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谁教你说这些的?是不是你父亲惠贞?”咸丰脸色一黑,喝问道。
“皇上,是奴才自己想到的。奴才父亲本就远在江南,恨不得回京,怎么还会想去岳州编练水师?请皇上明鉴!”
“嗯,这个倒也是。朕明日便调他回京吧。朕还有事要处理。水师之事,不可与他人说起。”咸丰说完,唤来候在门外的太监安德海,扶着他,至乾清宫去批阅奏折。
几名太监在前面引路,安德海小心翼翼地扶着咸丰来到乾清宫,只见朝中几位军机重臣都已在大殿之中等候着。
军机大臣祁寯藻、彭蕴章、穆荫、邵灿、麟魁,还有御前大臣僧格林沁、内务府大臣文庆,一共七人,见咸丰前来,连忙高呼万岁,跪伏在地参拜。
咸丰脸色一板,仿佛未见到众人一样,径直走向御案前,自顾自地批阅奏章。
底下跪伏在地的众位大臣,情知皇上这是被江宁陷落的事情给气得,故意给众人难堪,但谁也不敢吭声,去触这个霉头。因此,均老老实实地跪伏在地,连头也不敢抬,强自忍住膝盖骨的酸痛。
咸丰这一忙政务,便是一个时辰,才将昨日呈送的奏折批阅完成,伸了个懒腰。他仿佛这才刚见到殿下的众位大臣一样,咳嗽了两声,道:“众卿何以深夜在此啊?”
“皇上……,奴才臣等罪该万死!皇上,奴才臣等悉听皇上圣裁,如何处置江宁粤贼之事?”
“江宁?粤贼?何事啊?”咸丰冷笑着,抬起头来,盯着殿下众人。
众人只觉皇上双目闪着骇人的精光,顿觉身上一股重压逼来。还是“二代帝师”户部尚书祁寯藻爬出列,禀道:“皇上,江宁失守,臣等皆是有罪,不过眼下还不是追究的时候。贼兵势大,光调直隶、陕西等处兵力,臣等担心不够,还需速速再增加兵马。”
有人开了头,其余的人也敢出声了:“是啊,皇上。粤贼如今兵分两股,一路占据两广,一路盘踞两江一带。依臣看,而今最紧要的,是不能让他们合兵一处,湖广之地,才是重中之重!”
咸丰一看,却是麟魁,一向性子直,敢于直言。
见出声的不是自己名义上的老师,便是忠心直爽的族臣,咸丰本欲爆发的火气,也不由压了下来,加上来之前,已经去了不少火气,便有些萧瑟地道:“罢了,都平身回话吧!”
众大臣均是心中一惊,继而一喜。看来这个多时辰没有白跪。
不过,真是破天荒了,皇上今天怎么转了性子,这么好说话了?原本以为暴风骤雨、暴如雷霆般的怒火居然没有发泄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均默契地摇摇头,表示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咸丰也不待这些大臣们讨论,他知道,这些人中,没一个没有私心,都是斗来斗去的,平白让自己烦恼。争来论去的,最后没了个结果,还不如自己拿个主意。
不过,那该死的陆建瀛,要不是因为曾经是自己的授业老师,决不能如此轻易放过他。
于是,他朗声道:“江宁不幸陷入贼手,两江总督陆建瀛,本因指挥无方,朕要将其革职治罪,抄没家产,但现已为国殉职,便不再追究,依例议恤,还其家产。”
“江宁将军祥厚奋勇抗贼,为国捐躯,钦命,赠太子太保,予二等轻车都尉世职,谥忠勇,待收复江宁城后,再厚葬。”未完待续。
第218章 缺钱缺人的曾国藩
听到咸丰对待江宁城中主事的两人的态度,众位大臣纷纷松了口气,看来皇上是真的消气了。
顿时,气氛活跃了起来,山呼般恭维声异口同声地响起:“皇上圣明,怜惜奴才臣子们,虽万死难以为报!”
咸丰忽然想到兰贵人的话,心中一动,道:“调兵之事,便由你们几个军机大臣与兵部议定,再呈朕批阅便可。但有一点,刚才工部尚书麟魁说得在理,不能让两处粤贼合兵一处,湖广不得有失!”
“故此,朕欲命人在湖广之岳州洞庭一带筹建水师,不知众爱卿可有人选推荐?”咸丰说到正题。
“皇上英明!若得一精锐水师,粤匪也不敢如此嚣张。只是我旗人都是北人,素来不善水战,却是难以寻这统领水师之人!”穆荫回话道。
他深知咸丰个性,只说建水师,却只字不提经费和兵员,想必又是让筹建之人自行筹措,如此差使,谁接谁头疼。因此,他一句话,便将自己一系摘了出来。
文庆却忽道:“皇上,湖广之地,最好是由本地熟悉之人最妥。微臣倒想起一人,最为符合皇上的要求!”
咸丰闻言一喜,急道:“爱卿便说是谁?”
“却是前内阁学士,兼礼部右侍郎、兵部左侍郎兼署工部右侍郎的曾国藩,其人却是糊南长沙府人氏,去岁因母丧在家,粤贼过境后,他遵皇上之命,在长沙筹建团练,上月闻报,还斩杀近千粤贼余党。”
“哦!曾爱卿,朕倒是知晓。不过,还有些书生意气。”咸丰想起曾国藩曾经上书揭自己的短,有点不喜。
祁寯藻也说道:“皇上圣明,一介书生,如何统兵?何况再其乡间建兵,其兵只认他不认朝廷又如何?”
