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哈哈大笑道:“简直笑话,亏你想得出来这个计策。”
王忠嗣皱眉道:“到底是什么计策?”
哥舒翰笑声未歇,对王忠嗣道:“大帅,董延光曾提出攻击石堡城之法,当时流沙之地无法通行,他建议我大军绕行鄂陵湖和扎陵湖一圈,从南边攻击石堡城。你说荒唐不荒唐?绕行数百里去攻击石堡城?这简直是我听到的最蠢的计策了。”
王忠嗣愕然半晌,也哈哈大笑起来。众将领也笑的前仰后合。
董延光皱眉道:“有这么好笑么?起码此计可进攻石堡城,而非困守于此,等待什么天寒地冻冻结流沙。现在流沙冻结了,却又要要求退兵。”
王忠嗣摇头叹道:“你便是告诉朝廷以这种计策攻击石堡城么?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董延光摇头道:“现在流沙冻结,当然无需绕行,我有了另一个攻城之策。”
王忠嗣道:“说来听听,让本帅开开眼界。”
董延光道:“我拟从西面绕行,率军猛攻石堡城南侧,以奇兵致胜。但需大帅在正面进攻给予策应。”
王忠嗣冷笑道:“你这计谋倒也寻常。若非粮草天气所限,大军不用任何计谋便可攻下石堡城。但你要知道,眼下我们军粮供应不及,且天气酷寒。一旦出兵,便无回头之路。任何计谋和方略都是在粮草充足的前提之下的。所以,你这花哨的计谋在本帅看来毫无用处。”
董延光傲然道:“大帅可莫忘了,刚才陛下圣旨明言,朝廷认可了卑职的攻城方略,大帅需积极协助我才是。如何用兵是我的问题。现在我要求大帅拨给我五万兵马,给我十天的粮草,我要带兵出战。而且我还要大帅领军挺进石堡城北城,以佯攻吸引吐蕃人的注意力,协助我从腹背奇袭石堡城,前后夹击拿下此城。”
李光弼怒道:“五万兵马十天的粮草?你说的轻巧。你可知现在整个多玛城中有多少粮草?只够十一万兵马四日之食。你要十天的粮草,岂非要剩下的兵马喝风食雪?”
董延光咂嘴道:“这我便管不着了,我必须要携带十日粮草,因为我不能让敌军发现踪迹,所以要往西绕行数十里直至石堡城背后。这当中起码需要花上八九天的时间,没有十日军粮,无法撑的到大军攻城的那一天。”
王忠嗣冷声道:“董延光,你可知你这么做会带来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董延光拱手朝天,傲然道:“卑职只想拿下石堡城,不负圣上期待,不负朝廷之望。可不会去想那些没用的事情。大帅,卑职的要求已经向您提出了,卑职希望五万大军和十日粮草要在明早备好,卑职明日一早便要发兵。还有,大帅莫忘了,此计关键之处在于大帅需要领军佯攻吸引吐蕃兵马注意力,大帅若不出兵的话,攻城失败的罪名卑职可不背。卑职会如实的上奏朝廷的。”
董延光说罢,微微拱手,转身出大帐而去。
大帐内,众将默然无声看着王忠嗣。朝廷的这道圣旨明显是对大帅极为不满了。身为领军主帅,朝廷却又硬生生命名了一名攻城的主将,让其独立于大军之中负责攻城,这明显是乱了军中的规矩。等于一军之中出来两个领军的主帅了。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羞辱,虽没有撤了王忠嗣的主帅,但其实和换帅也没什么区别。而且命令王忠嗣必须协助董延光攻城,这更是将王忠嗣的主帅地位置之不顾了。
众将对王忠嗣都很尊敬,眼看着王忠嗣陷入如此境地,却也无能为力,想安慰却又无从安慰。董延光对王忠嗣的态度已经不是一个将领对主帅的态度了,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王忠嗣缓缓坐在大椅上,整个人像是浑身被抽光了精力一般。缓缓摆手道:“诸位都回营吧,本帅想静一静。”
众将只得拱手离去,李光弼和哥舒翰留在大帐之中。哥舒翰沉声道:“大帅,当真容董延光领军攻城么?连下几场大雪之后,多玛城都难以驻守了,此时出兵无异于找死啊。”
王忠嗣叹了口气道:“又能如何?陛下旨意你们也都听到了。董延光的奏折定让陛下误以为我能战而怯战,所以才授命董延光为攻城主将,却将我王忠嗣摆到一边了。”
哥舒翰怒骂道:“董延光这个王八蛋,干出越级上奏背后捅刀子的行为,这个狗杂种真不是东西。要不这样,卑职立刻去砍了他的脑袋。他身为营中将领藐视上官,违令上奏,杀了他也不冤。”
李光弼忙道:“哥舒将军,你就别添乱了。若是寻常时候,自然可以照军中军纪砍了董延光的脑袋。但现在他已经得陛下圣旨授命,已然理直气壮了。杀了他你是要连累死大帅么?”
哥舒翰怒道:“那你说怎么办?”
李光弼皱眉道:“虽然大帅送出那封奏折的时候我是觉得不妥的,但我却也赞同大帅的看法。还好我们退回了多玛城,后面连下了几场大雪,差一点大军便困在石堡城回不来了,大帅的远见保全了我全军将士,否则被困雪中饥寒交迫,又被石堡城吐蕃兵马攻击,后果将不堪设想。”
哥舒翰大声道:“现在说这些作甚?你我皆知大帅没错,但陛下显然铁了心要拿下石堡城。董延光要带五万兵马和十天的粮草去攻城。我们也要去正面佯攻协助。但我们连粮草都没有,如何去作战?”
