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轻骑兵迎上了那些逃跑的士卒之后,二话不说,直接便是挥刀狠狠的斩下去,鲜血飞溅。不过是几个呼吸间,这些逃兵已经被斩杀殆尽。
这一幕,让所有心中抱着相同想法的士兵顿住了脚步。
阿敏冷冷道:“所有逃跑者,家中奴隶财产充公,妻儿一律贬为奴隶!”
这些年女真屡屡南侵,尤其是和大明接壤的海西女真,更是南侵的急先锋,每次总能掠走几千一万的百姓,这些直接就成了女真士卒家中的战利品,几乎每个女真家庭几乎都有汉人奴隶,这是他们相当重要的财产。而在女真内部,犯罪之人,战场上的逃兵,也常常有贬为奴隶的先例。在女真这样一个还保存着部族系统,半奴隶半封建的社会体制下,奴隶是非常悲惨的存在。
主人可以随意的杀死奴隶然后只要向部族的首领缴纳一部分的钱财就可以了,而女奴更是主人随意泄欲的对象。
阿敏的话被数十个大嗓门儿的军士齐声喊出,所有人都听的真切。
就像是一盆冰水,女真士卒们被浇了一个透心儿凉,为了自己的妻儿家人不被贬为奴隶,他们重新迈着脚步,向着那明明近在咫尺,但是却是偏偏遥不可及的护城河冲去。
这一幕,和当初明军攻城的时候,是何等的相像?
不过是短短几日的功夫,双方已经调换了一个角色,女真变得势大,但是他们也极为愕然的发现,自己面前,还挡了喜申卫这么一个大骨头。
死硬死硬的大骨头。
一切又是重新上演了,不,这样说还不太确切,女真的伤亡,所要遭受的打击,比当日明军面临的还要惨烈十倍!
抛开连子宁和阿敏两人的指挥才能不谈,现在连子宁手中掌握的底牌就不是阿敏能比的,当日阿敏手头上只有有限的床子弩,因此只能用床子弩来作为远程打击的手段,但是在床子弩发射的间隙,明军依旧可以狠冲一段儿,所以那一日,明军的伤亡虽大,死在这一段的却不是极多。
而现在,连子宁用投石机、床子弩和佛郎机炮构建了一个严密的、火力极其强劲的远程防御体系,至今为止带给女真的伤亡已经超过了当日同一时段的三倍以上!
时间推移,在城头上武毅军密集的火力打击下,当第一个女真士卒到达距离护城河还有一百米的时候,攻城的五万女真大军,已经伤亡超过了一万五了。
也就是攻城战,双方士卒没有身体的接触,要不然的话,就算是严苛的军法在头顶悬挂,这些女真士卒只怕也要崩溃了。
而这时候,在护城河后面三道城墙上的武毅军,也在石大柱的命令下开枪了。
这时候,女真士卒们终于是找到了一丝安慰。
因为一路上都是给他们带来巨大负担,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是累赘的原木盾终于是有了那么一些作用。
木盾几乎能把整个身体都掩盖住,随着一声声清脆的枪响,枪弹打在木盾上,只是能把木盾打出几道裂纹来,或者是在上面留下一个小小的坑洞,但是并不能对木盾后面的女真士卒有任何的影响,顶多是让他们持盾的手感觉到震一下而已。
但是石大柱并没有下令这种看似徒劳无功的行为。
这些火枪手,本来就是作为诱饵一般存在的。
三道土墙上的武毅军们不断的射击,装弹,射击,清脆的枪声不断的响起,天空中泥团、巨弩、铅子不断的落下。
这时候,阿敏忽然醒悟,他咬牙切齿的死死的瞪了喜申卫城头一眼:“连子宁,我一时不察,竟然上了你的恶当。等着,终有一日,我要让你连本加利的偿还!”
这时候他也发现自己落入了连子宁的圈套之中,为了防备火枪的射击而装备了木盾,而木盾加重了士兵的负担,使得士卒速度减慢,因为减慢的速度而死在途中的士卒无数。早知如此,就算是以士卒轻装上阵,加速跑到护城河边,死伤都会比这个轻。
但是事已至此,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
女真士卒不断的接近,城头上甚至已经看清楚他们黑红色的脸膛。
军官们本来因为给对方造成巨大的伤亡而产生的兴奋已经消失了,女真的顽强让他们意识到了接下来的一仗会如何的惨烈,他们抿着嘴,沉默的盯着面前的这一切。士兵们不断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累的满头大汗。
而这时候,女真士卒也终于冲到了护城河边。
这时候,由于射角的原因,投石机和床子弩都已经超过了射程,无法对二百余米外这种近距离上的敌人产生威胁。
投石机和巨弩都停止了,只有佛郎机炮的炮声依旧响亮,不过声音一下子稀疏下来。
感受到这种变化,女真士卒们也是振奋起来。
他们在军官的吆喝下,快速的跑到河边,准备把手头上的麻袋扔进河里。
他们死死的盯着对面那三道土墙上的明军,眼中冒着嗜血和疯狂的光芒,死死的攥紧了手中的木盾,咬着牙,浑身肌肉都崩了起来。他们在等着,等待着眼前的这一道河水被填满,然后他们就会扑过去,狠狠的砸碎对面那些明国人的脑袋!
