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慢些,不要紧。”李二陛下轻声说道。
李渊点了点头,待气息完全平静下来,这才抓着李二陛下的手,叹息道:“朕知道二郎今日来是为何,二郎,元景的事情,可还有回寰的余地?”
“父皇,元景做了些什么,您知道。”李二陛下一句淡淡的话语,不是质问,不是肯定,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说了出来。
“都怨朕,都怨朕啊,若不是当年朕给了他希望,今时今日,何至于此啊.....”说话间。李渊的面色上已是带了愧疚之色。
“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父皇,元景他,前两日带着荆王府的侍卫已经暗中离开了长安.......探子来报,说是正在赶回荆州,这个节骨眼儿上离开长安,朕想,他终究还是要走到那一步了。”李二陛下说道。
闻言,李渊闭上了眼睛,双目之中,留下一行热泪。
自己的这个次子,自己是再了解不过了,当年与他相争皇位的李建成和李元吉都没能放过,更何况如今是他在位的时候造反的李元景......
如今的李渊也知道自己大半截身子早就埋进了黄土之中,活不了几天了,所以心中更是悲戚,难不成在自己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日子里,还要再看一次自己的儿子们互相残杀景象吗?
思及此处,李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靠在了床榻上柔软的枕头上,不再说话。
李二陛下见状,心中也知道,自家父皇这是在下逐客令了,随即起身说道:“父皇还是好好安歇吧,一会儿太医来了,再给父皇诊脉,多开些滋补的方子,父皇还是要保重龙体。”
事到如今,李二陛下也没了要在这边看着太医给李渊诊治的心情了,若是再呆下去,怕难堪的,还是自己。
出了含元殿,站在殿门口俯瞰着大安宫的宽阔的广场和厚重的城门,李二陛下叹息一声,作为皇帝,他时刻要想着的,不仅仅是皇家的家务事,更是要心系江山社稷,而现在自家父皇明摆着是要替李元景求情,这造反一事,关乎大唐社稷,自家父皇怎么就一点儿也看不到呢。
德义见到李二陛下出了含元殿,却仍是站在殿门口,连忙迎了上去。
“陛下。”德义站到了李二陛下身后,轻唤了一声。
“回甘露殿吧。”李二陛下说道。
“诺。”德义应声,随后高喊道:“陛下起驾~~~~”
元日头天晚上,也就是玄世口中所说的腊月三十晚上,侯府的人照例聚在了一起,举行了一场自家盛大的晚宴。
虽说头些日子玄世被禁足在了宫中,但是侯府的东西准备的都是齐全的,所以三十一大早,玄世连同整个侯府的人都在忙活着准备这晚上一年一度的晚宴,而王氏也是照旧和小欢在房间里准备晚上所要发放出去的红利钱。
侯府新年的红利钱,倒是一年比一年丰厚了,今年侯府不同于以往,首先人数上,便达到了往年之最,再者就是,玄世离家十多年,这也是他回到长安城侯府的第一个新年,府中的过年的气氛,自然是高涨的很。
二十八日那天听李淳风说过炼丹炸炉的时候玄世就知道,大唐是有火药的,在东市一打听,还真有将火药做成烟花的,只不过是最简单的小烟花罢了,不过也算是聊胜于无了,于是玄世便吩咐府中的人,去东市拉了一大车回来。这东西反正不嫌多,就算过了元日,还有个十五不是。
第一百四十二章:几家欢喜几家愁
买回来的烟花都外面都是用红纸包的利利索索的,大过年的也算是图个喜庆吉利,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府上厨房的杂役们开始往桌子上上菜,剩余无事可做的人,便聚集在宽阔的院子中,准备看燃放烟花。
这稀奇的玩意儿虽然说给做出来了,但是长安城除了重大的节日之外,还真鲜有人燃放这个东西,听说这东西里面装着的那些黑乎乎的灰烬,都是道家的道长们炼制仙丹剩下的余烬呢,珍贵的不得了......
若是玄世知道府上的人会如此看待火药,恐怕也是苦笑不得了,这玩意儿硫磺硝石等乱七八糟不值钱的东西一勾兑就能弄出来,什么仙丹余烬,净瞎扯。
这些裹着大红纸的烟花的下角,都有一条三寸长的引线,之所以做这么长,也是为了安全着想,万一点燃了跑不及,岂不是会伤着人。
玄世手里拿了点燃的香,下人们已经将烟花一次排在院子之中摆好了,玄世只需依次将引线点燃便可。
“噌!嘭!”
一个烟花升空,炸裂开来,四散出金黄色的火化,看的府中的丫鬟们一阵兴高采烈。
“好漂亮的烟花!”