王忠嗣摇头道:“我是不会出兵的,我也不能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我也不会给董延光一兵一卒,我不能坐视他胡作非为。为了一座无用的石堡城,害了千万将士们的性命,这是我万万做不到的。”
李光弼沉声道:“大帅,莫要意气用事,您若这么做岂非是抗旨之罪?”
“我宁愿陛下赐我一死,也不能明知此战必败却要将士们去送死。”王忠嗣大声道。
李光弼叹了口气看着哥舒翰,哥舒翰也是无语,大帅这是犟脾气上来了,抗旨必死,大帅不怕死,但也不能任他这么做。
李光弼朝哥舒翰打了个手势,哥舒翰会意,两人悄悄退出帐外。站在大帐外轻声的商议。李光弼道:“哥舒将军,此时你我都要助大帅一臂之力了,不能任大帅被陛下责罚。”
哥舒翰道:“那还用说?但我也没什么办法啊。”
李光弼沉思道:“眼下最大的问题是粮草问题。若大军有粮,攻下石堡城也不是难事。给了董延光这个狗杂种功劳也无妨,关键是要拿下石堡城让陛下不再对大帅不满,大军安然撤退才是正理。”
哥舒翰摊手道:“可粮草供应不及,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李光弼想了想道:“这样吧,你调兵调粮给董延光,整顿兵马协助董延光攻城。我亲自带一万兵马星夜回碎石山大营弄粮草。快的话三天便可回来。正好可以赶上咱们去进攻石堡城。因为董延光起码要在八九天后才能绕到石堡城后方,而我们赶到石堡城只需要四五天,时间上是来得及的。”
哥舒翰想了想道:“也只能是这么办法了。”
李光弼道:“此事暂时不要告知大帅,大帅正在气头上,若告诉他的话,他必不会应允。这时候少不得也要违背大帅之令了,回头我二人请罪便是。”
哥舒翰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第573章 爆炸
成都城中,十一月底的第一场大雪姗姗来迟。雪后成都满城银装素裹美不胜收。在这美景之中,王节度府大小姐的百日酒热热闹闹的在城南散花溪畔的散花楼开摆。
王节度使一如往常的大手笔,和当初大小姐出生时一样摆下了百余张流水席。剑南道中各府官员名士文人皆来道贺,远在姚州的李宓也赶到成都来喝酒,甚至南诏国主阁罗凤也派人送来了一套贵重的全身银饰作为贺礼。倒不是这些人对王节度使的大小姐的百日生辰多么的重视,而是这正是和王节度使拉上关系,攀上交情的好时机。
王节度使也是好爽,但凡送来的礼金礼品,一律双倍返还礼物。此举倒也堵住了不少人暗中腹诽王节度使拿女儿的生辰敛财的口实。
酒席摆了三天三夜,热闹非凡。成都城梨园的戏班子也受节度使府所聘,在节度府前的大广场上唱了三天三夜的戏。即便是寒冬大雪之时,百姓们也熙熙攘攘的挤在广场上听戏。听梨园班子唱戏本是达官贵人的专利,百姓们何曾有过这样的享受,倒也借王节度使家千金大小姐的光见了世面。
就在唱戏的第三天晚上,戏本将到结束,正是吸引人眼球的高潮的时候。百姓们都聚精会神的等待着戏本最后的结局。静夜之中,猛然一声轰然的爆响响彻夜空。广场上看戏的百姓们均吓的一个激灵,那爆响之声简直太大了,震得大地都抖了一抖,广场周围的大树上的积雪都簌簌落下。
“怎么回事?何处的响声?”百姓们相互询问着,连戏台上的花好月圆的大结局也弃之不顾了。
“不知道啊,好像是城西北方向传来的声响。吓掉了老子的魂了,龟儿子的。”
“快瞧快瞧,城西北那里有火光,瞧,烟尘滚滚的。是不是走水了?”有人指着西北方的天空叫道。
众百姓立刻像向日葵一般齐齐将脸扭向西北方的天空,但见西北方的天空之中一片红光。浓烟升腾在火光之中,显然是着了一场大火。
“龟儿子的,莫不是天上掉火石了?有一年西边的山上从天上掉下来火石也是这般的爆响,整座山都烧起来来。”有人立刻联想起十几年前成都西边的天降陨石的事件来。
一众百姓议论纷纷猜测不已的时候,成都城西北的数条街道已经被剑南兵马迅速封锁。王源已经率亲卫营火速赶往城西北角。他接到的禀报是,西北角的一座丹炉发生了大爆炸,引燃了周围的十几间房舍,还伤了人。
当王源策马飞驰进炼药的大院子里的时候,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靠近南侧的一座高高的丹炉已经不见了踪迹,只剩下了厚实的花岗岩基座。周围的树木和房舍正自烈火熊熊烧的猛烈。房舍和树木东倒西歪被爆炸的气浪冲击的乱七八糟。地面上碎落着丹炉的碎片,落在雪地里滋滋的冒着白烟。
“快灭火救人,看看方士们如何了?死伤了多少人?”王源大声喝道。
士兵们立刻灭火的灭火,救人的救人,在一片狼藉之中找到了七八具尸体,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不久之后,士兵们在一片瓦砾木椽之下找到了一个一息尚存的人,这个人已经看不出人形了,身上全是鲜血,一直胳膊断裂,露出森森的白骨来。有眼尖的士兵认出了此人是正是张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