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马大明 第949节

  骨力裴罗将城中守将叫来一顿臭骂,差点挥刀砍了他。命人送信的时候说的十万火急,好像城池立刻便要被攻破一般,害的骨力裴罗还以为是唐军大军趁虚攻城,所以急忙赶回来救援。但现在的情形却是只有那一小股的神策军在西城攻城,神策军主力却根本没有出动。

  守城的将领也很委屈,他恳请骨力裴罗亲自去西城瞧一瞧。骨力裴罗赶到西城外一瞧,顿时大惊失色。西城墙已经千疮百孔,城楼城墙被不明攻城器械轰的稀巴烂,几处城墙都快要被轰塌了。神策军的攻城能力简直骇人,一小股五六千的攻城兵马,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便造成了这么大的破坏,简直不可思议。难怪守城的将领慌了神,自己的大军幸亏回来的及时,否则的话,城极有可能已经被攻破了。

  骨力裴罗哪里知道,高仙芝率领的六千攻城兵马其实只装备了五门攻城虎蹲炮。若是真的要攻城的话,只需多带十余门虎蹲炮,一个时辰便已经攻破了丰州了。可是王源高仙芝定下的计策不是夺城,而是要和骨力裴罗决战,所以攻城只是逼迫骨力裴罗回援而已。

  其实骨力裴罗若是知道王源根本没有攻破丰州的打算的话,恐怕会极度后悔他刚刚错失了攻下神策军大营的机会。他根本没意识到,其实攻下丰州对神策军没有任何的好处。神策军大量的物资辎重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安然撤入丰州的。若神策军当真要那么做的,便是骨力裴罗击溃他们的绝佳机会。而且骨力裴罗也没意识到,神策军即便攻入了丰州,他们也是守不住的。因为被破坏的城防如何在短时间内重新加固恢复?回纥骑兵的机动力根本不会给他们修复城防的机会。被轰塌的城墙正是他们重新夺取城池的入口,到那时便是一场正面的惨烈的巷战。而这其实也是骨力裴罗所希望的。

  每一次战斗,其实都是一场计谋和心理上的博弈。看的便是谁想的更多,谁想的更细,谁能更好的揣摩对方的心理。很明显,身在大草原上纵横驰骋的骨力裴罗缺少了这个方面的底蕴。或许策马纵横,冲锋碾压对手,他要比王源强的多。但在谋略策划,心理博弈上,他完全不是对手,甚至连很多普通的中原将领都比不上。在这种重大的博弈之中,他永远处于下风,彻底落入了王源为他设计的圈套之中,甚至没有任何的察觉。

  此时此刻,摆在骨力裴罗面前的只剩下了一条路,便是正面攻击神策军。他无法再实行绕行而击的计划,因为丰州城成了他的累赘,他知道在离开哪怕半个时辰,对方便可以攻破丰州城。本来作为自己的后盾的丰州城却成了一个巨大的壳,重重的背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法施展回纥骑兵奇兵冲杀纵横往来的灵活作战能力,而只能被迫走上他最不愿意的冲入山包之中和神策军交战的这条路。

  但即便如此,骨力裴罗并没有觉得太过沮丧,手下的将士们的士气也没有被消磨。反而因为半途的折返,让将士们更加有一种被戏弄的恼怒。而愤怒正是回纥骑兵战斗力增强的一种来源。

