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卿微微的抬起头,目光偷偷的看向站在前面的戴胄,心里忐忑之下,还也有一丝不忿,都是大理寺的官员,戴胄为何要将这件事情捅出来,即便是他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可是他作为大理寺的主官,可依旧逃脱不了责任,这不是自己往坑里跳吗?这下要怎么办?
“魏大人,杨大人,怎么,要本官点你们出来吗?!”戴胄喝道。
被戴胄点名的两个大理寺官员,连忙出列,跪在了殿中。
“臣有罪。”两人伏在了地上。
“此案大理寺涉案人员一共有四个,在场的魏大人和杨大人,还有如今大理寺的一名寺正和一名寺丞,在早朝之前,臣已经让大理寺的人将此二人捉拿归案。”戴胄拱手说道:“至于臣,还有长安府衙,还请殿下决断。”
戴胄当然没有落下自己,主动求罪,至少比被他人点出来要好一些,多少给自己留了些颜面。
底下的官员如此行事,他这个主官却不知道,也是难辞其咎。
“先等着吧,等长安府的人到了再说。”李承乾沉着一张脸说道。
先前与玄世在含元殿后头的宣政殿里谈论大唐的这些世家的时候,李承乾虽然感慨良多,但是如今呢?眼睁睁的摆在自己面前的事实,即便是那些世家大族不言语,下面依旧有官员想要讨好他们,惧怕他们,即便是发生了人命关天的案子,因为当中牵扯到世家,也要给硬生生的压下来,这让李承乾的心里很是不舒服。
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百姓的天下!说白了,皇室姓李,还是李家的天下,可是如今朝中官员,所作所为,从哪里能够看出,这是李家的天下,又或是说是百姓的天下!
这分明就是五姓七宗的天下!
一件案子,牵扯到大理寺四个官员,当中还有两个少卿!
要知道,大理寺少卿可是大理寺的二把手!总共就这么两个,结果这两个还商量着将这事儿给瞒下来,欺瞒主官,欺瞒朝廷!简直罪无可恕。
这还仅仅是一个大理寺,还要加上一个长安府衙呢!长安府衙涉及到这件事当中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朝堂上的沉默,持续了大约有一刻钟的功夫,侍卫将长安府的府尹带到了含元殿外。
原本宫中早朝,长安府尹是没有资格上朝参政的,只是今天李承乾派人到长安府衙去带人过来,府尹也不敢耽搁,直接就跟着侍卫骑着快马到宫中来了,因此也没有用多长的时间。
“臣长安府尹韩忠,参见殿下。”
长安府尹站在含元殿中央,躬着身子,拱手行礼。
只是这姿势保持了挺长时间,也没有听到上头的太子殿下说免礼。
突然觉得这含元殿中的气氛有些不对,目光的余光扫过殿中跪着的两个官员,有些眼熟,看其身上的官府,品级要比他这个府尹大许多。
第九百一十六章:太子之怒
这不是大理寺的两个少卿吗?这是犯了什么事儿了?
不过,大理寺的人犯了事儿,应该是由宫中捉拿,而后送进天牢里吧?怎么把自己这个长安府尹给招到宫中来了?要让长安府衙来审理大理寺的事儿吗?怕大理寺的人徇私?
“韩大人,你们长安府衙掌管着整个长安城的治理,最近这段时间,长安城之中如何啊?过的可还安稳?”李承乾问道。
“回殿下的话,长安府衙这边,一切安好。”韩忠回应道。
“嗯,最近安好,那一年之前呢?”李承乾说道:“从下面递上来的折子来看,长安府衙,似乎没有办过几件像样的案子啊。”
“这......殿下,这长安城乃是天子脚下,百姓安居乐业,都恪守大唐律法,并未发生过什么大的案子,需要长安府衙来办理。”韩忠说道。
“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案子?只怕是发生了案子之后,你们长安府衙,也不敢处理吧?能推到大理寺的,都推到了大理寺,有的,甚至让你们利用职权,直接给压了下来,是不是?”李承乾问道。
韩忠听到李承乾说这话,赶紧跪了下来:“殿下,并非如此啊,实在是冤枉啊。”
“冤枉?”听到这两个字,李承乾笑了:“本宫哪里冤枉你们了?”
