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天命四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天命四
“放箭！”
洞庭湖上，晋国水军收帆侧舷靠来，在宽阔的湖面上呈倒八字向着吴国水军压去。八字中间大船一字排开，箭矢如雨。
面对来自三方的攻击，吴国水军几乎完全处于劣势。
没有先进的舰船科技，用这些老式楼船抵抗晋军无异于是以卵击石。虽然双方都还处于近接舷，远弓弩的时代，但晋军的战船却已经超越了吴军数代，而且火力上比起吴军更是要厉害太多。
“晋军水军似乎比我们还熟悉荆州水道，咱们便是想要将他们引去迷魂荡中也不可能。”
“那是自然！”将军扶着木质女墙看着远处迫近的晋军水军，眉头紧皱，叹息道：“谁都知道晋军水军乃是昔日的荆州水军，与这些人相比，咱们才是外来人啊。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只有一种办法或可能扭转整个战局！”
“什么？”副将们纷纷问道。
“夺船！”将军道：“不计一切代价夺船！晋军之强，强于战船！若是咱们能够夺到晋军的战船，不管是这一战还是将来咱们都有能够与晋军一战的能力！”
“夺船？”
吴军阵中鼓声大作，无数战船开始疯狂向着晋军靠去，已经走投无路的吴军似乎已打算牺牲少数为代价靠向晋军接舷夺船。
而现在夺船似乎是吴军扭转战机的最后机会，然而这意图似乎早已被晋军知晓，只是晋军并没有远离的打算，依旧以原有的速度向着吴军靠近。
方今天下，最好战的便是晋军。
战船的甲板之上，一队又一队的重甲军士集结。
队率身穿重甲，一手盾，一手矛，不避箭矢，面向战士们做着战前的鼓舞。
随着双方越来越近，双方射出绳箭，牵引着向着彼此靠近。
“准备进攻！”
队率进入了盾阵之中，双目透过盾牌的缝隙看向对方跃跃欲试的吴军。
箭矢如雨点般落在盾牌上，敲击的声音反而让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
一声“杀”炸响，吴军跃上战船，于此同时面前的盾牌打开，无数长矛直接穿透第一列跃上来的晋军。
鲜血染玄天，伏尸满洞庭。
这一战，彼此双方一步不退，战况极为惨烈。
吴国的玄铁甲士堪比晋国重装步兵，战局也不再是一方的碾压，完完全全的胶着。
等到腥风血雨停歇时候，若这百万伏尸之中哪方还有一人能动，胜利便属于哪一方。
华容道，梼杌营集结向南开进。
云梦遗泽之中，晋国运兵沙船早已等候。
左右无数战船护卫，恭候着梼杌登船。
江陵方向，战斗已经进行到了最后，无数的号角声中，晋军发动了最后的冲锋，向着早已破败的城墙冲杀过去。
残墙之中已见不得多少人，更多的只是横陈尸体无数。
夷陵，城破！
残存的吴军已经撤往虎牙关。
“大半年时间，总算是过了夷陵城了。要再不过，这灭吴之战可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司马懿有些着急，随着中军赶马穿过这一列列尸山。
徐庶却更是气定神闲，道：“慌什么？咱们不比谁的功劳更多，只要能够一统也就够了。就算天下一统，凭着咱们肩上的功劳，也能够好好过日子。”
“倒也是！”司马懿耸肩，道：“只是谁不想往上走呢？”
“这些话在这说说就行了，可别出去说了。”徐庶道：“传令前军，加紧前进，今日必须要拿下虎牙关，转道渡江夷道。”
“诺！”
沙羡方向，晋军强渡大江。
江边，吴军埋伏在渡江点前方密林之中，欲击其半渡。
率先登上江南地界的乃是晋国黑旗军，江夏能够拿得出手的似乎也只有黑旗了。这些儿郎们跃马上岸，快速在前方集结待命。
眼看着江边的人马越聚越多，朱桓最终还是下达了进攻的号令。
无数的吴军开始向着晋军冲杀过去。
突然出现的变故并没有让晋军吃惊，早就集结的黑旗军纵马杀向吴军，也不顾其后是否有支援。
原先停留在上下游护卫的战舰也纷纷从两侧靠近江边，箭矢如雨。
王勇坐舰之上，他正柱剑而立，虎目凝视着远处的战况，道：“传令下去，不要等大队集结，一旦一个小队集结完毕，便让队率率队上去。全军，以队为作战单位，全力进攻！”
“诺！”旗语招展，传令官们向着一众将士传达着将军的号令。