  “乞扎纳力,整顿阵型,准备全面进攻山包之地。今夜,本汗誓要将神策军一举全歼,让他们知道,戏弄本汗的后果。”骨力裴罗冷声下令道。

  “遵命。大汗,不是末将多嘴,早就该这么干了,之前就不该去绕行攻击,咱们回纥大军何时正面惧怕过对手?末将这便去整顿阵型,末将亲自率军打头阵。”乞扎纳力道。

  呜呜的号角声响彻月色下的空旷之地。黑压压的回纥骑兵如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大地上。战马不安的躁动着,马蹄激起的烟尘笼罩在天空之中,让本来很是清朗明静的月色下的天空都变得混沌而黯淡。不久后,那片巨大的阴影开始缓缓的在地面上移动,从丰州城下慢慢的往梅花状山包的北侧接近。随着阵型的逐渐接近,阴影移动的速度也慢慢的加快,飞快的吞噬着月下白色的地面。当巨大的阵型冲锋到山包之北里许之处时,阵型前方招展的大旗同时一变,然后一声巨大的惊天动地的整齐划一的吼叫声在天地之间响起。

  “吼!”

  这一声吼从十万骑兵的口中整齐划一的喊出来,声浪几乎要震裂耳鼓。其气势惊天动地,声波激荡四方。即便是久经战阵的神策军将士,也在这一声巨大的吼叫声中骇然变色。

  随着这一声巨吼之后,回纥骑兵齐齐亮出了兵刃,清一色的雪亮的弯刀在月光下幻化成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般,森森冷光反射到四周,瞬间照亮了本是一片巨大阴影的战阵。瞬间将一张张回纥骑兵扭曲的面容照亮。那些士兵的面孔扭曲着,鼻孔翕张着,眼睛里似乎喷着火,一个个就像是骑在马上的野兽一般。

  “杀!”

  凄厉的喊杀声震动天地,一瞬间,方圆数十里之地野兽飞奔,夜鸟惊飞,蛇虫藏匿。戈壁滩上所有的生物似乎都感受到了凌厉的杀机,纷纷惊慌躲藏,逃窜无踪。十万回纥骑兵,以一往无前之势,如一道巨大的海啸一般,冲向了神策军驻守的梅花山包之地。

第1049章 离心

  十万骑兵全力冲锋的气势,堪称地动山摇,天地变色。那种奔腾呼啸的威压和气势,当真非言语所能形容。带来的巨大的恐惧和末日将至的恐慌感,也不是以前任何一次战斗所能比拟。

  王源所率的神策军可谓身经百战,作为神策军最初班底的剑南军,当初曾经在匹播城下遭遇过吐蕃十几万兵马的全力进攻。那时,吐蕃兵马调集六万骑兵发动过规模巨大的冲锋。那一次的场面很久以来都让原剑南军的将士们记忆犹新,甚至王源都记忆深刻。六万骑兵呼啸而来的场景,给人以极大的压迫和窒息感。但那次的记忆,到了眼前这场冲锋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眼前这十万回纥骑兵的冲锋彻底刷新了众人认知。一则,骑兵数量多了四万,二则回纥骑兵的冲锋方式竟然不是分批分梯队的冲锋,而是全军排山倒海的集体冲锋。其三,那一次的吐蕃骑兵中,起码有一半是骆驼骑兵,冲锋的速度远不如战马。而眼前的回纥人,坐骑是清一色的战马,冲锋的速度极快,给人以更大的恐惧感。

  短短里许的距离,仅在片刻之间便被跨越。潮水般的回纥大军以极快的速度冲入了山包北口的三道两里多宽的入口。就像是巨浪撞上礁石一半,北边的两座山包瞬间成了被洪流淹没的孤岛。回纥骑兵被割裂成三股洪流,从北边两座山包之间以及东西两侧涌入梅花形的山包地形之中。

  让人奇怪的是,在冲入山包通道中的那一刻,想象中的打击却根本没有到来。北面山包之中也并无任何神策军兵马的踪迹。所以,虽然阵型被分割,但三股骑兵洪流还是沿着里许宽的平畴通道飞驰而入,速度丝毫未减。

