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满屯并不知道,为什么麦子比往年贵了些,其实这再简单不过,因为相比于谷子、高粱等粗粮,小麦是细粮,口感好,还可加工成各种花样的食品,随着江北、徐州等地的城镇人口的增加,使小麦需求量在增加,价格也比较高,而赵满屯正是受这样的利益驱使,开始种起了麦子。
对于未来的憧憬,让赵满屯整天整天地在他的土地上拼命耕作。他梦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家人的生活,让家里的日子变得阔绰起来,甚至有不知多少次,在路过那在兵火被焚成废墟的村中大宅时,他都想象着,有朝一日,他能够在这村子里盖上那样的青砖大瓦房,而不是住着现在的这种砖土房。当然,到了那时候,他再也不会挨饿,他不会,他的媳妇、孩子也不会。
又是一场春雨之后,因为地粘不能再干活的赵满屯,便背着媳妇一冬的成果一百多斤纱线上了集,他并没有等到开春的时候,就去卖纱线,因为他知道,那个时候,到处都是卖纱线的,冬天里,女人们在家里除了纺线,还能干什么?开春的时候,纱线卖不上价。
“现在该差不多了,该卖的也卖完了,收线的估计也该把价给提上去了”
心里这么寻思着,尽管背着百余斤纱线,可赵满屯的双腿却充满了力量,只要把这些线都给卖掉,就能卖上十几两银子,家里并不缺银子,甚至家里存的粮食还够吃上的一年的。
“等卖掉了纱,再扯上几丈花布,那婆娘辛苦了一个冬天,也不容易”
想着婆娘纺线的时候冻肿的手,赵满屯在心里这么想着。虽说要花上些银子,可在他看来这是值得的,不但要买花布,还要买些其它的东西,在心里盘算着要置办的东西,他一步步的往市集上走着,待到了市集时,那集上和往日里一样的热闹。
在经过卖肉的摊子时,瞧着桌案上的肥猪,赵满屯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满屯,要不要来二斤,让媳妇孩子尝尝荤,你瞧这肉,多肥”
“中,给俺留上二斤!”
口袋颇为阔绰的赵满屯自然没有拒绝,立即笑眯眯的应道。
“等一会,等一会,俺去卖了纱线,回来再割肉”
喝茶的功夫,来到了商铺里,听着那掌柜的报的线价,赵满屯整个人都傻了眼。
“掌柜的,这,这纱价咋还不抵刚开春的时候,那时候,一百斤可还卖12两3钱哪,怎么现在这么低,才10两出头?”
“十两还低?”
柜后的掌柜瞧着的赵满屯嚷嚷道。
“今年开春时按这个价收的可都亏死了,你知道在清河一包三百斤的厂纱才多少银子,才23两,若不是那厂线没有土线密实,十两,十两都不收”
第216章 甲兵(第二更。求月票)
纱线怎么会卖不上价了?
怀揣着的几两银子,赵满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即便是只能卖十两,他也得卖,他并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要么这些纱线就在带回家,然后放在家里落灰。
背着篓筐,在回家的路上,赵满屯的脑子里,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厂纱那么便宜,为什么纱线跌价了。
对于他来说,怎么也想不明白。想到最后,自然也就不再想了,可就在他回到村口的时候,却看着村口聚集着不少人,各家各户的男人、女人,都聚集在那里,甚至就连甲长也站在那尽管村子只有7户人家,可今年冬天官府置保甲的时候,仍然选了甲长,原本甲长还说等开春后再邀几户人来村里落户。
而几个月不一定能见着一回的保长,则站在那里,似乎正在和大家伙说着什么。
难不成要收税了?
不对啊。
按惯例这税应该等地里收成之后才收才是?莫非是提前了?
疑惑中,走到村口的他,只听到保长在那里嚷嚷着。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田说是无主,可无主那是没人耕,既便没人耕种,那也是官荒,官家的田,又岂老百姓随便耕的,李老实,就像你家的田一样,莫不成你搁上几年的荒,旁人便想耕就耕了?若是如此,那还有没有王法?”
站在石磨前的吴刚指着闷声不吭的李老实说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可往年官府不是说,无主荒地谁开归谁嘛?”
走近了,赵满屯听着甲长长栓在那里说道着。
“往年还剃头留辫子哪,这都是那年的皇历了?大明朝就是这规矩,这就是大明朝的国法!”
“这是咋了?”
问着身边的三愣子,赵满屯的目中尽是不解。
“官府不准开荒了,各家各户的田业都按去年录的地亩册算,多开出来的,即便是交税也不成”
啥?
不准开荒了?
赵满屯愕然的睁大眼睛,他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满屯,你瞧瞧,往常说你累死累活图个啥,你看这官府一纸书,你打去年起新开的十几亩地,可就没有了”
没有了!
咋个就没有了?
赵满屯心里头一急,冲着保长嚷嚷道,
“保长,这,这是那门子的王法,官府咋个就嫩不讲理。”
本身被大家伙堵在这的保长,听着赵满屯的话,立即恼道。
“嘿,你个赵满屯,有本事往官府里去嚷嚷去,我就是个保长,就是传官老爷的令,那边贴着告示,告示上盖着官府的大印,便是那报纸上,也提到了,这荒地是官荒,不能任人侵占,你赵满屯还嚷嚷个鸟,当初你来这的时候,穷的连饭都吃不过,现如今开了百多亩地,还贪图着开新田,这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瞧着说的就是你”
保长的话一番话,只呛的赵满屯说不出话,在他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时候,那边又听着保长说道。
“好了,这官府的书上就到就,别忘了,十天后,各户的男丁都到镇长去点卯,一户落的,其它各户受罚”
保长口中的镇就是就近的市集,江北推行的保甲制相对灵活一些,就像“甲之编制以十户为原则,不得少于六户,多于十五户”,而“保之编制以十甲为原则,不得少于六甲,多于十五甲”,至于“乡镇之划分以十保为原则,不得少于六保,多于十五保”,而且官府对保甲长人选极为重视,竭力通过保甲长牢牢控制乡村,往往要求由“殷实良善富户充当”。
而保甲制的核心就是连座,保长之所以出言提醒,就是告诉他们保甲内实施的是“联保”,“联保”就是各户之间联合作保,共具保结,互相担保不做通共之事,就是1家有“罪”,9家举发,若不举发,10家连带坐罪。
不过这会,众人显然没有什么心思问及这些事情,他们只是心神纷杂的瞧着那谁都看不懂的告示,更多的人则是用看笑话的心态瞧着赵满屯,毕竟众所周知,他终日累死累活的,就是为了多开两分地,而现在好了,那新开的地还没见着收成,就被官府给“收走”了。
“满屯,早就说过你,这地啊,不见得非要开多,你瞧瞧,这官府一张嘴,你的地可不就没了”
在他人的笑声中,赵满屯失魂落魄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回到家后,他整个人就像是大病一场似的,非但当天晚上没有吃饭,在接下来的几天之中,成日躺在床上,那模样和大病一场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我的地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