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枭雄 第1009节

  程咬金当然没有穿戴盔甲,他穿一件紫红色长袍,头戴绿平巾,穿红戴绿,还带着三四个随从,一看便是一个发了横财的阔佬。

  程咬金迈着八字脚,一步三摇,囊中多金,说话也气粗,“现在还是白天,这个陈主薄怎么不去县衙,呆在家里做什么?”

  程咬金怀疑瞥了马掮客一眼,“你小子不会是在骗我吧!随便找个傻子来冒充。”

  马掮客急了,连连保证,“我向上天发誓,我绝没有骗程爷,若我敢骗程爷,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又低声对程咬金道:“程爷有所不知,这个陈主薄名义上是县衙的光初主薄,实际上他从不管县衙中的事情,他是替县令打点生意。”

  “县令居然还做生意。”

  程咬金有些奇怪地问,“他忙得过来吗?”

  “哎!现在当官的谁不在做生意,当然县令本人不做,都是家人或者心腹在打点,我们这个县老爷在房子县呆了四五年,靠那点俸禄,他能养得起三个小妾?”

  程咬金点点头,他明白了,走进巷子,他们来到一扇大门前,这是上好的枣木朱漆大门,包有铜边,院子也是用砖砌成,墙头还铺了青瓦檐,显得十分考究,和其他用黄泥麦秆夯成的土院墙完全不同,一看便是大户人家。

  其实在隋朝全盛时期,对于官员和民众的住宅都有严格的规定,什么身份住几亩地,大门的式样、房椽的数量,平民门院不得用重瓦及鱼鸟装饰,更不能用飞檐门楼,只能做乌头门,也就是一根乌木悬在门上,连门也只能用简单的竹木门。

  营缮令中有明确规定:‘王公以下,舍屋不得施重栱藻井;’‘士庶公私第宅,不得造楼阁,临视人家’等等,不一而足。

  所以像陈主薄这样的无品胥吏,居然敢用铜皮包重门,门上还有铜环,还有一座飞檐门楼,这是三品以上高官才有资格使用。

  如果在大业初年,肯定要问罪,只是经历多年战乱,法律荒弛,也没有人管这种事情了,只要有钱,过一过王公的瘾也无妨。

  马掮客上前拍了拍铜环,片刻,一名年轻妇人开门,她认识马掮客,又看了看身后的程咬金一行人,便问道:“马浪子,又什么事要麻烦我家老爷?”

  “夫人言重了,只是有一点小事要请陈主薄帮忙,当然……”马掮客做了一个数铜钱的手势,暗示妇人。

  这名妇人便是陈主薄的妻子,她明白马掮客的意思,便开了门,“那就请进吧!”

  她回头喊道:“大郎,有客人找。”

  “是谁找我呀?”

  从屋子里走出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长得倒是清秀,细皮嫩肉,穿一身白色湖绸长袍,头戴乌帽,打扮也文雅,看外表是一个学术渊博的士子。

  只是他浑身透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做奴仆的小家子气,还有一种胥吏特有的精明和狡黠,他和马掮客交换一个眼色,心中便明白了,有大鱼上钩。

  他走上前,向程咬金拱拱手,“这位仁兄贵姓,是哪里人,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程咬金咧嘴一笑,“我是东平郡人,姓程,想在房子县开一座青楼,所以来找老兄帮忙。”

  院子里有女眷,他竟然说开青楼,陈妻脸上挂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回房去了,马掮客也有点脸热,反正钱已到手,他也告辞而去。

  陈主薄倒不介意来客粗鲁,开青楼也好,开赌馆也罢,都需要大本钱,更需要硬后台,他又是外乡人,那么求官府罩着他,也是必然了,有利可图。

  他一摆手,“请陈兄到我房间里详谈。”

  程咬金呵呵一笑,跟着他进了房间,不料三名随从也跟了进来,陈主薄刚要说话,程咬金却翻了脸,恶狠狠一巴掌将他打翻在地。

  两名随手上前将他架起来,程咬金又猛地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打得这个陈主薄肚子里翻江倒海,脸都变绿了。