  但因为山包的阻隔分割,即便是三道近两里许宽的通道也不足以让十万骑兵的冲锋阵型发挥。本来冲锋阵型以近九里宽的散兵冲锋的阵型被硬生生压缩了一半。这导致冲入山包通道中的回纥骑兵被迫形成密集的阵型。本来骑兵之间的距离可保持丈许,但现在被迫压缩到数尺之内。对于骑兵而言,虽然是以密集冲锋的队形作战,但被压迫的阵型过密,会带来巨大的隐患,便是一旦有战马骑士失足,会对周围的骑兵产生灾难性的后果,往往会因为一匹战马的倒下而导致周围的七八匹战马遭殃。若是反应不及,还会形成连锁效应。

  但此时,处于亢奋冲锋状态下的回纥骑兵们已经无暇顾及到这些。特别是进入山包通道之后,没有遭受到预想的打击之后,他们更是急于脱离这过于狭窄的通道而希望立刻绕过身侧的山包抵达开阔之处,所以反而快马加鞭,加快的冲锋的速度。

  就在此时。三道红色的信号弹冲上了天空,爆裂成花雨的瞬间,北面的两座被骑兵包围的山包上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随着这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响起,两座山包之上,八门虎蹲炮同时开火,这一次无需瞄准,只需居高临下将炮口对准密集的回纥骑兵的阵型发射便可。八发实心铁弹带着呜呜的低沉的风雷之声落入回纥骑兵阵中。下一刻,八九名回纥骑兵连人带马原地爆裂,碎成了一片的血肉。

  那实心弹击中回纥骑兵的情形就像是用一柄大铁锤对着一只小动物当头砸下一般,那力道,那冲击力简直难以形容。巨大的冲击力直接便可击碎骨肉,穿透血肉,留下的便是一具如爆裂一般的破碎尸体。一枚炮弹直接命中了一名骑兵的头颅,将那名骑兵的头颅轰碎之后斜斜的击中数尺外的另一名骑兵的大腿,连人带马将他们轰倒在地上。

  虽只有八枚铁弹的第一轮进攻,但带来的连锁反应让中弹骑兵周围的骑兵均受波及,瞬间如多米诺骨牌一般,百余名骑兵纷纷翻滚落马,被周围的骑兵踩踏成了肉酱。

  这仅仅是个开始,两侧山包山腰之处,架设的神威炮开始朝射程内的骑兵发动轰炸,神威炮因为射程的原因,无法架设在山包顶端,也无法覆盖敌军的冲锋阵型。但因为回纥骑兵需要尽量保持之间的距离,所以不可避免的将阵型扩散到距离山包百余步的距离之内,而这正是神威炮可以发挥的距离。神威炮最短的距离也在三百步之外,架设到山包中段之后因为高度增加可延伸少许射程,但这已经不重要。神威炮架设的作用其实是为了进一步的压缩对方的冲锋阵型,让他们不得不更为密集的聚拢在通道中间里许宽的距离内。

  神威炮一旦开火,威力更加的明显。起码在声势上,比之虎蹲炮要浩大的多。神威炮的弹药是落地爆炸的,所以更显得凶悍。可惜的是,山包太小,也没有太多可以利用的地形来安置神威炮。坚硬的砂石也无法挖掘,最终每座山包中段只能安装十余架神威炮。但正是这数量不多的神威炮,带来的爆炸性的后果也极其严重。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让靠近两侧山包三四百步距离内的回纥骑兵遭受了他们从未遭受过的攻击。霹雳弹爆炸的气浪,以及霹雳弹中横飞的尖利铁片让没有太多盔甲武装身体的回纥骑兵遭受了巨大的伤害。每一发霹雳弹都将方圆丈许内的数骑骑兵炸的皮开肉绽,翻滚落马。由此引发的一连串踩踏和碰撞,带来的是更多的杀伤。

  乞扎纳力冲锋在队形的前部,但并非是最前面。他是军中大将,带头冲锋也只是鼓舞士气,并不会是第一梯队与敌交战的兵马中的一员。此刻他刚刚冲入山包之间的通道,目睹两侧山包上下神策军轰炸,前方一片人仰马翻的情形,乞扎纳力立刻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意识到,对方这是利用狭窄的地形对骑兵进行轰炸,从而达到耗损己方兵力的目的。虽然看似这种轰炸的密度不大,带来的伤亡其实也不会太大,但任由他们占据高处不断的轰击,会给兵马在心理上带来极大的恐惧。

