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定兴眼睛一亮,呼吸顿时有点急促起来,这是三百两黄金啊!价值六千吊钱,凭这些黄金他可以买更大的宅子,全家锦衣玉食,几年来的落魄生涯使他对钱财有一种特殊的渴望。
但云定兴也知道,杨元庆绝不会无缘无故拿三百两黄金给他,必然是有重要事情找他,他盯了一眼桌上金光闪闪的黄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便问道:“云某无功不受禄,怎敢收杨将军重礼,杨将军有什么事要云某效力吗?”
嘴上虽这样说,他却没有把黄金推回来,很显然,他想要这黄金,只是想听听杨元庆有何事求他?
这些细节被杨元庆看到了眼中,连杨元庆也没有想到他竟贪到这个程度,最起码的推辞客气都没有了,杨元庆心念一转,把此人留在齐王府,其实未必是坏事,当年太子杨勇就是因为此人而被自己祖父杨素抓住了把柄,最终被废,他毁了一个太子,也未必不能再毁一个齐王。
本来杨元庆是想花重贿来买齐王死士的情报,但这一刻他改变主意了,他要用这个云定兴为饵,慢慢使齐王走上不归路。
杨元庆取出了盘郢剑,放在桌上,凝视着云定兴道:“元先生认识此剑否?”
云定兴仔细看了一眼这把剑,心中顿时一惊,翻身跪倒在剑前,他认出这把剑是先帝赐给晋王杨广,现在应该是天子剑,怎么会在杨元庆手上?
他惶恐跪拜道:“卑微庶民,怎敢妄见天子之剑。”
“云先生请坐!”
杨元庆收了剑笑道:“我与云先生素昧平生,也素无恩怨,今天来找云先生,实际上奉圣上密旨而来,调查齐王死士的详情。”
杨元庆又取出杨广给他的纸条,道:“这是圣上给我的密令,云先生想看一看吗?”
杨元庆的一句‘奉圣上密旨调查齐王死士’已如五雷轰顶,将云定兴惊呆了,他心中也一直很惊疑,齐王一百余名死士被杀,圣上怎么可能不闻不问,原来竟是派杨元庆来密查,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和死士有关。
云定兴心中害怕到了极点,他因太子杨勇之案而获罪为奴,已经成为他一生的噩梦,他费劲心机花了六年的时间才刚刚摆脱,难道这场噩梦又要降临到他头上吗?
他再次翻身跪倒在地,浑身因惊恐而颤抖,杨元庆看得出他内心的恐惧,看来他也知道自己所为是圣上大忌。
杨元庆脸上笑容已消失,他重重一拍桌子,冷冷道:“云定兴,你协助齐王豢养死士,你知罪吗?”
云定兴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杨元庆缓缓拔出天子剑,放在桌上,“我给你一个选择,你是愿意效忠圣上,还是继续效忠你的齐王?”
云定兴牙齿打战,“庶民……愿效忠……圣上!”
“那好,既然你愿意效忠圣上,我那我告诉你,圣上想知道齐王私养死士的详情,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云定兴抹了抹头上的汗,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他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张叠成方块的纸,递给杨元庆,“这是齐王养死士的情报,是我私下记录,请将军过目。”
杨元庆展开这张纸,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齐王豢养死士的人数和藏身地点,让杨元庆也吓了一跳,竟然有三千人之多,齐王这是要做什么?
