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渔夫衣物的智允掀开船帘向已经换上粗布麻衣的南宫竹风道。
南宫竹风淡定的点了点头,他将这几柄长剑用油布裹起来,放入了那一格满是鱼的船格之中,然后熟练的用草绳将这些小鱼一个个穿起来。
“止步!”一艘齐国的小船缓缓过来,船头是一个小将。
他按住腰间的长剑等候两船碰头。
“将军,俺们可都是这漳水上捕鱼的船家,这不到了这月份了也该去大陆泽上打鱼,也好卖到平乡去,换些钱粮。”智允谄笑着上前,像是一个老百姓一般颤巍巍的向着这员小将点头哈腰。
小将也没有在意他,只是指着那船篷之中道:“里面是什么?”
“就一个活计在里面穿小鱼,等到了大陆泽也好用这东西钓点大鱼。”说着,智允便将怀中的州郡文书取出。
但是小将根本没有在意这些东西,上了船头之后径直入了船篷。
也不顾身后的智允如何劝阻,他掀开船帘与正在穿鱼的南宫竹风打了一个照面。
二人四目相对,南宫竹风的手也放入了鱼格之中,按住了这油布裹着的剑柄。
小将似乎发现了南宫竹风,面上竟带有一丝笑意,船中的气氛一时降入了冰点,似乎随时都可能会打起来。
“船家,你可看到过此人?”小将从腰间取下南宫竹风的画像,理开之后向南宫问道。
南宫摇头,但手却迟迟没有收回,更没有说一句话。
而这中间最紧张的莫过于穿透的智允。
小将步入船篷之中向其道:“给我一尾大鱼,今儿我也好与弟兄们开开荤。”他的面上显得极为轻松,好似并没有认出南宫。
南宫尴尬一笑,手放开了剑柄顺手一捞取出一尾大鱼递给小将。
“这价如何卖?”
“可不敢收将军的钱。”
“我们可不敢白拿!”小将一笑,从腰带中取出了一粒碎银子抛给南宫,道:“不管够不够,且收好吧。”
说罢,便结果了鱼。
只是这转身之际,南宫却明显的发现对方故意抛下了一卷帛书在地上。
他并未叫住对方,待其走后,众人也顺利过了这齐国封锁的水道。
“将军,适才好生危险。我还真怕那人将你认出来,咱们只怕就真的逃不出去了。”智允入了船篷之中,长长出了口气,过了这最后的水道,入了大陆泽可就不是齐国人能够控制的范围了。
南宫却没有他这般高兴,他的手上正握着那小将留下的帛书,细细看完之后,他面上却少了些庆幸,反而多了些尊敬:“适才那小将已经认出我了,不然也不会留下这帛书在此。”
“啊?适才咱们被人认出来了?”智允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不敢相信这往日里高高在上打得齐国小将们竟然会如此。
“你还知道啊?去告诉弟兄们,入了大陆泽之后,靠东岸下船,咱们改走陆路南下。”
“诺!”
却说另一面,阜城。
在这夜色的掩护之下,无数船只划破了漳水的水面,只是纵然船只多却也没有发出任何可以让人怀疑的声音。
若是换做往常只怕还未到得河中便会被敌军完全知悉,只是如今赵军的暗哨几乎都已经被派去搜寻南宫,却叫晋军乘机钻了空子。
河岸上,一批又一批的晋军士兵正在徐徐向着阜城的赵军大营前进。
天还未亮,这阜城大营外的密林之中已经几乎布满了晋军士兵。
马超策马而立,面前正跪着几个绣衣使的百户。
“将军,敌军明哨暗哨都已经清理干净了,现在敌军完全就是瞎子,只等将军一声令下。”一个绣衣使抱拳拜道。
“现在营中还有多少人?”马超也学会了沉住气,在连续遭逢几次人生大难之后,他似乎也少了几分锐气。
另一个绣衣使百户急忙道:“这个时候各路军队应该都已经回到营中准备报备了,应当还有六万多人,其他的都在外围寻觅。”
“可以收网了!”马超点头,道:“各路都已经到齐了吧?”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左右!”
“等!”马超没有多说一句,他开始闭目养神,整个密林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过不得不佩服的是晋国士兵们铁一般的纪律性,虽然站满了密林但却是鸦雀无声,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随着马超的双目睁开,一股紧张的气息瞬时笼罩了整个密林。
“咻……”无数鸣镝飞上长空,打破了这夜的宁静。
“弓骑兵出动,沿着营墙开始奔射。神臂弓立即抢占最有利的射击位置,掩护左右四面攻营!”
话音刚落,密林之中已经响起了骑兵们奔跑的声音。
那营中还未来得及响起鼓声,无数的羽箭已经宛若飞蝗一般落入了营中。
火箭引燃了大帐,随着熊熊烈火燃起,大军从三面开始攻营。
厮杀声与火光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纵然是数里开外也能够清晰的看见这一切。
中军帐中,这主帅的位置屁股还没捂热乎,张峰便已经急着从大帐之中奔出。
远处的大营已经化作一片火海,厮杀声正在快速向着这边蔓延。
晋军就像是一头沉寂的猛兽,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赵军如何抵挡得住?
