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中旬,他已不是昔日少年,所求所愿也非是以前那般。
如今的他已经是这草原上的一头老狼,遏制不住新生的力量,面上也多了些愁苦。
独孤信也不应答只是笑着,但是眼中却警惕着,便是因为苏不侯率领数千骑过来。深谙兵法的他,生怕这苏不侯会与自己使什么奸计。
“不用看了,我部内乱,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而有些时候,我们也不得不向命运认输。我现在,是来你这里寻求庇护的。”
独孤信依旧没有作答。
苏不侯翻身下马,将这马鞍上的弓取下,奉给独孤信,道:“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为了她我有了昔日的强盛辉煌,也正是为了她我也有了今日的落魄。将它交给你,我放下的不仅仅是我的尊严。为了仅剩下的儿郎,信王,请你收下。”
独孤信最终还是伸出手,将弓取下,远处的天边烟尘四起,但他的面上依旧见不得丝毫变动:“我早已知晓,你我自然会送到长安,你的儿郎我会替你管。”
“你真的没有打算?”苏不侯道:“难道真的要为汉人做事儿吗?你可以站出来,掌控整个草原。”
“你真的放下了吗?”独孤信反问,道:“如果放下了,这些话我当你没说。”
苏不侯不再说话,苦叹一声,将腰刀取下,翻身上马,随着独孤信入了阵中。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归一三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归一三
彭蠡之上,舰船浮沉。
“江南的水网原本是孙权抵抗朕的天堑,而如今却已成为朕分割他的关键。”
旗舰之上,王辰凭栏眺望,彭蠡泽上风雪纷飞,又有烟波袭来,美景如画。
在这旗舰楼上,温上一壶酒,切牛肉几两,倚看风雪,静思当下。
“咳咳咳……”又是一阵咳嗽,王辰用帕子捂着嘴,擦拭了嘴角之后将之丢在一边。
“你这身子还是少喝些酒,免得伤口又……”蔡琰的担忧,王辰却是挥手示意无碍,道:“我晓得了。”
说罢,他缓缓站起身来,向着堂中跪着的诸将道:“方今天下仅剩下扬州一隅之地,估摸着这时间,还有两三日模样云长便会抵达钱塘,现在正面必须要尽快以及尽可能将残存的敌军尽数吸引到西面来。朕的精锐都摆在正面,孙权必然会中计。是时候让他好好动一动了,传令各部,全线出击,一路东进,遇城催城,遇寨平寨。”
“诺!”众将唱喏。
而这个时候静坐一边的庞统,道:“陛下,按照计划,丹阳、新都、吴郡、会稽四郡抛出去的诱饵都已经被吴国吞掉,现在加紧进攻,吴国必然会尽可能的将兵马西调。此时便是动手的最佳时机,但是重点还是要拖住陆逊和吕蒙两路大军。同时,一定要灭掉吴国解烦、敢死两大营才行。”
“解烦和敢死二营乃是孙权组建的两支精锐,也是吴国最为精锐的军团,其各方面都与咱们神策龙骧二营相似。”王兴道:“父皇,此事便交给我们吧?”
“嗯!”王辰颔首,道:“兴儿,朕已经给你制造了太多的机会,你只需要率军在既定的地点,击破二营便是了。这事儿,你一切都得听士元的调度,不得有误。另外,龙骧营便暂调给你统策。”
“诺!”
