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历史,朱允不想再让它发生。
只是,想要远航可不容易。
一个最大的因素,便是缺钱。
朱允去过内库,里面东西虽然充盈,但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
事实上,很多人认为内库是皇帝私有财产,严格来说,这种观点是不对的。
因为在朱元璋时期,老朱想着,天下都是老子的,还需要设置私房钱不成?
画蛇添足!
“人君以四海为家,固天下之财为天下之用,可以公私之别?太宗,宋之明君,亦复如此!”
这是朱元璋的原话。
对于,朱元璋认为,宋朝灭亡与皇室设置内库,将国家之财用于“私财”有关。
所以明代初期的内库,实际上是国库。
但朱元璋设置了内库制度,但缺乏有效的监督与管理,加上朱元璋没学习过经济学,动不动就印刷钞票,还不与黄金白银挂钩。
到了朱允时期,国民经济已经有些糟糕了。
朱元璋在后期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比如官员的俸禄上,便从禄钞与禄米,调整为了禄米一项。
没办法,钞票不好使啊。
加上明代征税,占据很大一部分的,都是税务税,说白了,便是纳粮。
在朱允时期,中央财政有三百万两白银已经算是不错了。当然,若是将粮食这算货币的话,其收入还是有一千万多两白银。
但这些钱粮,其中一多半都拿去养活军队了。塞王的军队,京城的军队,地方的军队,这些都要钱粮的。
还有官员,也是要俸禄的。
尤其是那些王爷、皇亲国戚,一个个啥本事都没有,各个都领着不少俸禄,甚至较之内阁大臣都多。
左右支出下去,每年的国库基本上都要见底。
朱允叹了一口气,只要再和平发展上几年,大明的经济也是可以好转的,只不过,现在的格局,真的可以实现和平吗?
朱棣这个强者,他会选择对抗到底,还是选择臣服?
朱允拿不准。
“工商业啊。”
朱允揉了揉眉头,若是不能解封工商业,让朱允只靠着农民地里的产出让大明变得富庶,那几乎是天方夜谭。
可是,大明是没有商人的。
朱元璋痛恨商人,甚至下达过“不事生产者,皆可捕杀之”的命令,可以说在唐宋元明清几个朝代中,商人地位最低的朝代,便是明朝!
这可能与朱元璋出身有关,加上奸商害死过他的家人,朱元璋一直认为,商人与贪官污吏是一样可恨的,需要极力打压。
在明初,只有军、农、匠籍,根本就不存在商籍。
重农抑商,成为了朱元璋的一个基本国策。
想要改变这个国策,最大的困难,不是已经躺在孝陵的朱元璋,而是儒家“重农抑商”的基本思维。
当官的希望安稳,发展农业经济。
商人?
今天在京师,明天到了北直隶,后天说不定就跑到海上去了,我还管不管了?
都给我待在土地上,拴住,才好管理不是吗?
再说了,商人都把钱赚走了,形成了一大批富豪,那天下的钱财不就少了,老百姓还怎么活?
这或许是那个时代官员的心声。
可是历史证明,腐旧的制度,是约束不了经济规律这头雄狮的。
大明商人有的是方法,比如说挂靠籍,先买一块地,说清楚,自己是农民,俺是种地的,但至于我为什么经商了,难道开辟点副业都不允许了吗?
实在不行,勾结一些军户,挂个军籍,找个子侄代替自己从军,老子是军爷,做点买卖你管得着吗?
这种披着一层皮的商人集体,成为了明代经济的重要推手之一。
他们身上的枷锁,还很重,很重。
朱允清楚,商人必须得到合法化,这是释放市场能量的关键。
至于商业这头猛牛怎么走,那就需要看自己怎么牵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朱棣要入京了。
第十四章 大明安全局
改革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朱允接受过马列主义,知道“实事求是”四个字是怎么写的。贸然将后世的经验与思维,完全搬用到大明王朝,那也只能落个水土不服,草草收场。
商业的事暂且放下,朝堂的建设才是当下最紧要的。
看似平稳的朝堂,一直都是暗潮涌动,而这一股暗潮,很大部分来自于勋贵集团。
这些勋贵集团,又往往是勋贵二代。
没办法,第一代基本上被朱元璋杀绝了,能活下来的,实在不多。
信国公汤和活了下来,但在三年前已经病死了。
长兴侯耿炳文还活着,但他今年已经六十四了,而且还是一个擅长防守的将领,忠诚上虽然没多大问题,但毕竟老了,经不起刀兵之战,也震慑不住那些年轻的崽子们。
几天来,朱允一直研究五军都督府的改革问题,统军机构若不变革,强军梦,便很难实现。
将不知兵,兵不识将的困境,太折损军队战斗力。
朱允的目光紧盯着架构图中的左军都督府事位置,那里有一个名字:
李景隆。
朱允痛恨李景隆,只是因为在历史上,李景隆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加叛徒。
靖难时期,建文帝任命李景隆为大将军,率五十万大军攻打北平九门,眼看着都督瞿能就要攻破张掖门,李景隆担心瞿能抢功,下令撤兵,结果导致作战失利。
后在白沟河之战中,李景隆大败,丢下所有人,一个人骑马逃回了南京。
这且不说,在朱棣打到南京城外的时候,李景隆还充当了无耻的叛徒,与谷王朱一起,打开了南京金川门,让朱棣轻松拿下南京!
