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到惨笑一声,手上长枪化作一道匹练直攻向王辰:“我今儿也没打算活着回去!”
“我也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王辰冷哼一声,仗刀截枪。
二人便在这场中斗杀起来,但是在陈到如龙的攻势面前,王辰却丝毫不能动,因为他身后便是颜如玉。
此刻,被陈到压在角落里,只是片刻时间身上便多了几道口子。
“今儿你不能动,我就要看看你王辰到底还有多大的能耐。”
陈到大喜,手上的长枪攻势越发的迅猛,渐渐的王辰也招架不住了,只是他却不能让开。
忽然间,只见一道黑影扑了过来,随着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那黑影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手,他瞳孔猛缩,只见陈到的长枪正向着自己的胸膛疾驰而来。
忽的一阵香风拂过,那是熟悉的香味。
恍惚间,好似有泪水飘在了自己的脸上,是错觉吗?
枪尖抵在了自己软甲上,王辰的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
暴怒下的他挣脱了手上的敌人,横刀猛斩,将陈到的长枪斩断。他托着怀中的可人,眼泪不止。原来陈到那夺命的一枪,却被她用自己的身体接了下来,锋利的长枪从她的后背脊柱穿过,胸前破骨而出,鲜血一瞬间便染红了她的白衣
。
御卫们快步上来,将陈到拿下。
一开始王辰还能听到陈到的狞笑,渐渐的他却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抱着颜如玉不敢去拔出枪头,生怕一拔出来她便会永远离她而去。
眼泪不止,但颜如玉却露出了惨淡的笑容,她口一张一合,好似在说什么,但是却没有半点声音。
王辰的眼泪滴在她的身上,附在她口边听着她的话语,眼泪更甚。
他从她的衣中取出了那份帛书,很长很长的内容。
听雨阁,风波已过。
华神医亲自坐镇听雨阁意图拯救颜如玉,但最终也以失败告终。
王辰没有换洗衣服,只是握着这一份帛书呆坐在这门前。“公振吾君如晤:吾写此书与告之,与汝永别,望君勿念……”通篇书信很早就已经写好了,上面的内容无非是什么让自己娶一个人,而最重要的讯息便是昔日小白给颜如玉
的批命。
永和命运,与君永别。
怪不得这段时间颜如玉总是情绪低落,不过王辰现在却并没有注意这些。他将帛书收入怀中,止不住的眼泪流下,哭得就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一样。
推开门,女官们已经将她的尸身缝合,换上了最好的皇后服饰。
王辰上前取出那铜匣中的绿色宝玉放入了她的口中,将这冰冷的尸骨抱起,一步步走了出去。
“陛下……”
百官拜伏,但王辰却好似并没有在意。
他一步一步,走到这凉亭的躺椅上坐下。
就这般抱着她,嗅着她已经逝去的芳香,无神的看着前方,追忆往昔的同时痴痴的笑着,痛苦的哭着。
问询赶来的皇子们跪在亭外哭泣着,颜如意蔡琰等等往日里熟悉的人都已经来了,她们或是无声的哭泣着,或是安慰着痛苦的皇子们。
无数人的安慰,但是王辰却好似入定了一般,偶尔咽喉内发出痛苦的叫声,他根本听不见任何可能的安慰。
天渐渐入夜了,呆坐了这么久的王辰突然笑了,他向着左右呵斥:“都下去吧,让我陪陪如玉。”
所有人都退下了,唯有蔡琰坐在旁边。
燕回也没有走远,此刻的他也是眼泪不止。
夜渐凉了,王辰用低沉的嗓子唱着未闻的歌曲,旁边的蔡琰还在不断的宽慰他。“你知道吗?我和如玉只是一眼便彼此倾心,就在她府上看到了她一眼,我就认定这个女人一定是我一辈子的女人。为了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真的,就算是这个天下对
我而言都是狗屁。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去做。很多人很多人不理解,难道真的就一见钟情吗?对,我就是一见钟情了,还别真不信,我真就一见钟情了!”
