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高阁老会如此大手笔!”
“大手笔!”张居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砰”的一声,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冷哼道:
“还真是大手笔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无能之士充斥朝堂,一个个尸位素餐,致使朝政不能够畅达,误国误民。只因为当今圣上独裁……”
“太岳兄慎言!”
张居正斜着眼看着罗信道:“怎么?不器你也怕圣上?呵呵……”
张居正癫狂地笑了两声道:“是啊,如今谁不怕圣上?大明再也没有直臣,再也没有敢和圣上当面争论,再也没有死谏之士。这是大明的悲哀,这是文人之殇啊!
风骨!
文人的风骨呢?
呵呵……
如今的士林已经断了脊梁!
呵呵……
当朝阁老……也不过是看圣上眼色行事的木偶……”
老师他……还毫不违言自己就是木偶,文人的风骨再也找不到了!
罗信目光一闪,这才知道张居正应该是去了徐阶那里,而徐阶看得非常透,恐怕和张居正的理念完全不同,这才让张居正心中郁闷异常。
“不器,老师对你的评价倒是极高。老师他说……若不是你横空出世,大明如今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说句大言,能重振大明者,唯不器与太岳尔!”
“这事急不得!”罗信叹息了一声,安慰道。
“如何急不得?”张居正脸色胀红道:“我大明如今虽然北方祸患拜不器而消除。但是北方经历大战,已经是一片废墟,百废待兴。还有东南,两广,巴蜀,依旧战乱不休,民不聊生。国库空虚,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这是什么?
这是亡国的征兆。如果不下猛药,亡国之日不远矣。”
罗信沉默不语,回想起历史上的张居正掌权之后,确实是雷厉风行,下了猛药。一条鞭法改革大明腐朽。但是,也正是因为药太猛,做得太急,并没有换来大明的中兴,却使大明进一步滑向了深渊。
“你怎么不说话?”张居正醉眼朦胧地望着罗信:“你也怕了?怕圣上罢了你的官,杀了你的头?”
罗信默默地望着张居正,凝声道:“太岳兄,我问你一句话,你要摸着良心回答我。”
“问!”
“对圣上死谏有用?”
张居正神色一怔,呆呆地坐在那里,半响摇头道:“没用!可是……”
“没有可是!”罗信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们在官场还能够做些事情,如果我们被罢官,或者被杀,就什么也做不了。比方说,黄台吉兵临城下的时候,我在京城为官,所以我还能够做些事情。如果我是一介平民,我又能够如何?
死谏!有用才死得其所。没用,那就是愚蠢!”
张居正神志一清,彻底醒了酒。呆呆地望着罗信半响,长叹了一声道:
“不器,我不如你!”
说到这里,脸上现出了苦恼之色道:“如今朝堂纷乱,官员个个惶惶然,说不定什么时候你我都上的这顶帽子就被摘了去。不器,你有何打算?”
罗信摇了摇头道:“我如今倒是没有什么打算,就在刚才,陛下召见了我,给我升官了。”
“升官了?”
张居正神色就是一愣,以他的智慧非常了解罗信的处境。嘉靖帝的忌惮,徐阶的打压,而罗信又不输于高拱一党,怎么可能升官了?
“嗯!”罗信点头道:“詹事府右中允,让我担任裕王的老师。”
张居正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有弄明白嘉靖帝这又是抽什么疯,不过还是端起酒杯道:
“恭喜!”
罗信也端起了酒杯和张居正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之后,脸上现出了苦涩道:
“你也不用恭喜我,我的处境你不可能不明白。我正有些糊涂呢?还请太岳兄指点。”
张居正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继而摇头道:“不懂!”
又看了一眼罗信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先看看再说吧。”罗信叹息了一声道:“也许是甚至局中而不知吧,我准备过了年之后,便置身事外,也许到那个时候便看清了一切。”
“置身事外?”张居正望着罗信道:“你……难道想要辞官?”
“这倒不是!”罗信摇头道:“过了年我就十七岁了,而黛儿也十四岁了,我要回乡结婚。”
张居正点点头,虽然如今罗信和陆如黛都在京城,但是结婚是人生中的大事,总要会祖地拜祖。就算徐阶想要继续打压罗信,就算嘉靖帝有着什么目的,但是也不可能不批罗信的婚假。
“那婚假结束之后呢?”
“到那个时候,也许我就想明白了,自然就会回来。”罗信淡淡地说道。
“那如果你还没有想明白呢?”张居正问道。
“那就继续休假呗!”罗信耸了耸肩道:“想出一个理由不回来,这对于我不算难吧?太岳,你有何打算?你是徐阶最得意的学生,恐怕高拱未必会放过你。”
张居正沉吟了片刻道:“趋利避害,不是大丈夫所为。”
罗信便叹息了一声,张居正就是这个性子,便也不再相劝,端起酒杯道:
“那祝太岳兄平安无事!”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张居正瞪着罗信道。
“忠言逆耳啊!”罗信叹息道。
“去你的!”张居正笑骂道:“祝你早生贵子!”
两个人喝了杯中酒,罗信放下酒杯道:“你不怪我趋利避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