  程咬金一把捏住他的喉咙,凶狠地盯着他道:“老子是瓦岗寨的程咬金,问你几句话,你敢有半句谎言,老子挖出你的心肝下酒。”

  陈主薄眼中露出恐惧之色,连连点头,这个时候,保住自己小命是第一重要。

卷十九 励精图治正当时 第五十二章 轩然大波

  县城外,杨元庆和五百亲兵正在等待程咬金的消息,几名老者神情沮丧,他们去看了义仓粮库,果如徐县令所言,义仓粮库已空空荡荡。

  另外,他们还看了台帐,确实是在今年一月,上万石义仓粮被窦建德的军队提走,有具体日期和数量,有经手人的手印和签名。

  既然没有了希望,他们只能是垂头丧气要回村了,乔村正上前向杨元庆深深施一礼,“多谢殿下为小民做主,昨晚怠慢殿下之处,只能容我们下次向殿下弥补,我们先告辞了。”

  杨元庆能感受到他们内心的无奈,也能理解这些乡民心中的苦闷,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存放在义仓,最后却没有了,这就好比后世存在银行里的钱没有了一样。

  这其实是一种国家信用的破产,官还是那些官,民还是那些民,如果不认前朝之帐,谁还会相信义仓,谁还肯把粮食存放到义仓去。

  这个并不是房子县的特例,相信其他所有地方都会有这个问题,作为实际上的一国之主,他必须要对这件事表态,不仅仅是对这个几个老农。

  昨晚杨元庆就这件事思考了一夜,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贪渎归贪渎,但前朝的义仓粮食,隋朝必须要认帐。

  “乔村正就放心吧!不管是青苗利钱还是义仓粮食,我都会给大家的一个说法,请耐心等候,一定会有消息。”

  乔村正大喜,楚王肯说这样的话,那他们的粮食就有希望了,他慌忙又行一礼,“我们不会闹事,一定会等殿下的消息。”

  几名老农走了,杨元庆又对县令徐守信道:“县令就回去吧!以后什么事情要向乡民们说清楚,不准敷衍应付,希望你们能吸取这次的教训。”

  县令徐守信和几名县官心中都忐忑不安,现在只有等楚王走了以后,再想办法应对此事,徐守信慌忙躬身道:“卑职明白了,关于青苗利子钱,利息还是由官府的负担,我们想办法筹措,决不能坏了朝廷的规矩,影响朝廷信誉。”

  徐守信心里明白,他如果不把利子钱吐出来,楚王不会饶过他们,至于义仓粮食,他们做得天衣无缝,就算御史来查也查不出问题,当时确有调粮,不过调的是官仓粮,紧靠在官仓旁边的义仓却没有动,签名和手印都是真,当时县衙上下都以为粮食被调走了,所以徐守信并不担心,这件事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

  杨元庆点了点头,“义仓粮食朝廷会有说法,你们去吧!”

  “卑职告辞!”

  徐守信带着几名官员告辞回城了,不多时,一名跟随程咬金的亲兵从城内骑马飞奔而出,在杨元庆耳边低语几句,杨元庆一怔,立刻令道:“前面带路!”

  他调转马头,跟着亲兵东南方向奔去,大群亲卫骑兵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原野上。

  城头之上,县令徐守信望着他们远去,心中担忧到了极点,楚王回太原,应该走西北方向,怎么走了相反的东南方向,难道会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

  杨元庆率领亲兵一路奔驰了十余里,来到一座村落前,在村落路口又见到了另一名亲兵,他上前禀报,“殿下,已经找到了。”

  “带我去看!”

  亲兵带着杨元庆来到了村中一座大宅前,宅门已经开了,杨元庆带领数百亲兵走进了这座宅子,只见院子里站着程咬金和一名三十岁出头的男子,一脸惊恐,双腿在颤抖,显得害怕之极。

  程咬金一把揪住此人的脖子,将他拉到杨元庆面前,男子吓得跪倒,砰砰磕头,“楚王饶命,饶小人一命!”

  “这是何人?”

  程咬金连忙道:“此人便是房子县的光初主薄,姓陈,曾经是徐狗官的书童,跟了他二十年,是徐狗官的心腹,徐狗官的老底他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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