“我没有不信!”蔡琰耐心的倾听着,也耐心的宽慰着:“世间的缘分本就那般奇妙,谁有能够说得清楚呢?”
王辰倾诉着,越说越伤心,他依旧抱着怀中已经冰冷的尸骨,抱着她哽咽哭泣。
夜渐深了,他哭哑了嗓子,只能无声的哭泣和哽咽。
蔡琰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
心中的悲痛就像是自己的全世界一瞬间被摧毁掉了,那种连活着,连呼吸都是煎熬,他只想死去,只想追随着她的脚步,与她共享一个棺椁,纵然是死了也能够陪着她。
他突然好害怕,害怕她会孤独,害怕她会寂寞,害怕没有人去保护她。
天渐渐亮了,王辰还陷在悲痛之中,他眼睛已经哭肿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这时正是他最伤心的时候。
随着一声女子的惊呼响彻听雨阁的凉亭,数不尽的脚步声立马从四面八方传来。
只是到了近前的时候,所有人都止住了脚步。
蔡琰已经哭了起来,无助的蹲在那里抽泣。
剩下的就只有那个悲伤的影子,以及那一头华发。
多大的悲伤,能够让人一夜白头?
“陛下,万望珍重龙体!”
“退下!”
王辰的声音好似已经沧桑了无数倍,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年迈的老者。
“陛下,坚强起来,我们还要为皇后报仇!”
“报仇!?”王辰的声音痛苦之中带着一丝愤怒,但很快却又平静下来:“传令三军,集结待命!”“诺!”
第七百一十八章 大师之言
“大师,可算是等到你了。”
宫城之中,公孙彦正引着安清大师快步穿行,向着听雨阁而去。“陛下从昨日开始便如此了吗?”安清的面上也多是担心,适才进宫的时候便听闻了全军集结的号令,如果今日劝不了王辰的话,只怕天下都将面对一头不顾一切的洪水猛
兽。以前王辰多少顾及,那是因为他还要这个天下。他这样性子的人,一旦失去了所有,对天下而言就是一场灾难,因为他会不顾一切的想要复仇,然后安静的去死,去陪那
个已经死去的人。
听雨阁,公孙彦引着安清过来的时候,王辰已是一头华发。
他依旧抱着怀中的颜如玉,双目浑浊而有力,目光之中充满了仇恨,面上极为暴戾,配上那一头华发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恶魔。
“陛下,安清大师拜访!”
“不见!”王辰的话少了很多,此刻他的世界唯有怀中的颜如玉,唯有复仇。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用少数的话堵别人的口,似乎这一瞬间王辰已经变了。
安清上前一步,唱了个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圣人困惑,但是老衲却有解惑的良药。”
“困惑?为何?”
“此间人多,老衲希望与圣人二人座谈。此良药,可叫陛下满意。”
“好!”
王辰点头,却并未多说,这周围的人也在公孙彦的指示下纷纷退去。
他示意面前的椅子,向着安清道:“坐!”他倒要看看安清能够给他带来什么良药,又是何等良药能够解他之惑?安清上前两步坐下,向着王辰行了个礼,方才道:“世间有因必有果,圣人铸就了这因,却让皇后承担了这果。一切的一切因,皆起于圣人。此番承了这业果,也是苍天所
为,怪不得别人。”“有时候我最讨厌的便是你们这些僧人,虚伪!”王辰毫不掩饰自己对僧人的看法,道:“就像是笮融,他做出的事情我可是没有少听。所以,你应该感谢我现在还很有耐心
,没有将你赐死,所以你要说什么就直说。”
“阿弥陀佛!”安清道:“老衲要说的一切,自然是关于皇后的一切。只是老衲却想要再说之前,看看能否渡了圣人,让圣人免受这痛处?”
“说,且要如何渡我?”
“放了陈到陈檀越可好?”
