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幽眉头一皱,有些不满道:“这皇帝老儿也是荒唐,哪有刚新婚就把新人拆散的,大隋没别人了吗?”
敏秋吓了一跳,连忙‘嘘!’一声,“可别让人听见了。”
“你呀!就是胆小。”
裴幽生性是个直脾气,虽然一时伤感,但裴敏秋和她说说话,她的心情又渐渐好转,便拉着敏秋的手笑道:“那就说定了,等他走了,我住到你家里去,可别嫌弃我,赶我走。”
“我干嘛嫌弃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人牵着手向敏秋房里走去,雨中,远远传来裴幽的羡慕的声音。
“敏妹,你真的要成大富婆了,你知道他有多少钱吗?”
“幽姐,别说得这么俗好不好?”
“俗?当初我们打坏瓶子的时候,没钱多尴尬,你忘了吗?”
……
次日一早,杨丽华便命人给裴府送去了聘礼,按理,聘礼应该和通婚书同送,但当时元庆有孝在身,敏秋年岁未足,所以双方商定,先送通婚事,定下婚事,待迎娶时再送聘礼。
隋唐聘礼非常讲究,顺序也有规矩,走在最前是两匹上好押礼细马,后面是放通婚书和礼函的抬舆,然后是依次是五色彩锦、束帛、钱箱、猪羊、须面、野味、果子、酥油盐、酱醋、椒姜葱蒜,这些东西顺序不能错,盛放在盘子里或者箱子里,最后放在舆上,由人抬着去女方家。
女方则要先置一床榻,榻上置案,案上则设香炉、水碗和刀子,刀子是用来开启装通婚书的函盒,要当众朗读婚书,这些当初都做过了,所以这次只是送聘礼。
送完聘礼,双方便开始紧张地准备了,从定下婚期到亲迎时间,一般是十天或者半个月,主要是给双方准备的时间,这个没有具体规定,是根据双方的财力情况,财力不足,准备的时间就要长一点,甚至一年半载都有,财力雄厚,三五天便可,关键是择吉日。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到了五月初三,隋唐的婚礼和现在不同,依照古礼,在夜间进行,双方先祭祖,天黑后再去迎亲。
杨元庆的新家经过几天紧张的装饰布置,已经焕然一新,豪门之气初现,天色暗晚,华灯璀璨,杨元庆布置得一片喜气洋洋,丝竹悠扬,歌舞阵阵,宾客盈门,热闹非常,几百名宫女宦官奔跑忙碌,安排酒宴,招待客人,百余名士兵则在外面引导马车,维持秩序。
大门口,工部侍郎鱼俱罗算是杨元庆的长辈,由他来负责迎接宾客,而主婚人是光禄大夫李敏,他陪宾客坐在客堂里聊天。
只是杨元庆和杨丽华都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他们都是独身,没有什么亲朋,而杨家那边没有送去请柬,所以他们所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不足,好在杨元庆有个师父鱼俱罗,杨丽华还有一个女婿李敏,这次婚礼便是由他们二人负责安排。
傧相是李敏的侄儿李崇玄,他今年只有十八岁,是右骁卫下的一名郎将,杨元庆便是他的顶头上司,因此他也格外卖力。
司仪告诉他,亲迎时辰到了,李崇玄一路小跑来到内房,敲了敲门,“将军,亲迎时辰到了,出发吧!”
卷八 凌云健笔意纵横 第五十六章 共饮合卺
夜色中,迎亲队伍出发了,两家相隔也不远,只有两里之地,男方府宅位于定鼎门大街东崇业坊,而女方府宅位于定鼎门大街西宣风坊,中间只隔一座安业坊和一条定鼎门大街。
迎亲队伍约百余人,都是由杨元庆手下士兵改扮,簇拥着一辆七香车而行,杨元庆今天穿着大红喜袍,头戴乌纱帽,斜戴一朵绢花,略略化了妆,显得喜气洋洋。
但傧相李崇玄却有点心情不安,他不停向前面张望,杨元庆见他有点紧张,便笑道:“紧张什么?今天又不是你新郎。”
“我在看障车。”
障车是婚礼中的一个风俗,女方家会在半途设障碍拦住车子,索要钱财,和今天要红包是一样,一般会在迎亲前或者是接到新娘之后,拦车要礼,这也是令男方家很头疼的一个风俗,如果是女方家拦车还好,如果遇到恶霸拦路索要障车礼,那就麻烦了,如果满足不了,他们就会把新娘捉去,羞辱三天才放回,到后来便渐渐成为一种恶俗。
杨元庆笑道:“没事,阿姑说,今晚没有障车,只是进门时要撒童子钱,你去准备一下,让大家多撒一点无妨。”
李崇玄一颗心放下,转身去安排了。
迎亲队伍来到了裴家大门前,大门紧闭,这是下婿开始了,杨元庆催马上前,高声道:“贼来须打,客来须看,报道姑嫂,出来相看!”