“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我所知都在这上面。”
杨元庆点点头,将这张纸揣进了怀中,又将黄金推给他,“你尽管安心在齐王府做事,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黄金是圣上所赏,希望你不要再重蹈杨勇之案覆辙。”
说完,杨元庆便起身扬长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云定兴才从极度恐惧中恢复过来,他心中生出了一丝疑虑,杨元庆真是圣上派来的吗?可一转念,又觉得不可能还有别人,太子已薨,只能是圣上。
云定兴目光又落在了三百两黄金上,眼中闪烁着贪婪之色,他将黄金搂进怀中,亮闪闪的金光照花了他的眼睛,他竟忍不住纵声狂笑起来,管他什么道义忠诚,都统统是放屁,只有黄金财宝才是最真实。
……
半个时辰后,杨元庆出现在杨广的御书房,他将云定兴写的死士记录呈给了杨广,杨广看了一遍这个记录,眼中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悲哀,长子去世对他打击巨大,而次子又居然豢养三千死士,使他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失望,他甚至不想问杨元庆的记录从哪里得来,便摆摆手,示意杨元庆退下。
杨元庆行一礼,缓缓退下,至始至终,杨广都没有对他说一句话,杨元庆了解杨广此时的心情,他依然沉浸在失去长子的巨大悲痛之中,现在又多了一分对次子的无比失望。
卷七 小荷初露尖尖角 第三十二章 缘定三生
“朕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再失去最后一个,元庆,这件事到此为止。”
这是杨广最后交代的一句话,杨元庆在回程的路上,细细体会着这句话的含意,他能理解杨广的心情,长子已逝,如果再追究下去,他这个次子也未必保得住。
杨元庆也忍不住叹息一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能想到杨昭之死竟成为杨暕的救命稻草。
皇子不同于大臣,杨广有雷霆魄力处罚虞世基,却没有魄力处罚自己的爱子,杨暕躲过了此劫,那就意味着他和杨暕的斗争将持续下去。
杨元庆不再想此事,调头向裴府而去,昨天裴蕴的一纸弹劾,正是压倒虞世基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应该是裴家对自己的助力,他于情于理都应对裴矩表示感谢。
不多时,杨元庆和几名手下来到了裴府,也是巧,正好在府门前遇到了裴敏秋的父母,裴文意和妻子王氏,夫妻二人是出门散步纳凉,正要返回府中。
“元庆!”
裴文意看见了杨元庆,笑着向他打个招呼,杨元庆连忙上前躬身施礼笑道:“伯父伯母,这是出门散步吗?”
“嗯!老习惯了。”
裴文意笑了笑道:“谢谢你前天送来的猎物,那只山猪不错,肉味鲜美,下次若再有收获,别忘记给我留一条腿。”
“老爷!”
王夫人在一旁低声埋怨,“哪有在晚辈面前这样说话的?”
裴文意捋须呵呵笑了起来,“开开玩笑不妨,元庆也是一个直率的人,没有那么多心思。”
杨元庆也忍俊不住地笑了,他发现裴文意从表面看,是很老实木讷,可真正接触多了,才发现他也有风趣幽默的一面,居然让自己给他留一条野猪腿,他意识到裴敏秋活泼可爱的一面像谁了,实际上就是像她父亲。
他连忙拱手笑道:“伯父喜欢山猪,明天我再去打两只来。”
裴文意笑眯眯道;“我只是说着玩,你可千万别当真,野猪肉吃成习惯了,瞧我这身板子,难道以后还得自己去猎野猪不成?”
众人都笑了起来,王夫人也忍不住笑着在自己丈夫的肩膀上捶了一记,这时,裴矩的长孙裴晋走出门,对杨元庆拱手道:“杨将军,祖父请你进去!”
裴晋又给二叔二婶施一礼,裴文意对杨元庆道:“去吧!若有正事就不耽误你了。”
杨元庆微微欠身,便跟着裴晋走进了府内,裴文意望着杨元庆的背影,低声对妻子笑道:“薰娘,如果他做我们的女婿,我觉得倒也不错。”
王夫人吓了一跳,连忙问:“公公和你说起敏秋之事了?”
裴文意点点头,“前两天和我说起此事,问我有没有意见?”
王夫人紧张地问:“那你怎么说?”
裴文意奇怪地看了妻子一眼,“难道你不愿意?”
王夫人被说中了心事,脸一红,不知该怎么说,其实她倒不是看不上杨元庆,实在是三年前她便已答应了兄长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