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有道理，让朕考虑考虑，你这话说起来虽然简单，但是往常春闱选拔出来的士子最后由吏部统一考校，这也是延续了多少年的规矩了，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改过来的。”李二陛下沉思着说道。
实话来说，李二陛下对于玄世所说的太极殿问策十分的中意，也是十分的心动，但是在朝堂上直接下旨这么做的话，遇到的阻力，便可想而知了，一旦旨意颁布出去，李二陛下的目的何在，长安城的官员们便会了然于心，世家高官在朝中经营，靠的就是关系户，现在李二陛下要这么做，无疑是要绝了他们的关系网，这让他们怎么甘心，所以就会极力劝谏。
“朕听说你在辅政坊当街砍断了两名小厮的腿，跟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李二陛下问道：“还有你说你将常州那商人放走的事情。”
春闱殿试的事一时半会儿是定不下来，所以李二陛下再在这纠结也没什么用，干脆暂时就不去管他了，今天玄世进宫便是来跟他汇报长安城的案子来的，有些疑惑，还是问清楚了为好。
“回陛下，今儿个小臣在道政坊的时候，往自家宅子里走，就发现后面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跟在小臣身后，小臣便让手底下的人将那两人抓了起来，可是那两人对小臣的态度极其恶劣，还将脏水泼到了王王大人身上，那王大人大半辈子清正廉明，怎么可能会派两个宵小跟踪大唐的一个侯爷，所以小臣便着人处置了那两个小贼，下手狠了点儿，也是为了警告他们，不能随意污蔑朝廷命官。”玄世将自己准备的那套说辞说了出来，至于信不信，就由得李二陛下去吧。
“哼。”李二陛下没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
至于当中到底怎么回事，李二陛下也是一知半解，毕竟玄世进了小二贤庄之后，百骑司的人就等于瞎了眼睛。
到目前为止，小二贤庄还没有混进百骑司的人，所以，小二贤庄里面发生了什么，李二陛下不得而知。
“那名商人是怎么回事儿？现在人又在何处？儿，没有案犯，你这案子，可是交不了差啊。”李二陛下目光灼灼的看着玄世。
无论是此案的关键，还是李二陛下下一步准备瞄准世家，都少不得常州案犯来作为导火索，如今玄世说他把那商人给放了，这让李二陛下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去走了。
“回陛下，小臣觉得，那商人，也是被逼急了，迫不得已，追根究底，错还是在咱们朝廷的官员不是。”玄世辩解道：“所以，小臣觉得，不管这案子能不能交案结案，那商人对于案子来说，其实也不怎么最重要，重要的是，常州的那些犯了事儿的官员。”玄世话锋一转，再次将话题引到了常州那些官商勾结的官员身上。
那个商人论罪还不至死，只是难免落得牢狱之灾，这点李二陛下十分清楚，所以，李二陛下以为，玄世放了那商人，是怕那商人到案之后会遭到那些官员的报复，完全没有想到，这案犯就是当年单家的遗孤。
“罢了，既然事情的原委都查清楚了，那么东郊的案子，可以结案了，你回去之后将案情写成奏折，明天一早上朝的时候，让戴胄呈上来吧，虽然这么做到最后你功劳会小上一些，但是足以明哲保身，太过出风头的事情你就不要做了，反正这两天你在长安的风头也出来不少了。”李二陛下挥了挥手，说道：“退下吧。”
“是。”玄世躬身应了一礼，随后转身出来甘露殿。
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过刚易折，李二陛下敲打的倒是没错，如今玄世还未及冠，如此出风头，对于玄世来说，是十分危险的。
因此，玄世打算过了这个案子之后就老老实实的在府上呆着，哪怕做个纨绔子弟也好，反正现在神侯府也不如了正轨，经过这个案子，名头也打响了出去。
第二百把十八章：甘露殿内（下）
这件案子朝堂上是交给了大理寺和神侯府共同查办，但是自始至终大理寺除却那几摞毫无用处的资料之外就什么都没管过，一直都是玄世手底下的人在查探，现在案子破了，由戴胄在朝堂上呈交奏折，那神侯府查办这件案子的功劳，至少会被削减一半。
玄世自己倒是没所谓，只是心里有些替手底下的锦衣卫们鸣不平了，现在的锦衣卫好歹也是朝廷官员，靠着功劳吃饭，升官发财，这么一折腾，收益减半让人无奈。
骑着马出了皇城，玄世去了玄武楼，这案子说实在也是侯府藏了私心保住了单冲，所以，功劳减半什么的，也是对得起这份私心了，但是玄世不肯能让锦衣卫吃亏，所以，锦衣卫该得到的奖赏，玄世打算自己出钱补贴。
甘露殿，玄世离开之后，李二陛下便让德义去下旨传召马周了，关于玄世提出的殿试，李二陛下急需找个人商量。
原本这些朝政之事，李二陛下最信任的，无非就是他的大舅哥长孙无忌，但是这事儿牵扯一部分世家利益，对长孙无忌的利益也有损害，所以，李二陛下打算绕过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等一干重臣，与他最为看好的马周来商议。