张峰哪里是什么主将的材料?当下便先慌了神,不知该如何作为。
“将军,前营血战失守,弟兄们已经溃退。还请将军入城据守!”前营副将快马过来,此刻的他衣甲带血,双目慌张不已。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晋军的恐怖,那些人就像是一个个没有思想的战争魔兽,他们只知道杀戮。
一个人倒下了,必然会有两个人冲上来,两个人倒下了,必然会有三个人冲上来。
这就是晋军,战无不胜的晋军。
“报!”
又是一声急呼,快马到得近前,来的却不是副将:“将军左营失守,副将战死!”
只是一夜,这战局就要彻底改写了吗?
“撤!撤入城中据守!!!”
惊吓过度的张峰好在已经恢复了一分理智,急忙翻身上马引着众将退去。
而此时,厮杀绝不止这一处,整个漳水沿岸似乎都已经被火光照亮。
厮杀已经在这河岸完全展开,在晋军的猛攻之下赵军率先崩溃入城,让出了通向扶柳的大道。
而另一面的堂阳战事及下博战事却极为惨烈。
齐晋双方的士兵似乎都是悍勇无比的死士,一方坚守阵地捍卫着本身的荣誉,一方却加紧猛攻,丝毫不留任何余地。
扶柳,刘备这才刚刚入城,却已经接到了数十份前方发来的急报。
还未踏入中堂,已经能够听到里面焦急的议论声了。
“报!堂阳前部血战溃败,现已进入堂阳城沮授。”
议论声更大,但是紧接着却突然停歇下来,只剩下了不紧不慢的步伐。
刘备入了堂中,将这帛书从军侯的手上取下,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安静了这么久,一动就全线开战。不愧是王辰,徐如林,疾如风,不动如山,侵略如火!”
他淡淡说了一句,便将这战报放到了一边,踏上了这堂上的主位,转过身来面对诸将:“传令!”
“子义率军三万驰援阜城,务必要在五日之内打通通往阜城的道路,保证大军粮道畅通。”
“诺!”太史慈起身,向着刘备抱拳。
“传令,国让负责整个扶柳城防务,不可有任何松懈,积极做好死战扶柳的准备!”
“诺!”田豫起身,向着刘备拱手抱拳,拜道。
“记住,朕还在扶柳城。如果你挡不住敌军,那么朕就在此处与城共存亡!”
“陛下放心,城在人在,城破人亡。”田豫信誓旦旦道。
“传令!田昕,率军两万打通通往堂阳的粮道。晋军最擅骑兵切断粮道,所以务必要保证粮草送往堂阳,同时在堂阳南面扎营,避免敌军切断我大陆泽方向大军的联系。同时做出奇袭廮陶的动作,尽可能将敌军吸引过来,做好据守的准备。”
“诺!”
“各将按照原先既定的梯次防御做好防御!”
“诺!”
第七百六十九章 笑傲天下九
第七百六十九章 笑傲天下九
却说南面,淮水边上观阵台。
郭嘉已经不知道主导了多少这样的战斗,参悟了多少种破阵的办法。
紧握的手帕中间呈现一抹暗红,原先病态苍白的面上也多了几分灰暗,更像是行将就木。
书案前已经不知堆积了多少废稿,而他却还在书案上不断的书写,书写一个又一个的破阵之法,有记录一个又一个的阵法变动。
披散的长发与身旁空荡的酒壶,看起来他更像是一个酒徒。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就好似要将他的性命夺走一般,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伏在了这书案上。
旁边的典韦很是担忧,就在他打算过来扶郭嘉的时候,却被郭嘉摆手拒绝。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多少次拒绝自己了,就连主公来苦劝最终也被他拒绝了。
“这个阵法挡住了我们多少时间?杀死了我们多少弟兄?主公,郭嘉早已病入膏肓,只望能在这最后的生命里能够将这大阵破去,则此生无憾。”
奉孝的话还在耳边,纵然他只是一介文人,但是却让他感动得忍不住眼泪长流。自己是一介武人,只能在这战场上流血。而他是一个文人,就只能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消耗自己的性命。
他站得笔直,或许这才是对他最大的尊敬吧?
突然,郭嘉的笔停下了。
帛书上的阵法推演好似又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可偏偏总是在这最关键的时候他却没有了丝毫感觉。而那脑海中飘过的一丝念头总是无法抓住,他停下笔来,怔怔的看着前方变换的法阵。
典韦不敢说话,旁边刚刚上台的曹操也不敢说话。
二人就这般侍立在他的身旁,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打搅了他。
突然,郭嘉将手上的笔丢到一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书案掀到了一边,整个人好似发疯了一般扑向面前的废纸堆,一分一分的翻找着。
“想到了,想到了!!!我总算是想到了,应该就在这里面,就在这里面!”
他的口中不断念叨着这句话,而他的表情甚至比发现了金山银山还要兴奋。
旁边的曹操与典韦急忙上来扶着他。
“奉孝,你要寻什么?”
“图!对图,把所有的图全部拿来,所有的。”郭嘉紧紧攥着曹操的手,就像是在洪流之中抓住了一根稻草一般,死死的抓住不肯放手。
如果不是他郭嘉名声在外,此刻只怕要被人当做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