正在这时候。
一声声沉闷的轰响从不远处传来,然后这些女真士卒便惊恐的发现,就隔着一道护城河,对面的墙上,数十个黑沉沉的炮口冒着红光,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向着自己笼罩过来。
铺天盖地,无可抵挡!
这一瞬间,密集而炙热的钢铁风暴覆盖了前面的女真士卒门,就像是一堵厚厚的,由无数的通红炽热充斥着巨大能量的铅弹组成的墙,狠狠的拍在了女真士卒的身上。女真人的阵列整个停滞了一下,再也不能前进半步。
虎蹲炮毕竟也是火炮,其动能不是一般的枪械铅弹所能比拟的,小指头大小的铅弹狠狠的砸碎了的这些女真士卒们用来抵挡的木盾,然后砸在了他们的身上。
位于前面的女真士卒这一瞬间被密集的铅弹打成了破麻袋,身体上面被开出来无数个血洞,而在铅弹打进去的一瞬间,这些血洞周围的肌肉皮肤便都是被高温烤焦,甚至连鲜血都流不出来。
一股焦香瞬间在战场上空飘荡。
第三五一章 好大一锅水煮肉
许多的铅弹穿透一人之后,余势未衰,又是狠狠的击中了后面的女真士卒。
就像是被成片成片割倒的麦子,女真士卒也是一片一片的倒下,这一轮射击完毕之后,前面几排的接近上千名女真士卒几乎是全军覆没,只是一瞬间而已,死伤无数,无数伤员躺在地上大声的呻吟着。断肢残臂,被撕碎的人体,身体像是破麻袋一样的破烂,四处横流的鲜血,这里立刻变成了一片鲜血屠场。
后面的女真士卒都愣住了,吓傻了。本来见到投石机和巨弩相继停下,只有那些对自己没什么伤害的火枪在射击,他们心中已经重新燃起了希望,杀意也在弥漫,但是这一刻,他们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什么?”
阿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个武毅军,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怎么有这么多源源不断的底牌?这个连子宁,到底又是何等样的人物,怎么就能这些武器一层一层,像是抽丝剥茧一般的运用出来,不留一点儿浪费,也不放过杀死一个女真士卒的机会!
“这是虎蹲炮!虎蹲炮!我在书上见过的!”济尔哈朗喃喃自语,满脸惨然。
护城河后,土墙之上。
石大柱嘴边露出一抹猖狂的笑意,他手臂重重的挥下:“第二阵列虎蹲炮,射击!”
在此时的三道土墙上,武毅军所有的一百一十门虎蹲炮全在这里了。
三道土墙就修建在护城河后面,护城河宽度是二十米多,三十米不到,而由冈萨雷斯改进之后的铜质虎蹲炮的最佳射程,也正是三十米这一段。
当初做的实验,在如此近的距离,虎蹲炮连一堵青砖砌成的墙都能打碎,更别说是这些女真士卒了。
这是连子宁为女真军准备的另外一道大礼。
随着石大柱的手势,第二道墙上的虎蹲炮也开始了射击,钢铁风暴带来死亡的同时也惊醒了这些已经被吓傻了,惊呆了的女真士卒。
身后就是宪兵队,知道后退也是死的女真士卒们,奋起最后的勇气,向着护城河冲过来。
无数通红的铅子飞溅,打死不知道多少女真士卒。
而一个个麻袋也终于是被扔进了水中,麻袋瞬间被河水吞没,河水中泛起来大片大片的土黄色。
也有反应过来的女真军官大声吆喝着,命令手下的士卒开始射箭。
眼下距离不过三十几米,已经是在女真士卒的射程之内。
反正顶着盾牌也是个死,已经豁出去的他们干脆把盾牌一扔,开始张弓搭箭,向着土墙上的武毅军射去。
他们箭术精强,长箭破空,当下便有十几个武毅军被射中,惨叫着倒在地上。只要是被这等大箭射中要害,肯定就是不活了。
连子宁眼角抽了一下,武毅军,终于第一次出现了伤亡。
石大柱一边挥舞着铜箍巨棍拨打着射向自己的羽箭,一边大喊道;“不要停,不要停,第三阵列继续轰击!”
炮兵们顶着不断落下的羽箭不断的开炮轰击,女真士卒一片片的倒下。
而火铳手们也在军官的命令下不停的射击,他们射击的对象,都是那些躲在后面射箭的女真士兵。
武毅军这边不断的出现伤亡。
一个炮手正要点火,被当胸射中,大箭深深盯紧胸口,从后背透出来,他倒在地上,手指头抽了几下,便是不动了。他的鲜血溅了身边的袍泽一脸,那后面的炮兵抹了抹脸上的血,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火把,伸手点燃了面前的引信。
“轰!”一声巨响,无数的铅子笼罩了七八米的宽度,十余个女真士卒被打成了筛子,躺在地上惨叫着。
这时候,这个炮手发现,这门炮的炮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他眼中热泪滚滚流下,冲走了脸上的鲜血黑灰,露出下面黄色的肌肤,他眼中流泪,却是咧嘴一笑,熟练的往炮口里装填了铅子,用石头压实,然后等待着命令,点燃了引信。
“轰!”又是一炮!