这话却有些诛心了,咸丰一听,也是面色一变,便欲否决此事,不想文庆却接话道:“皇上,曾涤生虽未汉臣,但对朝廷忠心耿耿,其从田间来,知民疾苦,熟谙贼情。上月斩杀的近千粤贼余党,皆为其乡亲,甘冒如此骂名,可见他对朝廷之忠心!眼下国家危急之时,正是如此杀伐果断之人,才能执兵对付贼匪。”
工部尚书兼军机大臣麟魁也建言道:“皇上英明!在长江上编练一支水师,便可抢夺长江天险,便可将粤贼连根拔除。奴才赞同文大人所提的曾国藩,其人近日被其家乡人称之为‘曾剃头’,便是说其对待贼匪之狠辣。奴才看,他却是组建水师的合适人选。”
咸丰一听,深以为然,便道:“朕意已决,便封曾国藩兼任糊南湖北两省帮办团练大臣,着他在湖广岳州、武昌一带自行筹建水师,抓紧筹办团练,护卫地方!”
……….
五天后,长沙城中的曾国藩,接到六百里快马带来的钦命圣旨,却欲哭无泪。
一半是为咸丰帝看重自己,为文庆等朝中重臣提携自己而感动,但更多的却是,痛恨长毛贼兵,将自己害到如此地步!
原来,他已经知晓了自己上次遇刺后遗留的祸根,除不能人道外,还有听不得水响声。如今皇上特意下圣旨任命他为湖广两省的帮办团练大臣,钦命在洞庭湖编练水师,然而他却听不得水响声,这是何等讽刺与难堪?
钦命下来,又是如自己所愿,他当然无法推辞。但这听不得水声,却又如何办才好,不由头疼。
恰恰此时,已十余岁的长子曾纪泽给只有四岁的次子曾纪鸿讲掩耳盗铃的故事,曾国藩一听,顿时想到个主意,看来,也只能采用这个主意了。那便是一到水边,便用棉絮将耳朵牢牢地堵塞,交流一概写字来进行。
打定主意的曾国藩,领了圣旨,便安排人手,一边在长沙一带亲自编练团练,一边准备找人在岳州洞庭一带,组建洞庭水师。
听说朝廷命曾国藩在岳州组建水师,好友兼幕僚郭嵩焘上前建议道:“涤生兄,如今你这不能听水声的毛病,让你无法亲自组建水师。还是另行命人组建水师,你在长沙居中指挥即可。嵩焘前来,却是向你推举水师统领的人选。”
“伯琛老弟,如今粤贼攻占江宁,震动整个朝廷。依国藩看,确是其水师贼寇战力惊人,长江水面,已无敌手。如今朝廷命我操办水师,却是英明之举。伯琛你就快说谁人合适吧?”曾国藩急切地道。
“原本有一名叫彭玉麟之人,是衡州府衡阳县渣江人,行伍出身,擅长水战之法,乃是编练水师最为合适的人员。可惜前阵子我打听到,此人却原来被长毛贼已掳走,现在永州府湘江上编练水师,为贼兵效力了!”
曾国藩一听,大惊,道:“为何如此人才,竟会被长毛贼人请去?”他不能不惊叹,前番有左宗棠,被长毛贼请走,如今又有彭玉麟,竟然也被长毛请走。
而这一切,不由让他觉得似乎有支无形的黑手,竟然如此清楚湖湘之事,甚至连自己这样刚回家奔丧之人都能提前策划,刺杀自己。这样一想,不由感觉后背发凉,这到底是什么缘故,竟然会知晓这么多的事情?
难道?长毛粤贼他们,信仰的那什么西洋传来的拜上帝之宗教,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能知晓一些秘事?
郭嵩焘见曾国藩出神,提醒道:“涤生兄却不用心急。如今虽没了彭玉麟,还有一人也可胜任此职。此人叫杨载福,乃是长沙府善化人氏,行伍出身,领兵多年,武艺高强,带兵有方,只是谋略方面,尚需人辅佐。”
“太好了,既是长沙本地乡亲,又是伯琛老弟推举,水师营官便是此人。至于谋略,罗泽南、王錱、刘蓉等人,使一人辅佐其便可。”曾国藩刚一开心,不过想到圣旨上写的钦命自己“自行筹措军费开支”,便头疼不已:“不过,除了将领,还要招募水师军士兵勇,以及打造战船火炮,却需要大量的银子才行。为兄头疼的主要还是这个,还有招兵太多,会不会引起上面猜忌!”
曾国藩说的是实情。目前,他组建“湖南审案局”内的“湘勇”,还只是湘乡县的湘勇,而他很清楚自己的第一步目标是将之建成整个湘省的湘勇,但要想达到这个目标,依照现在的一千五百余人,是远远不够的。
但若现在便扩大湘勇,一来,会招致非议。目前,朝廷督办的只有长毛起事的几处省份,算是官办团练,去年是廣东、廣西、糊南,今年又追加了糊北、茳西、安幑、江苏、浙茳、福建、贵州等一共十个省允许办团练。
但其他九省都没有像糊南这样大的团练,帮办团练大臣所直接掌握的团丁,都不过二三百人。而自己,直接掌握的,都已有一干五百人了,还要扩大,素来猜忌心严重的咸丰帝,还有其他朝廷上的满清旗人,肯定会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