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五十年 第11节

  万夫人细眉一挑:“一个穷书生,就算是有点儿小聪明,也不过是穷书生而已,跟咱们府上能扯上什么关系?还世交?咱家有这样的世交吗?”

  万世成也是皱眉道:“没记得有这号儿人那?莫不是上门打秋风的?算了,看在他把王老三恶心了一把的份儿上,给他封十两银子,让他滚蛋吧!”

  三管事在一边提醒道:“听万才说,那书生的父亲,也是府军前卫当年的军官,后来战死了……”

  “姓连的军官?莫不是他?”万世成陡然间想起一个人来,顿时是脸色一变。

  万夫人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她一把夺过拜帖,三两把就给撕扯的粉碎,一张俏脸都变得扭曲了,尖声道:“让他滚,让他赶紧滚!以后再来,乱棍打出!”

  夫人陡然间爆发的怒火顿时让所有人噤若寒蝉,三管事只觉得腿一软,不由自主的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小的知罪,小的知罪!”

  周围那些侍女也是吓的面色苍白,眼中有着深深的惊惧,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夫人喜怒无常,最近更是暴戾乖张,动辄打骂,单说年后,已经杖毙了三个犯了小错的侍女了。

  她在这儿发脾气,万世成就像是个泥塑木偶一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像什么。

  “滚!滚!”万夫人把撕碎的纸屑扔了三管事一脸,三管事赶紧屁滚尿流的退下了。

  “你们也都退下了吧!”万老爷终于发话了,四周的丫鬟们如临大赦,也都纷纷退下。

  亭中沉默半响,万世成淡淡道:“你又何必如此?”

  “还不是你,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老东西!”万夫人直如一个泼妇一般,尖声叫道:“当初非要念着什么袍泽情谊,跟他家结下来娃娃亲,我怎么劝你都不听,好嘛,连生辰八字儿和婚书都换了!那连家的小崽子只不过是个穷酸秀才而已,怎么配得上咱们女儿,现在可倒好,人家找上门儿来了,指名道姓的管你叫世伯呢!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你让咱们女儿还怎么嫁人?不把他乱棍打出去,难道还要留下来好好招待,真当个姑爷?”

  万世成是靠着夫人家的势力才走到这一步的,理所当然的就有些惧内,被万夫人这一通抢白,顿时就说不出话来,脸色忽青忽红,终于是一捶大腿,起身便走:“算了,这些破事儿我不管了。你看着办吧!”

  待他走了,万夫人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三管事在夫人那里受了气儿,自然对万才也没好脸色,把他破口大骂一顿,万才莫名其妙的吃了一顿排头,心中自然是不忿,出了门儿,见连子宁还在外面等着,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指着连子宁大骂道:“你这个穷酸,明明跟咱们府上八竿子打不着,偏要上来打秋风,滚,赶紧滚得越远越好,夫人发话了,若是再上门来,乱棍打出!”

  听着一番破口大骂,引得周围的人都是对连子宁侧目而视,眼中纷纷露出不屑的表情,有一个总旗军官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穷酸土鳖,打秋风到了这儿,睁大你那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界儿?万大人何等样的人物,怎么会被你蒙蔽?”

  

  第三十六章 一纸婚书

  

  人群中也是响起了一阵嘲讽和辱骂的声音。

  连子宁却是恍若未觉,他抬起头,看了看那高大的门楼上悬挂着的写有硕大的万府字样的金匾,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这个结果,是他早就料到的,俗话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到不说说读书人都是忘恩负义的,而是读书人当官儿的多,这个世道,甭管是什么人,当了官儿不忘恩负义的,少!绝大部分都是得了高官厚禄之后,便把昔年的那些至交好友,生死兄弟全都忘到脑后,那些许下的诺言,说过的话,自然也就不算数了。

  连子宁冷冷一笑,转身便走。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回到家里,城瑜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毕竟是有了钱,吃的也丰盛了一些,还有个红烧肉,把连子宁馋的不行狼吞虎咽的吃了一碗。看他吃的香甜,城瑜便在一边笑吟吟的看着,不时的给他夹一筷子。

  吃完饭,连子宁去了自己的房间,把那张婚书取了出来。

  不错,他今天下午找出来的,就是一张婚书。

  一张连子宁和万家大小姐万清微的婚书,上面写着两人的名字,双方父母的名字,以及两人的生辰岁月。在这个年代,女孩子的年龄和生辰八字是严格保密的,只有她的父母和未来的丈夫才有资格知道,婚书上写了这些私密,交换了婚书,这个时代,就相当于双方已经是夫妻了。

  十七年前,连子宁才不过是刚刚满月,当时的万世成,还不是如今的正三品将军,都指挥使,只不过是个区区的小旗而已,和连父是同僚。两人志趣相投,交情极好,正德三十四年,府军前卫奉命征讨建州女真,枪林弹雨中是连父舍生救了万世成一命。于是两人便给孩子订了娃娃亲,把刚刚出生的万清微许配给了连子宁,约定十七年之后举行大婚!