虽然杨元庆前几天已经通过的姑婶考验,但还是有两道问咏必须要做,一个最先的大门咏,一个最后的上堂户咏。
只听门后传来大姑母裴含玉的声音,她问道:“本是何方君子?何处英才?精神磊朗,因何到来?”
杨元庆也笑着回道:“本是长安君子,军职出身,选得将军,故至高门。”
裴府大门轰隆隆开了,里面灯光夺目,笑语喧天,几十名孩童冲了出来,倒头便拜,“拜见新婿,讨要喜钱!”
杨三郎和杨四郎早有准备,端起两只小簸箩,将大把金钱撒给孩童,穷人家撒的是铜钱,大户人家撒的是银钱,豪门权贵则撒金钱,孩童们欢天喜地,拼命争抢,杨三郎和杨四郎又抛撒了几百匹绫缎给裴府的丫鬟仆妇,一时皆大欢喜。
在一片笑声中,裴家的几十名子侄簇拥着新郎和傧相走进了大门,进了女方大门,新郎必须是移步必咏,回答女方问题,但前几天已经答过,今天就免了,一直走到后堂。
进堂时,敏秋的姑母裴含玉又问:“既是高门君子,贵胜英流,不审来意,有何所求?”
杨元庆答道:“闻君高语,故来相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在众人一片掌声中,杨元庆和傧相走进了内堂,傧相李崇玄手中拎一个篮子,上面盖有彩锦,是为下一个环节准备。
下面就是重要的祭雁礼,大堂上围了几座屏风,新娘敏秋就在屏风内,坐在一只马鞍上,旁边各站着堂姐裴幽和堂妹裴小致。
杨元庆接过篮子,从篮子里取出一只大雁,是一只活雁,用红绸包裹,用五色绵缚口,他笑道:“我要扔了。”
裴敏秋在里面回答,“我准备接!”
这是以后夫妻分开时,双方需要用来传书的鸿雁,所有非常重要,不可摔死了,过几天,新郎家会来赎回这只雁放生。
杨元庆小心翼翼将雁扔进去,不愧是天下第一箭,扔得极准,力道也控制得很好,不快不慢,裴敏秋正好伸手接住,满堂喝彩,裴含玉笑道:“请娇婿歇息,新妇化妆!”
有人领杨元庆他们去休息,先喝一碗蜜汤团,再用餐,夜已深了,男方家的宴请宾客已经结束,回去也没有饭吃,一般是女方家用餐。
用罢餐,已是一更时分,下面是要咏催妆诗,催新娘动身,勿误洞房,其实新娘早已化妆好,母亲也给她开了面,只是要矜持一下,不能那么容易被接走。
催妆诗是固定格式,内容稍微改一下便可,杨元庆慢慢走到绣楼下面,高声咏道:“昔年曾去边塞游,百战将军杨武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等了片刻,上面没有反应,还得再咏,杨元庆事先有准备,只得又高声咏道:“今宵织女降人间,对镜匀妆计已闲,自有桃花映菡面,不须脂粉污容颜。”
绣楼上王夫人对女儿笑道:“时辰到了,去吧!”
裴敏秋给母亲跪倒,含泪道:“女儿去了,望母亲多多保重,女儿会时常回来探望。”
王夫人轻轻搂住女儿,替她凤冠戴好,也含泪道:“今天是你大喜之日,不可流泪悲伤,去杨家后要相敬丈夫,孝顺长辈,勤俭持家,善待下人,尤其要礼待姐妹,万不可骄纵。”
“女儿记住了!”
裴敏秋给母亲磕了三个头,起身走了,门口早已等候了大群裴家未嫁女儿,数十名裴家女子簇拥着新娘向楼下慢慢走去,环佩声声,中间是伴娘裴小致和陪嫁丫鬟阿秋,她们一左一右搀扶着新娘,新娘敏秋头戴凤冠,身着霞帔绿裳,隋唐时还没有盖头,只是四名丫鬟前后左右用团扇遮面。
杨元庆走在前面,敏秋被娘家人簇拥走在后面,后面不断有裴家长辈用铜盆泼水,喻示着泼水出门,敏秋从此是杨家之人。
敏秋被扶上七香车,只有伴娘和陪嫁丫鬟跟随,杨元庆骑马绕着七香车三圈,高声道:“礼毕,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