一声唱喏,背后却是异常血腥厮杀。
在王辰的命令之下,各路军团加紧进攻。
淮水之上,晋军强渡。
激战甚的便是广陵,其实广陵倒是极为重要,而其最主要的便是广陵境内的运河。
陈诩之所以会选择镇守广陵,妥当将两江交给陆逊,便是看重了这广陵的运河。如果吴国敢与自己玩儿阴的,这广陵的运河一旦落入晋军手里,对于吴国便是灾难。
也正是因为如此,控制广陵相当于是拿捏住了吴国的三寸,只要吴国不希望晋国南北两路军队能够通过运河进行中转的话,就得乖乖听自己话。
只是这样的局面没有持续多久,自从晋国水军走海路进入大江之后,广陵的运河剩下价值已经不大。
淮浦方向,是夜。
随着喝杀声起,大火在淮浦大营燃烧了起来,照亮了这半边天。
陈诩为了阻挡晋军南下,在淮浦方向设置了九寨兵马,几乎是自己能够拿得出手的所有精锐。
随着主营大火起,其他各寨的兵马也纷纷集结。
右路三营兵马疾驰而来,尚未抵达大营,便闻两侧喝杀声起,火矢如云,山道立时便蹿烧起来,晋军恍若天降。
大火照亮了淮浦的夜,火中,梁国最后的精锐也将灰飞烟灭,消散在这历史尘埃之中。
山丘之上,王昀着甲,策领着大军徐徐前进。
“报……”副将疾驰而来,向着王昀道:“殿下,张郃将军扫清敌军大营,曹真等将军已经扫荡了各路来援之敌军。”
王昀颔首,道:“传令下去,令张郃为先锋,南取射阳。曹真率本部兵马前往东阳,中军加紧步伐,直抵平安。”
“诺!”
平安城,府衙。
急报千里而来,府衙之中早已吵做一团。
随着陈诩快步进入,各部将军也纷纷收声,等候着陛下吩咐。
“刘晔呢?”
“尚无消息,只怕已战死淮浦了。”侯明道:“陛下,淮水被敌军突破了,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应当快速从平安撤离。”
“不行!”陈诩道:“平安是沟渠上的一道卡子,要是丢了影响甚重。再说了,朕哪里还有路走?是时候了,是时候与晋军在广陵决一死战了。”
“诺!”侯明又道。
文稷道:“陛下何不在此时召陆逊大军驰援?”
“陆逊?”陈诩冷笑道:“只怕他那里不比咱们这里好,他要面对的乃是其他各路兵马,两江之地防线太长,兵力不够。如今晋国如此强盛,那个不是人心惶惶的?将士们的心要多关注,不能再出现什么幺蛾子了。这一战,只能靠咱们了,别人是指望不上了。”
“诺!”
正如陈诩所言,两江之地的情况不见得比广陵好上多少。
这里战火之烈,比广陵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晋国北面各部兵马,在兵力的绝对优势之下强渡淮水,猛攻两江。
纵然陆逊善于用兵,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上的兵是死一个少一个,而且依靠两江的税收来支撑整个吴国大军也是极难,如今的军队已早断了粮草,若不是秋来强割了百姓的稻谷,如今怕都要饿着肚子
然而这只是一面问题,他的对手却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晋军。而且统兵的将军个个能力都不在他之下,如今却要独自面对这些人。
长久以来在淮南作出的准备当真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晋军迅猛的攻势得到了一定的缓冲,使得他有足够的时间冲各处抽调兵马进行调度和安排。
但是此事,一柄尖刀已经抵在了他的后背,只是他尚未发现罢了。
大别山动,博安方向。
五万晋军忽然渡过泄水占据博安城,同时挺近六安,威逼合肥。
突兀的一刀不偏不倚刚刚扎在陆逊的心口,攻占博安的消息方才传来,泸江北面的吴军几乎在第一时间崩溃,使得汝南方向的晋军能够长驱直入,直抵芍陂,撕破了陆逊在庐江方向的守备,使得陆逊已经完全失去了与庐江南面军队的联系,只能依靠阴陵等地顽抗。
而此时,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一条。
“都督!”
陆逊抬手,面色凝重,道:“我知道,一旦敌军攻占合肥,我军只能是一个死。可我等一旦抽调兵马,也是一个死。左右都是一个死,为何要在这里死?传令下去,各军放弃淮南,留下一万人殿后,尽数撤往历阳。”
“诺!”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归一四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归一四
钱塘,每年钱塘最大的盛事不过于观潮。
纵是如今,每当潮来的时候,总有些隐士闲人喜来此处观潮。
如今,观潮之期已过。
今年冬来,风雪较重,人们倒也极少出门。
海上,原先潮来的地方,舰船浮沉。
城上早已没了士兵,等到大军开进钱塘城下的时候,方才响起雨点般的鼓声。
只是城上又能凑齐几人?