  算一算,现在差不多也快到日子了。

  只可惜,十七年的岁月,实在是太长了,连父战死沙场,万世成步步高升,这一点儿情分,当初的约定和恩情,也就慢慢地被淡忘了。

  但是,却是剩下了这一纸婚书!

  这一纸婚书在别人手里那就是一张废纸,但是在连子宁手中,却是一把锋锐无比的利剑,足已让万氏夫妇胆寒!因为连子宁是这张婚书上面的男方当事人,他完全可以找上万府门去,然后堂而皇之的要求迎娶万家小姐,而更可怕的是,万家不能拒绝!

  按照大明朝约定俗成的规定,生辰八字儿往婚书上一写,万家小姐就是连家的人,除非连子宁反悔,把她休了,否则的话,就算是连家再穷,双方的差距再大,对方的父母再怎么不愿意,连子宁都是万清微法定意义上的夫君。

  这一点,除了他自己,谁都改不了。

  当然,万家完全可以反悔,然后闹到顺天府去,和他打一场糊涂官司,一般来说,民间出了这种事儿,官老爷都是向着要求履约那一方的,不过,有了万家的权势做后盾,那么官司最后怎么着就不好说了。不过那样一来,闹得满城风雨,不但万家小姐声名尽毁,再也甭想出嫁——大明朝民间最重女子名节,一个女孩儿一旦被悔婚,稍微清白一点儿的人家都不会要,更别说还是女方主动悔婚了。而且对万世成的仕途也是一个极大的影响,这样的下属,没有一个上司会喜欢的,万家将会声名狼藉,落下一个言而无信的帽子。

  这样的后果,是谁都承担不了的。

  可能是事情过去的实在是太久了,也可能是连家实在是太卑微,太不起眼了,因此无论是万世成还是万夫人,都把这件事儿给遗忘的彻彻底底,所以当他们今天想起来的时候,才会如此的震怒——因为这份震怒中还包含着担心和恐惧。

  也就是说,现在连子宁完全可以杀上门去,然后大摇大摆的和那门政大爷说“我是你们家的姑爷”,然后万世成和万夫人还得老老实实的把他迎进府去,以上礼待之。到了大婚之日,为了免得女儿在这个穷家里吃苦,还得给自家闺女置办上八八六十四抬的嫁妆,甚至还得给连子宁买个上好的大宅子,免得同僚们说他们刻薄小气,不知道当下的风气是何等的遮奢。甚至甚至,两人大婚之后,万世成这个便宜老丈人还得千方百计的为他铺路,帮助他在仕途或者是什么其他的领域有所建树。

  毕竟若是连子宁一事无成,吃亏的可是自家闺女。

  上面的做法,完全是可行的,对连子宁来说,也是一本万利。

  但连子宁打死也是不会那么做的,他并不是什么高大全的正人君子,事实上,他可以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用一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但是,这并不包括可以含羞忍辱,承受骂名。他也不会去牺牲自己和万家小姐两个人的幸福,他做事,有一个准则,叫做问心无愧!

  不过这也不代表着连子宁就老老实实的把婚书给万家送回去,对万家这等人,忘恩负义,刻薄寡恩,他是没有什么怜悯的。既然万家富得流油,家赀万贯,总得从他们身上挖下一块儿肉来才成。反正他们是高官显贵,也不敢声张,否则的话损失达的绝对是他们!

