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起笑了起来,“元庆,有什么事直接说,还要提‘帮忙’二字吗?”
杨元庆便压低声音对众人道:“我得到确实消息,明天朝会圣上将审核武举录取名单,我想趁机把事情闹大……”
……
黄昏时分,杨元庆出现在杨府门口,他慢慢走近府门,几名家丁立刻惊慌起来,纷纷后退,二十几人站在台阶上,执刀在手,警惕地盯着他。
杨元庆拱拱手笑道:“你们不用惊慌,这座府门我不会踏进一步,烦请替我通报一下祖父,就说我有事找他。”
众家丁对望一眼,其中一人立刻转身奔进去了,等了片刻,一辆马车在他的身后停下。
“元庆!”
杨元庆一回头,却见祖父杨素笑眯眯地坐在车窗内向他招手,他连忙上前施礼,“孙儿参见祖父。”
“我要去拜访一个老朋友,你是准备进杨府吗?”
杨元庆摇摇头,“我是来找祖父。”
“那就上来吧!我们边走边说。”
杨元庆把马交给杨素的侍卫,坐上了马车,马车门口坐着一名小书童,杨元庆笑着摸摸小书童的脑袋,在另一边靠窗坐下。
“你的那件事应该办得不错吧!”杨素笑问道,他休息几天,显得身体状况略有好转,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还比较顺利,圣上已经相信宇文述操纵武举,祖父需要我说说细节吗?”
杨素摇摇头,“事情你自己去做,我只是指点你一些官场上的进退。”
“那孙儿就不说了,我想请教祖父一个官场上度的问题。”
杨素很愿意孙子向他请教,笑道:“你说吧!这其实也是很微妙,进一分则厚,退一分则薄,要捏拿得恰到好处,确实需要一点功力。”
“孙儿想问,把握造反的和闹事的度在哪里?”
“你这个问题有点不好回答啊!”
杨素笑眯眯道:“按照我的经验,无非就是一个数量和距离的问题,数量是人数,读书人一万人冲击衙门,也是闹事,谈不上造反,可是练武者五百人聚在一起商议,就是造反了,同样,如果五百练武者是在军队旁边聚集,那还是闹事,可如果是在山上聚集,那就是造反,元庆,你懂我的意思吗?”
杨元庆若有所悟,“祖父的意思,关键是在官府的感受。”
“没错!”
杨素对孙子的聪明赞许地笑了,“其实就是看官府,如果官府觉得自己能控制住局面,那就是闹事,如果官府觉得自己可能控制不住局面,那就会定为造反,因为一但定为造反,官府就可以推卸责任,其实还可以再推而广之,假如圣上觉得能控制住你,你做事情出格点也无妨,假如圣上觉得控制不住你,你稍有轻举妄动,他也不会饶你,这就是一个度的问题,说白了,其实就是上位者的感受。”
杨元庆点点头,他明白了,他又问道:“还有一件事,祖父不是说我把这件事做好,圣上会给我一个额外赏赐,孙儿想问,我该要什么赏赐?”