江上早就集结的各小队纷纷开动，不再等候大队人马，向着前方的战场杀去。
这么多年来培养的战心在这里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没有强大的战心战意，再这样的情况下又岂能不生乱？
演武堂几十年的心血，使得晋军上上下下几乎都换了个遍，队率不仅仅有强大的战力，更有一定的军事常识乃至于战术意识。
一支军队进退有据，最大的依靠还是这些最基层的指挥官。而最基层的指挥官有着怎样的军事素养，也决定了这支军队的战斗能力有多强。
几十年时间，晋军最基层的指挥官们又岂是其他二国能够相比的？
中军，朱桓眉头紧皱，原本想象之中的大溃败不仅没有出现，在主将尚未登陆的情况下，晋军竟然开始自发进攻。
他打心底产生了一种畏惧，这种畏惧不是对敌军将军，而是对晋军这样一支军团。究竟是什么样的部队，能够在将军未抵达战场亲临指挥的情况下，还能在颓势之下自行迎敌？
而且，说面前的军队没有将军指挥完全不可能，因为他们比有将军指挥还要令人恐怖，将军不可能亲自指挥每一个战场上的小队。但是敌军的小队总能出现在最关键的地方，或是增援，或是补漏。
甚至有些小队还会不失时宜得插入自己军中，使得自己冲阵的部队被切割在阵中，或是自发阻挠自己军队后续增援，填补阵线等等。
这一场战争在他眼中已经输了，而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输在一支连主将都没有上岸的军队上？
但自己却又不得不承认，当真是败了。
长久的坚持和努力总会得到回报，而现在晋军已经开始得到了回报。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天命五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天命五
临沅，府衙后院。
咳嗽声不绝，医者忙里忙外，不知何人病成这般模样。
“报……”副将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见他快步入了房中，向着病榻拜道：“大都督，大事不好！我洞庭水军前日与晋军在洞庭血战，战至昨日凌晨时分，歼敌无数，苦无援军，等我军卒抵达洞庭时候，水寨已灭，战火已歇，水军全军覆灭！”
“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病榻旁站立的诸将急忙上前为他舒缓，劝慰着。
等到他舒缓许多之后，方才抬手示意众人让开，长长出了口气，道：“悔不听州平所言，如今四面环敌，只怕不出十日荆州必破也。”
话还未说完，便闻一声急报传来。
来人风尘仆仆：“大都督，大事不好了。潘将军在汨罗渊遭晋军突袭，首战告败，现撤往汨罗渊东面。”
有时候就是这样，好事不来，偏偏坏事接踵而至。
“报！”
“沅陵方向出现大量晋军，昨日一战，县中戍卒勉强击退敌军，只是晋军似还在集结之中！”
“五溪蛮夷难道也投了晋国不成？”鲁肃面色更黑，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报！！！”
又是一声报令，只见又一个副将快步进来：“都督，沙羡被晋军围困！”
“晋军何时渡了江南？难道朱桓没有乘着晋军渡江之际击其半渡吗？”鲁肃面色红润，比之先前更多了几分血色，只是谁都知道那绝对不是恢复。
“朱将军亲率大军击敌，奈何敌军势大，血战告败，只能退守沙羡城中！”副将道。
“晋军在江夏不过两三万人，何来势大一说？”
“都督，晋军不知何时调集了十余万精锐！沙羡如今遭遇的是十余万晋军啊！”
“噗嗤！”鲁肃吐出一口逆血，周围人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劝慰。
他摆手，连连叹道：“悔当初不听州平所言，如今水军尽数折了，想要东归极难。传令下去，各部兵马快速集结，向长沙前进，准备撤往扬州。”
“报……”号令还未下达，便闻一声急报传来。
只见一个副将快步入屋，抱拳拜道：“大都督，晋军渡孱陵与我大军交锋！虎牙关被西路晋军突破，敌已渡过绛水抵达洈水，攻破了我军洈山大寨！”