从底下收上来的折子,关于长安府衙的汇报来看,的确是这么个情况,这些官员的德行,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李承乾多多少少也摸清楚了他们的脾气秉性,若是真办成了什么大案子,肯定要上奏折大书特书,为自己表功啊,有了功劳,有了政绩,往后仕途上的升迁才有依仗,但是呢?事实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没有动静,案子都积攒到了大理寺,新案子变成了陈案,这难道不叫尸位素餐?
再加上一年前关于窦尚烈的案子,李承乾对长安府的这帮人,真是失望透顶了。
也好,借着这个机会,至少先整顿整顿长安城的吏治。
韩忠被李承乾这么一问,他也答不上来,这话要怎么接?
“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那本宫就给你提个醒。”李承乾说道:“一年之前,长安城鼎福楼有个伙计到你们府衙击鼓鸣远,状告窦家窦尚烈,这件案子,韩大人可有印象?”
听到李承乾提起一年前的这案子,再看看自己旁边跪着的两个大理寺的少卿,韩忠心里咯噔一声。
事情被暴露了!当年明明相关人等都已经封口了,而大理寺的官员也派人告诉他,说此事万无一失,怎么时至今日,却被捅出来了?
“韩大人可想起来了?一年之前,窦尚烈在长安城玷污了一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后来那女子在自己的房间之中悬梁自尽了,其家人到长安府衙击鼓鸣冤,状告窦尚烈,本宫敢问韩大人,是如何处理这件案子的?”李承乾问道:“说!”
最后一声怒喝,把韩忠吓得一个哆嗦。
“臣......臣.......”
“怎么,说不上来了?”李承乾从上首的坐塌上站了起来,站在了台阶上:“那让本宫告诉你你自己是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你把这件事儿给压下来了,责令知道此案的人闭嘴,后来那人去大理寺,可惜啊,大理寺的这些个官员,与你们一般,令人心寒,你们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真乃大唐之耻!”
“尔等俸禄,皆民脂民膏,可是看看你们做的事!你们今天坐在这个位子上,是谁在供着你们?不是朝廷!而是百姓!百姓供养着你们,可你们呢?翻脸就欺压到了百姓的头上。”李承乾说道:“在本宫看来,窦尚烈的死,不怨那个伙计,就怨你们,你们!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杀了窦尚烈!毁了那个伙计,毁了一家百姓!”
“殿下息怒。”长孙无忌站了出来:“此事既然已经查明,而且又涉及到了长安府衙与大理寺的官员,臣觉得,不管殿下如何愤怒,事情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
李承乾的目光依旧没有从跪着的那三个人身上挪开:“既然已经查明,要处置,也简单,罢官,抄家,流放,责令千牛卫,抄没涉案官员家产,徙三千里。”
“殿下。”窦衍也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如此处置,是否......有些重?”
当初案子被压了下来,受益的是窦家,现在人家因为这个倒霉,要是窦家人不吭声的话,委实让人心寒,所以窦衍也是硬着头皮出来说这么一句话,至于成与不成,反正漂亮话是说出来了,再多,他就不能说了。
“窦大人觉得重了?”李承乾问道:“一年前的案子,加上一年后的案子,总共三条人命,现在正好殿中跪了三个人,要么,就让这三个人,为这两件案子偿命吧,窦大人觉得,这样如何?”
窦衍没话说了,流放的话,至少是保住了性命不是。
太子这是发了狠了,自太子坐朝以来,不管是上朝理政还是在宣政殿批阅奏折,无不小心翼翼兢兢业业,当朝发这么大的脾气,这还是头一次呢。
含元殿之中大臣们也都看出来了,太子这是真的怒了,虽说是太子,但是就现在这段时间,就得拿着人家当天子看,李二陛下的态度也是暧昧,让一众朝臣云里雾里的。
今日的大朝会,算是在李承乾的愤怒之中结束了,只是关于戴胄如何处置,李承乾却是没有给出一个答复,在朝堂上也没有人敢提这事儿,再去提,这不是触太子的霉头吗?
要是惹了太子,把陛下给惹出来,这件事要如何收场?岂不是要闹的更大?
仅仅是这一件事,大理寺就要罢免四个官员,长安府衙更是整个府衙都要遭殃,再去把事情闹大,又会牵扯出什么事,什么人,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