  “花不留、次布。你二人率兵马占领两座山包,摧毁唐人器械。必须拿下山包,否则提头来见。”乞扎纳力高声下令。

  两名回纥将领接令大声的打着唿哨,各率一只三千人的骑兵队伍朝着两侧的山包冲去。他们其实都明白,这是最明智的作法,命人攻下山包,便去除了这些器械的威胁。山包这么小,上面应该没什么兵马,没什么太大的难度。

  两只骑兵接令开始冲向山包脚下,然而,就在数千骑兵靠近山包下方时,无数的箭雨从斜坡上激射而至,那正是神策军安置在那里的步兵。骑兵作战中,步兵的作用不大。

  三万多神策军步兵并无用武之地。他们的弓弩射程也有限,也不能像神威炮和虎蹲炮那般在几百步甚至数里之外便可轰击对手。那么他们唯一能杀敌的机会,便是利用虎蹲炮和神威炮作为诱饵,当对方意图攻上山包之时,便是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每座山包下方的斜坡上其实都只有一千多名步兵驻扎,不是宋建功不想多驻扎兵马,而是山包太小,根本无太多立足之地。围绕着山包下方的斜坡一圈,其实也只能容千余名弓箭手驻扎。但这千余名弓箭手所配备的弩箭却是最好的弓弩。那是神策军中最精锐的十字连发弩。这种弩箭本来是骑兵才可装备,但这一次,王源分发了六千柄给驻扎在山包上的步兵,便是为了完成阻击对手夺取山包的任务。

  数千骑兵猛冲到山包之下百步之内,他们便遭受到了异乎寻常密集和强劲的弩箭的袭击。在这一侧,其实只有四百余名神策军弓弩手,但射出的弩箭却密集的好像有数千人一起放箭一般。这当然得益于连射弩的连续发射的能力。一只箭匣中八只弩箭,射光一只箭匣只需扳动八下弓弦机簧,所用时间比弯弓搭箭缩短三倍,且精度更佳。箭弩如雨,一轮下来,回纥骑兵冲到山包下时,便已经死伤上千。但回纥骑兵还是硬着头皮冲了上来,因为他们接到的是死命令,他们无法后退。

  但骑着马冲锋,好歹还有马儿当挡箭牌。现在化身为步兵要往山坡上冲,既行动缓慢更加成为目标,又无任何躲避遮掩之物,这简直就是送死。两千多回纥士兵只往山坡上冲了十几丈,便发现这是太愚蠢的举动。于是丢下数百具尸体滚下山坡,仓皇逃离弓箭手的射程。

  两侧山包发生激战的时候,回纥骑兵的阵型已经深入山包之地五六里。数万回纥骑兵已经通过了第一道山包通道的生死考验。但前方另外两座山包横亘在前,其间通道比冲入的通道还要窄小一些,大概只有一里半的宽度。周围数座山包上下,也都开始响起巨大的轰鸣声。铁弹一颗颗的落在阵型当中,腾起一片片的血肉迷雾,溅起一片片的土石砂砾。引发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落马踩踏事件。

  但到了这时候,谁都没有退路,除了继续猛冲,根本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他们的现在最想看到的便唐军的身影,他们恨不得将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到敌军身上,所以,数道变得狭窄但更为凶猛的洪流径直冲向了前方的两道通道。坏消息是,本来三道冲入的兵马汇聚成了两道,面对又狭窄了数百步的前方通道,阵型又被压缩了不少。但是也有个让人振奋的好消息,那便是,最前方的回纥骑兵终于在前方的通道中看到了黑压压的敌军骑兵的身影。