杨素微微一笑,向他招招手,“你附耳过来。”
杨元庆凑上前去,杨素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杨元庆连连点头,“孙儿明白了。”
……
次日一早,宇文智及带着百余名家丁前往利人市,今天他轮休,如果是往常,他会带几个朋友去平康坊寻花问柳,但今天他却有要紧事。
宇文家在都会市和利人市各有十几家铺面,出租给商人,租金原本半年一收,但最近迁都洛阳的消息令宇文述心中不安,他便决定卖掉部分利人市的商铺。
价格已经谈好,只是对方要求商铺里的商人搬走,但租期还没有到,商人们都不肯搬,宇文述便决定强行把租他店铺的商人撵走,这个任务就交给了他的三子宇文智及。
宇文智及带领百余名家丁浩浩荡荡开往利人市,离利人市还有两三里,住在附近的武举考生们便得到了消息,纷纷向利人市大门口聚集,他们都没有带兵器,手执木棍,每个人心中都带着无比的愤怒。
一夜之间,宇文阀操纵武举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武举考生,最后被录取的两百人,有一百零九人都是由宇文述决定,每个人他都收了重金贿赂,二百个名额,最后公平录取的只有九人,这个消息让从各地千里迢迢赶来的考生们愤怒了,他们愤怒无处发泄,他们需要一个说法,而在单雄信等人的刻意引导下,他们的愤怒之火便转到了宇文述之子宇文智及身上,很多人知道,此人在武举前异常活跃,天天有人请客吃饭,不用说,宇文智及就是宇文阀收钱的关键人物。
利人市大门口,这里有一片占地约三亩的广场,广场四周则分布着几十家酒肆和客栈,广场上人来人往,热闹异常,卖货的商人,买货的顾客,等着被东家雇佣的脚夫,玩百戏的艺人,讨饭的乞丐,三教九流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使这里成为一个热闹繁华的民众广场。
当宇文智及率领百余名家丁来到广场上时,数百双眼睛从四面八方盯住了他。
卷五 龙腾虎跃斗京华 第三十九章 承天广场
就在宇文智及即将进入利人市大门时,几名武者拦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之人正是秦琼,他手执一根齐眉哨棍,目光冷视宇文智及,身后跟着他的几名兄弟,程咬金和单雄信等人。
“是什么人,敢拦住大爷去路?”宇文智及马鞭一指秦琼骂道。
今天他带着一百多名家丁,胆气十足,谁敢惹他,他都绝不会容情,旁边一名家丁认出了秦琼,低声对他道:“公子,这人就是那天晚上,老爷想认他做假子,被他拒绝的那个人。”
宇文智及长长‘哦!’了一声,眼中里充满嘲讽之意,“秦琼,你现在后悔了吗?”
“我落榜果然是你们宇文家弄的鬼?”秦琼满眼怒火地盯着他。
“没错,一点没错,你本来考第一名,但我父亲不喜,命兵部把你的名字划掉了,怎么样你后悔吗?”宇文智及得意地大笑起来。
“今天我要讨个公道,我要打烂你的狗头,然后去天下宣扬,让天下人都知道贪赃枉法的宇文家族!”
宇文智及勃然大怒,他一挥手,“给我打,打死这几个狗贼!”
百余家丁一拥而上,抡起铁棒长刀向他们杀去,单雄信等人早已等不及,他们大吼一声,甩开膀子,舞动哨棒呼啸着打去,当头打翻数人。
就在他们动手的同一时刻,广场四周的小巷冲出数百名武举考生,手执各种棍棒、锄头,他们都很谨慎,没有人拿兵器,这就是一个‘度’,拿兵器聚众是造反,拿棍棒打人是闹事,他们从四面八方围拢上来,武举舞弊不公,使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怒火和仇恨,他们个个身材高大,武艺娴熟,打得众家丁哭爹叫娘,仿佛无头苍蝇四散奔逃。
宇文智及心中害怕,他调转马头要逃,就在这时,秦琼高高跃起,劈头一棒向他打来,宇文智及躲闪不及,被一棒打在额头上,他惨叫一声,翻身落马,十几名大汉一拥而上,将他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秦琼见宇文智及已被打得奄奄一息,他一挥手止住了众人,对众人喊道:“武举不公,我们去兵部讨个说法!”
众人齐声响应,扔下棍棒,数百人浩浩荡荡向朱雀门而去。
……
让我们把时间再向前推一个时辰,天还没有亮,夜空依然漫天星斗,点点繁星如璀璨的宝石缀在天鹅绒般的深蓝色天幕之上。
低沉而巨大的钟声回荡在京城上空,钟声里一辆辆马车和牛车,无数骑马的官员从四面八方向向朱雀大街汇拢,车辕上挂着的橘色灯笼如浮光点点,和星空交映生辉。
这是京城独有的一景,每天天不亮,伴随着低沉的钟声,数千朝臣会浩浩荡荡地离家上朝,上朝时间一般都会很早,天不亮,卯时一刻举行朝会,这样可以保证朝会结束后,大臣们可以进行正常的公务,不会因为朝会而耽误了处理政务。
每天上朝是京城官员一项痛苦的煎熬,而地方官员就会好得多,杨元庆是属于在京的地方官员,尽管他的品阶已经有了上朝的资格,但他一般不用上朝,如果他某一天想和京官一样上朝,就必须事先向殿中监申请,得到批准后,以飞狐县子爵的身份旁听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