马周此人有奇才，当年不过是一介布衣，短短几年内，便进入了朝堂中枢，深得李二陛下的器重，说来当年考校马周的情形，倒是有些像玄世所说的临殿问策，行到这里，李二陛下也是一阵唏嘘。
这两年马周在朝堂上提出的策略，包括平日里递给李二陛下的折子当中，隐隐有针对世家，削减世家势力的想法，这点和李二陛下不谋而合，之前李二陛下没有回应马周，只是觉得马周在这件事情上，还是有些不够稳重，有些操之过急了。
“陛下，马周大人到了。”德义先马周一步走进了甘露殿，走到李二陛下身边小声禀报。
不久，马周便一身官服，走进了甘露殿。
“臣马周，参见陛下。”马周站在殿中，对着李二陛下拱手行礼。
“免礼，马周，朕召你过来，有件事情，朕想听听你的看法。”李二陛下说道。
“陛下请讲，臣洗耳恭听。”
“朕先问你，对于今年的春闱有什么看法？”李二陛下目光深邃，饶有深意的看着殿中一身红袍的马周。
“这......”马周一愣，怎么陛下好端端的又问起春闱的事情了，这次的主考官不是已经定下了么。
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回道：“春闱之事，朝堂之上，陛下已经委派了高士廉高大人和萧萧大人作为此次春闱的主考官，臣以为甚为妥当，高大人涉古通今，萧大人为人正派，两位大人合作之下，定无纰漏。”
马周的性子虽说有的时候十分耿直，但是不会明目张胆的的罪人，入朝为官这些年年，就算是个海胆，也该被这朝堂给盘出来了。
李二陛下笑了笑：“主考官方面，朕不担心，朕想问问你，春闱选拔出来的进士如礼部考校，你举得如何？”
“陛下，这春闱选拔出来的进士通过礼部考校才能委以官职，历年来不都是这样吗？”马周说道。
“马周，还记得当年你被举荐到朕面前的场景吗？”李二陛下似笑非笑的说道：“当年，也是在这甘露殿。”
马周拱手：“臣，不敢忘，当年若无陛下知遇，马周断无今日前程，怕是碌碌无为一生蹉跎。”
“罢了，朕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今日有人提出，要朕省去春闱进士吏部考校，由朕亲自于太极殿问策，你觉得如何？”李二陛下问道。
听到李二陛下的话，马周思索一番之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陛下，大善！”马周面带喜色的回应。
马周怀才，当年也不是没有尝试过通过大考来出人头地进入朝堂，但是大考过后，得了进士的身份，却因为没有门路，没有通过吏部的考核，只能在别家府上，做一门客。
后来得了举荐，才有机会面见天子。
若是陛下真的能取消吏部对进士的考核转而由陛下亲自殿试，这样以来，会有更多像自己一样的人才，出现在大唐的朝堂之上，而不是被所谓的门路阻挡在外面。
“大善？说来听听。”李二陛下被马周的反应提起了兴致。
马周拱手一礼，说道：“陛下可知当年臣之遭遇？”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年臣寒窗苦读十余载，满心想要学得文武艺，为朝廷出力，起初臣也是想要通过科考来进入朝廷，春闱过了，却被卡在了礼部的考校上面，原因十分简单，因为臣没有门路，臣之策论，臣之风格，不是吏部的大人们想要的。”
说道这里，李二陛下明白了，有些事情，还真是出在吏部那里。
马周的行事风格，马周的谋略策论，的确不符合那些儒家官员所学的儒家正统，但是马周的才华，却是大唐所需要的，却是大唐百姓所需要的。
李二陛下点了点头，示意马周继续说下去。
马周拱了拱手，复又说道：“当年臣取得了进士的身份，没有通过吏部的考校，自然不能入朝为官，便在博州刺史达奚手底下做了一文职，说来也是臣当年年少轻狂，当年达奚大人便说臣，不是做官的料，臣一怒之下，便挂冠而去，之后到了长安，便在常何将军府中做一门客，得了常何将军的举荐，臣才有机会面见陛下，在这朝堂之上，陛下的庇佑之下大展拳脚。”
“你的这些过去，朕都知道，所以这次春闱的规矩变动，朕才想要问策与你，春闱进士通过吏部大考，也是延续了这么多年了，当中的门道想必你为官这么多年也知道了，这一时半会儿朕说要改变这种方式，朝堂上所受的阻力，可想而知，朕现在问你，可有万全之策？”李二陛下十分认真的看着马周。
第二百八十九章：爱惜羽毛是个好习惯
“这……”马周略微一沉吟：“陛下，春闱过后，中举的进士将入宫赴宴，陛下不如在这宴会上做一番文章。”
马周的意思便是，等到进士们都入宫赴宴之后，李二陛下再在宴饮上，考校今年的进士们，心里也有个底，然后再等吏部的考校结果出来相互一对比。
至于殿试一事，虽说利国利民，但是万不可操之过急，须得温水煮青蛙，先从旁敲侧击开始，等到群臣逐渐适应了李二陛下对进士的考校，那殿试的章程，便可以提到明面儿上来说了，到时候若是朝堂上的寒门官员能够齐心协力，那此事，便是板上钉钉逃不掉了，只不过这个过程，是漫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