可为?梁兄,朝廷拿走田地的时候,他们可在意过我们的损失?眼下机会,不过是取回来几分息罢了。”
胡源举杯道:“没有人在意过商人,我们在朝廷眼中毫无地位可言,既然如此,那就在商言商,朝廷开了钱庄,那就应该解我等铜荒之渴。”
梁文星没有再说什么,举起酒杯。
他们二人已下了决断,拿银去兑铜,这确实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铜荒不好解,手中铜钱越多,财力便越厚。
等到五百文可以兑换一两银子的时候,那拥有十万银子与拥有十万贯铜钱的商贾,家产便相差一倍。
“可是,若朝廷当真稳定了银铜,我们又当如何?”
梁文星担忧道。
胡源冷笑一声,满脸不屑:“中央钱庄资本不过以宫廷之财为主,又能有多少铜钱?顶破天,能否拿出三十万贯铜钱?户部方面更是铜荒,梁兄也听闻到了吧,朝廷发给灾民的钱饷,可多是银两,少有铜钱,这说明什么?说明朝廷本身也没多少铜钱。”
赵大宇一饮而尽,将酒杯用力搁在桌上,道:“我大明铜矿本就不多,再用力开,也跟不上民间周转。朝廷若真的有铜,皇上又何必号召百官存入铜钱?”
梁文星皱眉,叹息道:“可皇上毕竟是为了百姓,我们趁火打劫的话,如何对得起皇上良苦用心,赵兄,听闻你家还参与了南洋货运……”
赵大宇摆了摆手,严肃地说道:“赵家参与南洋之事,是按朝廷要求给足了租赁船只的价,这不过是一场交易。”
“既是如此,那就各行其事吧。”
梁文星叹息道。
胡源起身,走至梁文星一旁,一只手按在梁文星的肩膀上,好心劝道:“钱利,才是我们所求根本,国家与百姓,呵呵,那是朝廷的事。舍本求末可是不智,商人就要有商人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