  看到对方兵马的那一刻,所有回纥骑兵们心中的潜台词便是: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堂堂正正的厮杀一场了,老子的弯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

  丰州以南八里余里的邠州城内,同样的月夜之下,丰州城外的大战如火如荼的展开之时,这里也笼罩在大战将至的压抑气氛之中。不止是李光弼的大军兵临城下带来的恐惧和压抑,刚刚发生的恒王李瑱杀妻杀子然后自杀的举动,也让这恐惧压抑的气氛到达了顶点。

  李珙李璲李璬等人心里其实都明白,李瑱这么做的根本原因便是因为绝望。当此情形之下,李瑱自知大势已去,已无活下去的希望,所以他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杀了妻儿然后自杀,便是想一了百了,彻底结束这一切煎熬。

  面对李瑱和妻儿们的尸体,三人的脸上阴云密布。之前他们相互安慰着鼓励着,拼命说服自己还有守住邠州的希望,但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之举。此时此刻,他们甚至有些佩服李瑱来。这个醉心于修道的二十七弟,关键时候表现的比自己这几个兄长还有勇气,自杀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这一点三人自问都做不到。明知山重水尽,三人还是不肯放弃希望,说的好听点这是不认输,说的难听点,其实是三人害怕死亡,害怕心中早已勾勒出的那种悲惨的结局罢了。

  李瑱自杀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开来,府衙后堂之中住着的几名公主和驸马们纷纷赶到,顿时痛哭之声四起。所有跟随李珙李璲等人参与此次讨伐的皇亲国戚们,从李瑱的死中察觉到了形势之险恶。与其说他们在为李瑱哭泣,还不如说他们在为自己的选择错误而后悔,为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而哭泣。

  李珙眉头紧皱,看着痛苦的众人喝道:“哭什么?二十七弟是个懦夫,当此之时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去,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大战之前,这是对我们军心的动摇。二十七弟此举实在不妥。”

  众人吃惊的看着李珙,自己的亲兄弟死了,他还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毫无人性了。

  “我说的不对么?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之声,也要为了父皇,为了大唐而死,杀妻杀子自杀,这不是懦弱是什么?都莫哭了,来人,弄些棺木收殓起来,停放到城中寺庙中去。十二哥十三哥,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干,可没时间在这里哀哀哭泣。”李珙冷声道。

  李璲李璬虽心中不快,但李珙之言也是有道理的,还有不知道多少守城的准备工作要做,哪有时间在这里为李瑱哭泣。李璬长叹一声,将李瑱的尸身抱起来摆在床上,用布巾盖住李瑱扭曲恐怖的面孔,哽咽道:“二十七弟,你安心去吧。待退了敌,皇兄一定给你风光大葬。哎!你倒是知道享福,这一去一了百了,还有兄长们给你收敛下葬。可是兄长们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去,若是我们明日战死了,怕是连个收敛的棺木都没有。哎,不说了,不说了,你若有灵,便保佑我们守住邠州吧。”

  众人听着李璬的话心中悱恻难言,是啊,李瑱今日死了,还有棺木收敛。明日若是城破了,这些人怕是连薄棺都无一具。正所谓今日你死我来葬,明日我死谁来埋,想一想便让人心灰意冷,浑身无力,万念俱灰了。

  李珙不愿呆在这里被这种情绪所影响,他皱眉沉声道:“我先去城头了,二位皇兄也快些各行各事,不要在这里耽搁了。”

  说罢李珙拂袖转身,快步离开这血腥恐怖气氛压抑之处。李璲和李璬只好交代了其余人等几句,请两位驸马去安排入殓之事,两人也前后脚离开了院子。

  李璲李璬二人默默无语的沿着回廊来到前厅,堂上已经空无一人,李珙显然已经上城头去了。李璬举步便往厅外走去,却被身后的李璲给叫住了。

  “十三弟。请留步。”李璲低声道。

  李璬停下脚步来,回头问道:“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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