  若是被人知道连子宁竟然敢打堂堂府军前卫指挥使的主意,不知道多少人要掉落一地的下巴,认为他当真是吃了狗胆——实际上这个件事儿的风险并不是如想象中的那般大。首先,要明白一个大前提,万家是不敢声张的,这样一来,要想对付连子宁,他们就只能暗着来。而连子宁家学渊源,一身河朔大枪战斗力极强,等闲十来个健壮汉子也不是他的对手,想要对付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松树胡同这边儿人烟密集,街上更有打更巡逻的时常经过,只要支撑一段时间就能化险为夷。而且,就算是他们把连子宁给做了,只要是婚书流出去,万清微照样是身败名裂。

  所以,这件事儿的解决方法,就只有连子宁老老实实的把婚书交回来这一条路子。

  

  第三十七章 兵部武选清吏司员外郎

  

  连子宁把婚书按照原来的样式抄了一遍,然后装到一个纸封,外面写着‘万大人,万夫人’亲启的字样。

  弄完了这些,已经是夜色渐起,连子宁问了问城瑜,现在已经是将近七点了。

  快要宵禁了。

  明朝是有宵禁的,“宵”就是夜晚,“禁”是禁止。宵禁就是古代时禁止夜间活动的规定。很多古装影视剧经常有男男女女夜里逛大街的镜头,把古代说的跟现在一样每晚灯火通明、夜店林立、人们可以狂欢到通宵。其实这根本就是扯淡,这样的情景在古代是很少存在的。

  “宵禁令”在古代很普遍,在明代改名叫“夜禁”,规定更加明确,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四十下(京城五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的,笞打三十下(京城四十下)。疾病、生育、死丧可以通行。现在的晚上7点到9点为古代的一更,9点到11点为二更,午夜11点到1点为三更,凌晨1点到3点为四更,凌晨3点到5点为五更。也就是说,晚上7点多钟就不能出去了,晚上9点到凌晨3点逛大街是要被打PP的。

  为了实施宵禁,每个驻有官府的城市一到晚上,就要锁上城门,禁止出入城市。城门的钥匙也要交到地方官的内衙,同时在大街交叉路口上也要拦起栅栏,由官府的衙役看守,不准通行。

  连子宁跟城瑜言语一声,便急匆匆的出门而去,没一会儿就到了拴马桩胡同那儿,不过他这一次并没有去万府的正门,而是绕着万府走了一圈儿,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僻静的地儿,左右看看无人,便把那信封扔了进去。

  眼看天色不走,赶紧一溜烟儿的回了家。

  那张纸上并没有些连子宁和万清微的名字,但是生辰八字俱在,不晓得内情的人看了自然不明就里,只要是万夫人或者是万世成看了,自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若是不小心被别人看到,消息传了出去,自然也不会影响万家小姐的名声。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吃过饭之后,连子宁怀里揣了那张婚书,便准备和城瑜先出去逛一圈儿——算起来的话,万夫人或是万世成应该也得到消息了,若是应对,自然就是越早越好。连子宁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离开家里之后的情境——万府的人闯进门来,一番大肆的搜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就算是翻箱倒柜也不会找到想要的东西的。

  连子宁不怕因此把这个家弄得一塌糊涂,因为这件事若是做成了,所获得的收益,比这个穷家可是要值钱多了。

  就算是万家夫人没收到信儿,那么也无所谓,就当是兄妹两个出去逛街去了,连子宁来了这么久,还真没好好体验过这大明朝的市井风情呢。

  这时候,门忽然被敲响了,连子宁讶然,万府的人来的这么快?不过很快他就猜到来者应该另有其人,万府的人是上门儿找茬的,敲门声又如何会不疾不徐,似极悠然?

  连子宁开了门,却见门口是鼠须,见了连子宁便是拱手而笑。

  “佟掌柜的?”连子宁惊讶道:“阁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来,里面请,里面请。”

  “连相公,客气了,客气了。”鼠须满面堆笑,连子宁把他让进屋里,城瑜出来上了茶,鼠须赶紧从座位上半站起来示意不敢。

  他是王婶儿的丈夫,城瑜自然也是见过他的,便笑道:“佟掌柜的,你们先聊。”

  “怎么,佟掌柜的,这次登门?”连子宁从城瑜那儿已经得知了,这佟掌柜的虽然有些贪财之类的小毛病,不过人还是算不错的,倒不是个能干出什么坏事儿来的。再者说了,他上次从人家那里敲诈了十两银子,正所谓拿人手短,这说话就客气了许多。

  鼠须嘿嘿一笑,眼神中便透出三分猥琐来,他贼兮兮的往城瑜的房间门口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道:“连相公,可还记得上一次在集雅斋碰见的那位小姐?”

  “那位小姐?”听他一说,连子宁顿时想起来那个一身素白的少女,一条绿色的抹额上,一块碧玉熠熠生光。那女子长的并不是绝美,只能算是中上之姿,但是给人一种很柔和很舒服的感觉。

  连子宁对她还是有些印象的,便点点头,道:“何如?”