鲁肃面容扭曲，一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握着旁边将军的手，费尽力气道：“撤！再不撤我荆州军将尽灭……尽灭……撤！撤！”
最后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只是他还想要说什么，话却停留在了喉头，最终无力倒在了榻上。
“都督！”诸将急呼，他却无法再回应丝毫。
探得那鼻息，却只有出来的，再无了进去的。
东吴的大支柱终于崩塌，这一位奇才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为羸弱的东吴争取了两季的机会，但也亲手将东吴推向了灭亡的边缘。若非赌了那一口气，说不定等待他的将会是更好的结果。
衡山，祝融峰。
子曾说过：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
樽中的酒还温着，只是亭中的人却已无饮酒之意，他的目光不断看向西南方向，似要看穿那层层云海，看清楚那西南方向的激烈厮杀。时而又将目光看向北面，遥望长沙治所。时而掐指算着，好似推演周天。
“州平常说天命不可违，此番出山走这一遭也算是与王辰交手了，可觉得如何啊？”男子实在看不过去了，开口打断了崔州平，道。
崔州平这才一笑，放下了手上的忙活，将这温酒一口饮下，道：“事到如今我才算是当真晓得了什么叫天命不可违，什么叫人心不可猜啊！”
“何以见得？”
“我苦苦为子敬献计，给王辰设下了一到连环杀计。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子敬却坚定以为我是王辰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崔州平无奈道：“聪明反被聪明误啊，看来这天命当真是不可违背啊。”
“昔日那般，你为何不与鲁肃说清楚？”
崔州平连连摆手，无奈道：“你说哪个时候我与他说，他会信吗？这么大的一个局，要不是我自己设下的，我都不相信！”
“还是这闲云野鹤的生活好吧？非得要去掺和那事儿，”一人又道：“咱们可没有元直孔明那等抱负，好好过着日子也不错。”
“哼哼哼……”崔州平含笑，只是这心口却不一：“我要不是为了家父之仇，也不会出山去背天行事。”
“州平啊，你说如今这战局，吴国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崔州平思忖一二，道：“我估摸着现在晋军已经过了临湘城了，不出一日时间酃县方向的吴国军队将会遭遇两面夹击，彼时必然撤往衡山之中。那要看是哪位将军指挥了，如果是我吴国酃县军将尽灭。彼时，这一支军队也没有必要再往北面前进，大可径直向东面挺近，直逼扬州豫章庐陵，威胁吕蒙大军北归的道路，迫使吕蒙完全撤出交州。”
“而北面更不用说了，如今鲁肃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如果我没有猜错，不出六日时间荆州便要彻底改名换姓了。”崔州平饮下温酒，笑道：“再说两江，陈诩也罢，陆逊也罢，终究无法违背天命。大江之上被晋军战船分割，三郡之地将要面对晋军百万大军。这领军的将军哪个又是等闲之辈？沮授？关羽？王昀？这些可都不是简单的人啊。”
“荆州军被灭，孙权一面要组织军队进入豫章，一面要加紧撤回吕蒙。他甚至有可能会冒险撤回陆逊，为的就是保全这一隅之地。但是晋国益州各路兵马以天崩之势席卷而来，吴国又算什么？可惜啊，明年的今日只怕天下都插便了晋国的旗帜啊。”
“难道就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吗？”
“有！”崔州平笑道：“鲁肃如果撤回了豫章，吴国说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如今想要翻盘，除非晋国不四面夹攻，除非东路大军被陆逊击破，除非山越不反！除此之外，再无！”
四面夹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