“是啊,好美啊。”
玄世在院中跑动着,又点了几个烟花。
此时,侯府门口的爆杆,也开始点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整个长安城中都回荡着爆杆燃烧的声音,不绝于耳,长安城的大户人家,有的也准备了几个烟花,在自家院子之中燃放。
烟花这东西,虽说升空的高度没有那么高,但是长安城的宅邸建筑普遍较低,普通的宅邸能有个两层已经算得上是大户人家了,所以,站在稍微高一点儿的地方,是能够看到整个长安城燃放的烟花的。
至少,这个时候的晋阳就能够隐约看到侯府方向这边燃放的烟花,此时的晋阳正在麟德殿陪同着长孙皇后一同参加皇家的宴饮,麟德殿的殿门打开,向外望去,一片空旷,视野自然好的很。
麟德殿中在席的,都是皇室的成员,各地的藩王也都齐聚一堂,自然,李元景是不在的。
虽然在座的许多皇室中人都在疑惑荆王李元景为何缺席,但都很是有默契的没有问出口,若是不避讳,这事儿陛下自然会说出来,现在陛下不说,那也没必要去触霉头问出口来。
在含元殿修养了两日的李渊,今日脸上略微有了点儿血色,在含元殿的两名妇人的搀扶下,坐在了李二陛下的旁边,而长孙皇后,则是和晋阳公主一桌,坐在了李二陛下的右手边,韦妃、杨妃、阴妃、德妃则是坐在了长孙皇后下首的一侧。
让人惊奇的是,徐慧徐婕妤和今年才晋封了才人的武才人也在席位,被安排在了四位贵妃的下首,二人同席。
殿中坐着的,左边便是以李孝恭和李道宗为首的皇室宗亲,右边便是以李承乾为首的皇子公主还有驸马们。
可以说这是很纯粹的一场皇家的家宴,李二陛下也金口玉言说了,此次晚宴无须多礼,都是自家人,所以殿中觥筹交错之间,气氛甚是热烈。
这一过年,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如今玄临道一家子已经搬出了东山侯府,自从十多年前来了长安蹭住在侯府,李氏无一刻不在算计着如何让玄世出点儿意外,玄家人丁稀少,到了这一辈,也仅剩下玄世和玄清两个男丁,若是玄世出了“意外”,那玄家包括侯府这偌大的家产,便会落在玄清头上,而玄世的爵位也会落在玄清头上,现在汉中李家那边的生意全都仰仗着荆王府,这半年来也不知为何,荆王府那边似乎也出了问题,顾不上李家,所以现在李家生意缩水的厉害。
但是侯府那边,李氏却是不好下手了,以为现在的侯府,已经足以让李氏忌惮了,汉中李家那边已经给李氏写了好几封信,若是搭不上荆王府这条线,攀上东山侯府也成啊,若是能够让这几年风头正盛的盛唐商会稍微照拂一番,李家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像现在难过。
现在商界私底下已经传开了,说盛唐商会可是皇商,若是傍上,自然前途无量。
李氏苦笑,先前为了讨好荆王府,已经将侯府给得罪惨了,如今王氏已经打算将宗祀交由清儿继承,摆明了就是要与自家划清界限,还有什么理由厚着脸皮去求人家照拂......
“夫人,大过年的,在发什么呆呢?赶紧过来吃饭了。”玄临道看着李氏在发呆,出声问道。
如今玄临道一家子住在长安城的一所小宅院中,说是小,相比于平常人家,三进三出,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宅子了,当然,与长安城的那些达官显贵是没法儿相比的。
李氏听到玄临道的话,回了神,走到饭桌旁,落座说道:“我在想,明年四月就是大考了,若是咱家清儿能够中举,那咱玄家,也能在清儿这一辈,光宗耀祖了。”说话间,李氏看了一眼坐在饭桌前默不作声的玄清。
玄清笑了笑:“咱们玄家,不是已经有了弟了嘛,明年我就算考的再出众,又能如何,也不过是做个小官,弟可是封了爵呢。”
李氏一听,脸拉了下来:“别提那小子,自己优哉游哉的做了国候,也不知道提携一下你,陛下对他如此宠爱,给你讨个官位,你哪儿用得着这么埋头苦读的。”王氏抱怨道:“再者说,明年清儿就要继承玄家宗祀了,玄世那小子,说白了,也不是咱们玄家的种。”
李氏这么一说,玄清撇了撇嘴,没再吱声,而玄临道,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王氏那一脸的不高兴,也就将到了嘴边儿的话,咽了下去。
“唉,你瞧瞧人家过元日,热热闹闹,再看看咱,从原本的高门大户,落得现在小门小户的,冷冷清清......”
“娘,您就少说两句吧,今儿个吃完饭,还得守岁呢。”玄清见自家娘亲又要絮叨下去,连忙出声打断。
“是啊,夫人,先吃饭吧。”玄临道如今听着李氏的念叨,也不禁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