  鼠须捻着颌下的胡须,笑道:“那位小姐,名为戴清岚,其父戴章浦,乃是正德三十七年己巳科二甲第八名进士,如今官居兵部武选清吏司员外郎,乃是正五品的前程!”

  “哦?那又如何?”连子宁似乎隐隐约约猜到鼠须此行的来意。

  鼠须却不着急说了,而是问道:“连相公,你可知道,这兵部武选清吏司,是管着什么的?”

  身为考古学的高材生,连子宁对历史,尤其是大明朝这段很有趣儿的历史还是知道一些的,但是在一些小细节上,却终究不如这个时代的人懂得多。便摇摇头,示意不知。

  鼠须道:“武选清吏司,掌考武官品级、选授、升调、功赏之事,考查各地之险要,分别建置营汛;管理少数民族聚居的土司武官承袭、封赠等事。设正五品郎中两人,正六品主事三人,下有杂吏若干,正德四十年,当今圣上因各部司房推诿扯皮,无人总理之事,于各部下属各司分设员外郎一人,总理各司之务,虽也是正五品的衔,但是权力极大,仅在各部尚书侍郎之下。”

  “咱们大明朝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大理寺等五寺,另有都察院等部,下属部门无数,所有的这些司中,最吃香最紧要的,自然就是吏部文选清吏司,而吏部文选清吏司之下,排第二的,就数这兵部的武选清吏司。武选清吏司掌天下武官的品级、选授、升调、赏罚之事,说白了,就是管着天下武官的。我给连相公举个例子,就拿边关打仗来说吧,你在边关打了一场大胜仗,斩首万余,俘虏无数,若是不给武选清吏司的长官送礼打点,人家嘴皮子翻一翻,你这大功可就没了,说不定还被安上一个谎报军情,邀功请赏的罪名,说理儿都没地儿说去!至于武官想升官儿,想换个风水宝地发财,想构建整修营房,都得通过这一层的关系。”

  

  第三十八章 牵线

  

  “您别瞅他就是一五品官儿,就算是那些正二品正三品的都指挥使总兵参将什么的,在人家面前,都得低声下气的,行止若奴婢一般,重话都不敢说一句。嘿,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西南地界儿那些骄横跋扈的土司们,也得老老实实的奉上土仪,要不然,你死了的老爹不准下葬,你该承袭的爵位,就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下来了。”

  连子宁点点头,吏部考功司的功能他之前就算是知道,也想不到其权力竟然是如此的强大,正五品的司官竟然能让二品三品的军中大将都陪着笑脸说话,直到现在,才有一个直观的认识。

  鼠须喝了口茶,道:“连相公,您知道那本儿《和相爷秘史》吧?”

  连子宁自然是不知道的,又是摇头,鼠须被噎了一下,干笑一声道:“那里面,讲了一个大贪官的事儿,那贪官贪污白银八百万两,家中豪宅堪比紫禁城,养了娇妻美妾无数,嘿嘿,每日早晚都行那周公之礼,颠鸾倒凤,不亦乐乎,嘿嘿,其间描写之细腻处,不一而足,不一而足啊!这书中的贪官,影射的就是上上任的武选清吏司郎中何三元,据说乃是何三元的仇家请人写的,那何三元不过是三甲同进士出身,仗着给内阁三辅舔腚做到了这个位置,不过是三年的时间,就成了巨富之家,不一定有书中所写八百万那么多,但是四五百万两总是有的。由此也可见得,这位子是何等肥的流油?”

  八百万两银子?连子宁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心中已经无法衡量出这个数字有多么的巨大——后世的某些白痴电视剧小说中,根本就搞不清楚银子的购买力到底是几何,特别以当代某某电视剧为极端,居然出现两个馒头一碗汤5两银子,一个少奶奶一次赌博输掉一千万两银子等等荒唐透顶的情节,显示当前中国的创作人无知和不认真到了何等程度,要知道万历年间国库年收入才达到200万两,而且还是经过张居正改革后国库收入丰富才有的数字。

  甚至包括了金庸这样的大师似乎也对银两的货币价值没有进行深入研究,大家都该记得郭靖初遇黄蓉,被她宰了一顿,结果“一会结账,共是一十九两七钱四分”。

  要知道,在连子宁发这笔小财值钱,和城瑜两人一个月的吃穿用度,也不过是一两银子啊!一两银子,两石大米,三百七十七点六斤,六百六十元人民币,这就是一两银子的价值。

  到了这里,连子宁才是真正认识到了一两银子是何等的值钱,那八百万两呢?