县令急忙出了府衙来,向着城墙赶来,抵达此间之后,远眺大海之上舰船如云,城下雄兵列阵,一望无际。
环顾左右,不过勇士二十人,岂能守城?
但见前阵一队骑兵疾驰过来,向着城上齐声喝道:“城上的人听着,我大晋十五万雄兵天降,尔等若是开城降了倒也罢了,若等我大军攻城,必定屠灭此城!我家将军仁心,给尔等一炷香时间思量!”
一炷香只怕用不了,方才半柱香时间,便见城门豁然打开,县令奉着印玺快步迎接出来。
钱塘属于吴国帝都所在的吴郡,但这里毕竟不是郡治帝都,城中百姓也少。在如此军威逼迫之下,城门已开。
余杭城外,骑兵纵横,晋军已至。
城中县令闭门自守,只是晋军还未攻城,城中大姓豪族却已率先作乱,开城拥晋军入城。
余杭一下,大军直逼乌程与由拳。
在几乎没有抵抗的情况下,抵达吴县不过一夕之间。
却说平安城,陈诩已是末路穷途。
晋军四面合围,陆逊撤离两江保存实力。
此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放眼城下,人潮无尽。
号角齐鸣,攻城伊始。
“罢了,罢了,这一场局当真是输了。”
堂中,陈诩为自己满上了一樽酒,连连苦叹。
文稷侯明二人还在这堂中来回踱步,面容焦急。
“陛下,莫不我率军掩护你,从南门冲出,去往吴国?”侯明道。
陈诩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孙权此人昏庸不堪,投往他出,不也是死?朕现在已经很累了,不想再走了。”
“陛下,不可如此灰心丧气啊!”文稷急道:“世人皆称道孙权之才,陛下此番却又道孙权昏庸?当此之时,可不能以此为借口啊。陛下,应当重整起来,借江东之力抗衡强晋,他日再收国土啊。”
陈诩却是爽朗一笑,道:“朕哪里又丧气了?”说到这,他倒是长叹一声,面容骤变,道:“说孙权昏庸当真不为过,若非此人,我等此刻岂会如此狼狈?若无此人,周公瑾早已攻下长安横扫关中,晋国只怕早已败灭。”
“难道昔日长安之战,有孙权之事?”
陈诩叹道:“公瑾此人乃是当世难得之良才,若公瑾在世,朕必投东吴而去。他若在,晋国也不至于到得此时。你们想想,公瑾自拥兵入吴都,以镇天下之名拥立孙权之后,为何每每遇上孙权都会恭敬行大礼?为何孙权无论决策对错,他周瑜都会认真执行,几无反驳?”
“这就是怕孙权猜忌他!而孙权本来就猜忌他!破了长安,横扫关中,如此重要的一招,如此绝妙的一策,一旦达成,强晋必灭!只是孙权怕,怕公瑾在关中拥兵自立,更怕公瑾以此之威逼他退位!公瑾此人并非败在晋国手上,而是活生生败在了自己人手上啊。”
“公瑾此人朕也有幸见过,此人胸襟广阔,乃世之奇才也。可为何一计不成,便气得吐血而亡?他气的,不是计不成,气得只是国中人乘此之时作梗罢了。便是朕与他换个位置,要不当即变反了,要不也会如他一般,吐血而亡啊。”
说着间,他将这酒一饮而下,向着二人道:“传令下去,投降吧。孔明在晋国,朕的子嗣也不至于会被王辰尽诛,公瑾一败,朕就知道会有今日了,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朕之所以逼走孔明,也有自己的打算。”
说罢,他只觉胸口一痛,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二人大惊,急忙大呼,引得外间候着的官员纷纷入内。
陈诩摆手,道:“朕之遗诏,便是投降,尔等若念及朕往日之恩,当速行也!不然泉下,朕也无法瞑目!”
这一段话,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剧烈起伏的胸口也缓缓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