一个炮兵被射穿了大腿,躺在地上,血流如注,他还是坚持着不断的往里面装填弹药,压实石子。
还有闲心情抬起头来冲着袍泽咧嘴一笑:“娘的,头一次发现,坐着装弹比弯着腰舒服多咧!”
女真的箭雨不断的落下,但是这边虎蹲炮的怒吼却从未停止过,一个人死了,其他人顶上,整个炮组都死光了,其它炮组分过一个人来,也不能让炮火断了。
武毅军也在不断的出现伤亡,但是没杀死一个武毅军,女真这边几乎就要被轰杀数十个人。
虎蹲炮的杀伤力,其实远远的超过了燧发枪和佛郎机炮,这种近战的霰弹炮,若是用的好了,就是四个字——威力无穷。
连子宁站在城头上看的分明,他脸色丝毫不变,拳头却已经死死的攥紧了。
不过,女真这边终究是人多势众,不是土墙上这寥寥千余人可以抵挡的。
护城河的这一段渐渐的被填满了,只留下了不到三米宽的一个缺口。
眼见杀伤已经达到了最大化,石大柱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护城河的缺口越来越小,土墙上的武毅军也收拾了武器,含泪把袍泽的尸首扔在这里,有条不紊的开始撤退。
承受了如此极端的损失,女真士兵已经杀红了眼,此时眼见他们要跑,又如何甘心?
终于,最后一个麻袋扔进缺口,护城河合拢了!
这一刻,无数的女真士兵挥舞着兵器,嘶吼着向着那些从土墙上下来的武毅军扑去,他们的视线被土墙挡住了,但是他们知道,这些明国人肯定跑不远。
武毅军是直接从土墙后面的马道上撤下去的,土墙挡住了女真人前进的路线,他们便从土墙两边绕过去。
刚刚绕过去,视线中已经出现了那些逃跑的明国人的身影,他们并不远,就在五六丈之外,仓皇奔逃。
只要加把劲儿就能追上,不少女真士卒已经兴奋的大吼大叫,面目狰狞似鬼。
就在这时候,他们忽然发现脚下一空,然后整个人便是不由自主的掉了下去。
前面的女真士卒都是掉了下去,而后面的人收不住势,再加上后面的推力,只能是眼睁睁看着自个儿扑通扑通的跟下饺子似的掉了下去。
后面的女真士卒看着面前陡然出现的这两个三十多丈长,两丈多宽,不知道多深的长条形深坑目瞪口呆。
阿敏也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这还有完没完了?怎么到处都是坑?
连子宁早就考虑过这些士卒会被追击的问题,因此早在建造土墙的时候就在两边各自挖了两条长弧形的深坑,女真士卒要想追击,就得从两边绕,要绕,就得掉进去。坑深两丈,里面灌得都是从护城河引来的水。
这些女真士卒一开始掉进去的时候都很是慌乱,不少人惊慌喊叫,但是当他们落进去,发现里面只有水的时候,都是定下心来,他们水性都不错,这里面水虽然不浅,却不会有被淹死的危险。已经有女真士卒大声吆喝着让上面的士卒吊下绳子好让自己攀爬上去。
就在这时候,那些本来撒丫子逃跑的武毅军却是忽然停了下来,他们从身上取出一个个砖头大小,外面用纸包裹了,还用绳子捆了几圈儿的纸包,然后便是抡圆了胳膊,奋力向着深坑中扔来。
他们距离深坑并不远,深坑也很不小,所以基本上都扔了进去。
干完这些,他们才是继续逃跑。
陈大康看的纳罕,问道:“伯爷,那些士卒扔的是何物?”
连子宁淡淡一笑:“生石灰!”
一块块板砖一样的生石灰扔进深坑里,那些被砸中的女真士兵很有些都是被砸的头破血流,不过并不碍事,随即便是破口大骂。
骂着骂着,他们便发现了不对劲儿——水温似乎在慢慢升高。
这一块块板砖似地都吸,里面装着的,都是生石灰。为了这些东西,连子宁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这个时代的劣质纸张很快就被水泡烂了,然后里面的生石灰与水接触,立刻是释放出大量的热量。
若是一包两包的还好说,但是问题是,武毅军士卒们扔进来的生石灰足有上千包。
生石灰遇水之后的激烈反应,生成熟石灰,释放的热量足以使得热水沸腾,把鸡蛋煮熟。
水温很快便从温水升高到了一个无法忍受的程度,无数的女真士兵都是大声惨叫起来。
那叫声,在城墙上都听的真真切切,许多人都想起了用开水烫光猪时候的情景。
连子宁淡笑着把生石灰遇水的原理说了一遍,众人听了,都是毛骨悚然,只觉得后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