  不过连子宁终究也非常人,很快就从这种震撼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反问道:“佟掌柜的,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佟掌柜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往连子宁这边凑了凑,低声道:“那日连相公走了之后,于东家便和戴小姐谈起你的事儿,之后你不是接了妹子一起回来吗?那戴小姐误以为城瑜小姐是你的意中人,脸上的神色,颇有些怅然呢!不是老朽自夸,老朽这双眼睛,阅人无数,算得上是毒辣,那戴小姐,心中定然是对连相公你有些想法的。嘿嘿,这也不难理解,所谓红粉爱英雄,佳人自然是爱才子的,连相公如此大才,吸引女子,也是应有之意。正所谓,一遇情郎,便失名节,嘿嘿,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连子宁不由哑然,果真如自己所想,竟是个拉皮条的。他心中想到,若是自己真能和那戴小姐成就好事,攀上戴章浦这条线儿的话,那么对自己以后的帮助,当真是极大的。尤其是他是武选清吏司的员外郎,而自己已无法科举,只能走从军之路了,如此来说助益更大。

  他晃了晃脑袋,把这个诱人的想法驱除出去,沉吟道:“那,佟掌柜的,你今日来和我说这个消息,却是为何?”

  佟掌柜笑笑:“不过是结一个善缘而已。我虽不是看相的,但也知道,像连相公这班人才,定然不是池中之物,小老儿自己是没本事的,以后若是连相公你发达了,能提携在下一把,那也是感激不尽。”

  连子宁沉默半响,起身,拱手,深深一揖,肃容道:“多谢了!”

  无论如何,不管佟掌柜的动机是什么,至少,他带给自己的这个信息,有可能将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在此之前,连子宁心中从未有过这等想法,但是现在,却是在他的心中悄悄的生根发芽。

  佟掌柜赶紧起身让到一边,满脸都是惶恐,一叠声道:“不敢不敢,连相公如此,可是让老朽承受不起啊!”

  别的且不说,单说连子宁是秀才功名,而他只是一个屡试不第的老童生,两人见了面,他还得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师兄,自称晚辈,这是礼节!而现在连子宁竟然向他行礼,让他心里惶恐之余,又有些感动和心酸,声音都哆嗦起来。

  连子宁笑道:“这是应该的,佟掌柜能来此告诉我这事儿,学生心里定然是记得的。”

  他这意思就是,您老今儿个的目的达到了,甭管以后怎么找,今儿您的情分,暂时记住了。

  佟掌柜的达到了目的,又是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开,集雅轩差不多这会儿也要开门做生意了,他还要去忙活。

  连子宁和城瑜也出去逛街,两人去的是张相公庙街,也算是当时的一条繁华大街。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这里算是京城的一个繁华去处,本是前朝一座张姓大家族的祖庙所在,后来毁于兵灾,但是这名字确实保留下来了,庙门前广场上天南海北各式各样的杂耍和小买卖引人入胜。

  做猴戏的给猴子穿红着緑,学人拱手作揖、下跪磕头,耍猴的人就端着铜锣向观众要钱,人们一边叫好,一边随意赏他几个铜子,那猴儿就替主人抱拳致谢。

  捏面人的、做糖画的得到小孩子的追捧,胸口碎大石、卖大力丸的汉子赢得老少爷们一阵阵叫好,那踩高跷、翻筋斗的则做出一个个叫人眼花缭乱的惊险动作。

  

  第三十九章 逛街

  

  大明朝的京师,北地第一等的繁华所在。

  又有一溜儿戏台子,是各家戏班子在唱戏,什么《连环记》、《精忠记》,不一而足。

  广场周围,酒楼林立,商肆无数,四面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一片盛世的繁华气象,让连子宁这个见惯了大场面的后来人也是惊诧感慨不已。心中更是涌起一股自豪感来,这里,便是大明朝的帝都,是这个时代,世界上最强大昌盛帝国的中心。

  两人玩儿的十分高兴,之前的连子宁,刻板严谨,自然不许城瑜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可现在的连子宁才不管这些来着。一人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在大街上瞎溜达,看到什么新奇的物事,城瑜固然是没见过,连子宁以前见过现在也不记得了,于是少不得就要大惊小怪一番,引来周围人一片鄙夷不屑的眼神儿——这俩乡下来的土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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