“不行!”王辰想都没想,当即便拒绝了。
“阿弥陀佛,圣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圣人杀了陈到,将来刘圣人又不知会杀了谁……”“那就将齐国打下来!”王辰不讲理的打断了安清说话,面上不悦之色更甚:“还有,我最讨厌你们说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杀了数十万人,此番只需要放下屠刀就能够成佛?而那些穷极一生参悟佛理的人,却在花费了一生光阴之下,也未能够成佛!难道你的意思就是说,穷凶极恶的人只要放下屠刀就能成佛,老老实实的人穷极一生也
无法成佛。那么你的佛祖似乎也不是什么好鸟,这么说我再杀个百十来万人,再放下屠刀岂不是能够成佛祖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安清叹了口气,摇头道:“圣人本不该是如此肤浅之人,人有佛性,屠刀却并非是杀人的刀,却是那万般恶意,万般烦恼丝,万般迷惑,万般妄
想与执着。所谓放下,尘世间却又有几人能够放下?遗忘不是放下,放下不是遗忘,唯有超脱了这一切,真正的放下了,也就成佛了。”
听完这一席话,王辰心中对于安清倒是少了几分成见,只叹自己有时候太迷惑与表象了,却无形之中与其他人一般,将眼界陷于了某些有限之人的眼界。
屠刀非刀,此放下也非彼放下。
有些人一生研讨佛学,最终却未能成佛。或许是因为太过执着,太执着于想要成佛,太执着于这一切,没有放下心中的执念反而着了道了。
王辰长长叹了口气,道:“却是先前我的眼界太低了,看到的只是被人口中的世界,未曾用这双眼睛真正的去看过世界,才有过如此迷惑吧?”“圣人乃是万人之上,居于天之下。圣人放不下的是仇恨,老衲劝解的却也正是仇恨。不过老衲也知道,如果圣人真的大彻大悟了,那就不是圣人了。如果圣人真的能够放
下这仇恨,能够放下这间隙,那就不是圣人了。天生有因必有果,既然这因还在,果未来,老衲何苦将这因果圆满?”安清起身向着王辰行了个佛礼,方才又坐下,道:“老衲不是来渡圣人,圣人心中自有所想,所念,所记,所挂,老衲何须要圣人将这一切斩断?殊不知归于真我,也是一
种道,也是一种佛。天下苍生,或有一劫,然人世沧桑如此,天道因果已定,岂是人力所能阻?”
“大师既然不渡我,何苦来此苦劝?”王辰叹了口气,问道。
“老衲来此,却又几事。其一乃有一物相送!”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粒金色的东西,却也不知是何物。
“这是?”
“一个姓赵的朋友托老衲送来,可叫皇后含于口中,可保肉身百年不变。”
“当如此?”
王辰又喜又惊,他急忙取过这金粒,将颜如玉口中的玉石取出,放入了这一枚金粒。
说来倒也奇怪,金粒入口之后,这尸体却比往常要更好看了些,好似少了些死气,多了一丝生气在其中。
“老衲活了这么久,天地间的异宝只窥得一二。”安清一笑,又向着王辰道:“其二,劝圣人站起来,从容面对即将到来的争斗潮流,取天道因果,无需再伤神!”
“可说来却又哪有那般容易?”王辰叹了口气,道:“如今的我却好似没了目标一般,纵然争斗全也是为了复仇!”
“不然!老衲倒是有一件事儿要与圣人说,可叫圣人振作起来!”
“说!”安清凑到王辰耳边,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直说的王辰面容大变,一脸错愕的看向安清:“此等奇谈,却不是那镜花水月?梦幻空花?我却寻它,无异于做梦罢了。
”“圣人或可信,或可行!”安清一笑,道:“圣人不明之事太多,却又如何晓得这世间还有这等奇事?老衲那老友也说了,若是圣人不信,可与你说一个名字,你自然便信了
!”
“谁?”
“赵振!!!”
恍若晴天霹雳一般在王辰心中炸响,王辰只觉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只感觉一阵凉气从头窜到了脚,他看向安清:“可是事实?”
“千真万确!”
“好!”王辰面上少有的自信似乎又已经回来了,他怜爱的看向颜如玉,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我明白了。”
“老衲恳求圣人恩准,能在陈檀越赴死之前,见上一面?”
“准!”
“谢圣人!”安清行了个佛礼,起身徐徐向着后面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