对于这段历史,朱允是十分清楚的。
虽然李景隆此时还没有背叛朱允,但对于一个草包、白痴与潜在的叛徒,朱允一点都不喜欢!
若不是刚刚登基,掌权不久,朱允甚至想将李景隆给杀了。
双喜敲了敲门。
朱允走出了偏殿,双喜恭谨地递上了奏折,轻声说道:“皇上,魏国公送上秘奏。”
朱允打开秘奏,仔细看着,当看到“前军左都督李增枝出城,直奔扬州府而去”的文字时,眼神微微一凝,透着寒意。
“燕王到哪里了?”
朱允问道。
双喜连忙回道:“过了淮安,估摸着,应该快到高邮了。”
高邮再往南,便是扬州府。
朱允嘴角泛出了一抹冷笑,自己还没接触朱棣,这些武将勋贵竟然先一步去接触了,还真当自己是瞎子不成?
李增枝不算什么,但李增枝背后的李景隆,可有着不少能量。
毕竟,李文忠的余威尚在,曾经李文忠的旧部,与李景隆有着密切的关系。再者,李景隆是曹国公,若没有大的过错,想要动他,可不容易。
皇帝虽大,但也需要考虑方法、理由与影响,不是张张嘴就能解决一个人的。
强横如朱元璋,杀掉胡惟庸的时候,还找了一堆借口。
朱允思虑了一番,便将秘奏烧了,对双喜说道:“有些人的胃口,总是不满足,想要吃更多,也不想想自己的肚子,能不能可以消化。”
双喜低头,不敢搭话。
“罢了,就由他们去吧。京城之中,那些藩王、世子们,都在忙什么?”
朱允问道。
双喜连忙回话:“皇上,藩王们这些日子倒没多少动静,高阳郡王朱高煦比较高调一些,曾和李增枝出入一些烟花之所。”
“呵呵,热孝期间,还守不住这点寂寞。看来这朱高煦,也是有不足的……”
朱允淡然一笑。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欲望都控制不住,那他的成就,必然不会长远。
成就伟业,需要意志力,智慧,能力,也需要自制力,懂得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不过……”
双喜犹豫了下。
“不过什么?”
朱允问道。
双喜连忙跪了下来,说道:“皇上,咱家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说吧,错了,朕不怪你。”
朱允安抚道。
双喜说道:“皇上,咱家听闻宁王与曹国公交往密切,甚至这几日,都醉在岐阳王府之中。只是,咱家也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朱允呵呵笑了笑,说道:“还听说了什么?”
双喜有些不安地说道:“听说,宁王善于结交,与武将勋贵关系紧密……”
朱允摆了摆手,说道:“查一查,是谁告诉你这个消息的,把他抓起来审问。”
“啊?”
双喜吃惊地看着朱允。
朱允看着双喜,眼神有些冷漠,说道:“你是朕的耳目,你听到的,看到的,往往是别人让你听到,让你看到的。去查吧,有人想用宁王来转移朕的视线,那就查出来,是谁这么聪明!”
双喜冷汗直冒,跪拜不起。
“看来,需要重新启用锦衣卫了。”
朱允暗暗叹息。
自己总不能什么事都从五军都督府或内阁大臣中得知,这些人,都有着自己的私心与关系网。
若有人刻意隐瞒,自己也只能是坐在深宫里的聋子、瞎子。
锦衣卫是朱元璋的创造,前身是拱卫司,后改为亲军都尉府,统辖仪鸾司,掌管皇帝仪仗和侍卫。洪武十五年的时候,朱元璋裁撤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改置锦衣卫。
对于明初而言,锦衣卫的职权主要是“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直接向皇帝负责,权利大到可以逮捕任何人,哪怕是皇亲国戚,而且抓了人之后,不需要三法司参与,可以自行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