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存善念，纵入炼狱也不足惧。心存感恩，纵世态炎凉心也胜火。
二人草草吃了早饭便上路了，一路上陈到不断要求大师上马，但是大师却执意要走。对于大师心怀尊崇的他也不得不与大师并肩而行，反倒是叫这马轻松了许多。
“大师为何要去长安？”
“渡己，渡人。”
“大师此生渡了多少人？”
“一个，还在渡。”
“一个？”
“对，我还在渡我自己。渡世先渡人，渡人先渡己。老衲渡了自己一生，不安说大彻大悟，却也活得几分明白了。”
一路苦行，二人结伴。
陈到对于大师倒是更懂了几分，随着他耳闻目染也多了几分佛心与佛性。或许，仇恨终究会放下？或许也终究放不下。正如陈到自己所言，人钟繇义无反顾的去做一些事情。他为了仇恨义无反顾，而大师为了渡己渡人义无反顾。不是我们行将踏错了一步，而是我们在不同的事情上义无反
顾，不管对错，谁又能道得尽对错？此番对错，却又是谁的道？
人的一生就是这样，义无反顾的在做自己，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
长安城的宏伟冲击了陈到，在未见过长安的时候，他以为临菑城才是这个世上最大的城市，但是看到了长安之后，他才知道山外有山。
大兴门前，百姓们早就围绕着城墙修建了不少房屋，纵是城外，却也热闹。
“如此，便在此处别过吧！”大师长叹一声，二人在此驻足。
“大师保重！”陈到从怀中取出一块金饼递给大师，道：“此番无甚相送，愿大师收下此物，寻个好匠人做几套衣服，对自己好些吧。”
大师笑着摇头，将这金饼送还回去，道：“出家人不受金银，若是檀越有心，请老衲食一碗素面，权当做施舍便是了。”
“大师既然如此说，那便请！”这么久下来他也算是知道大师的脾性，如果自己还硬来的话，只怕是这一碗素面他都会拒绝了。
二人在这街边小摊坐下，点上两碗素面。
“檀越，虽然天地乾坤自有定数，但是老衲还是想要劝劝你，莫要太过执着，且放下吧！”大师叹了口气，道。陈到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大师，你我萍水相逢。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无人逼我，也无人指使我，我只是觉得此生应当放下一切，义无反顾的去做这事儿。从我放
下一切的那一刻开始，大师应该知道，我不会收手。”
“如此，天下又多了一个魔头了！”大师叹气不止。
正是此时，那素面却上来了。
二人用罢，大师方才再道：“檀越能够放下一切，却唯独放不下心中的那个结吗？”
“大师说笑了！”陈到勉强一笑，道：“我是俗人，总有放不下的东西。大师超脱俗世，不也有放不下的东西吗？”
“阿弥陀佛！”大师唱了个佛号，双手合十向着陈到道：“檀越既请老衲吃了这一碗素面，老衲也就为你破一次例，道破几分天机罢了，权当是还檀越这一碗面钱。”
说罢，他站起身来示意陈到随着自己来。二人到了这僻静之处，大师方才继续道：“檀越所行之事不成，斩不了龙，只能养魔。彼时檀越不仅会害了自己，更会连累许许多多的人，老衲真言，劝檀越放手。檀越索
取的是恶果，苦果。放手，一人饱尝，却留的许多人性命才是。”
“哼！”陈到摇头哼了一声，道：“大师言重了，陈到自然会做好万全之策，定然那逆龙得不到半点活着的机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大师苦笑，转身向着远处离去：“陈檀越，你我还会相见，但老衲更希望不得见。万望檀越珍重，老衲告辞了！”看着大师远去的背影，陈到叹了口气，遥遥抱拳，道：“大师珍重！”
第七百一十六章 真龙坠地上
永和三年，五月。
听雨阁。
“报！”
阁中歌舞不绝，王辰与颜如玉同坐龙椅。
如今的颜如玉依旧温婉，多了几分母仪天下的姿态，更显美丽。永和一年末又生下一个孩子，名为王震。
如今算下来，王辰倒也有了四子一女，这个家庭倒也是幸福圆满了。颜如玉依旧如初，无心观赏此间的舞曲，自顾自为王辰切肉。
“王郎，来张嘴！”
她夹起切好的肉喂给他，这一切都像是恩爱的夫妻。
王辰完全沉浸在这舞曲之中，偶尔还搂着她有说有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或许他们能够这样一辈子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陛下！”燕回快步进来，奉着一份帛书直接穿过了这跳舞的歌姬们，走到王辰近前拜道。
“什么事情？”王辰此刻心思不在政事上，难得放松一下。
燕回将一份帛书奉上，道：“昨日宣明司传来消息，沮授率军攻下燕国，诸国皆未动兵，公孙瓒战死蓟县，燕国灭了。”“嗯！”王辰将帛书放到一边，道：“不是什么大事，你且去一趟枢密院，让孟醒他们安排一下接下来的军事部署便是了，明日早朝我要枢密院能够拿出一份新的进攻方案。
”
“诺！”燕回抱拳，向着殿外徐徐退去。
王辰揽过颜如玉，提起象牙箸夹了一片肉准备喂食颜如玉。但见颜如玉“嗯”了一声并不想吃，面上似有几分难受。
他将象牙箸放下，关切问道：“怎么了？”“我这几日不知为何，总是感觉心悸，坐卧不安。纵是山珍海味也感觉不到丝毫味道，更没有丝毫胃口，就想要在你身边多陪陪你。有时候不知为什么，总有一丝悲意在心
中，莫名的悲痛让我眼泪都快下来了。唯有在你身边，我才能够寻到一丝慰藉。”
说着颜如玉将他抱着，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她感受到安详。
王辰笑着抚其背道：“放心便是了，我看你这几日就是想得太多了。后宫的事情有其他各府操持便是了，咱又没有什么三宫六院的贵人，怕什么？”
“我不怕，我不怕。”适才还好好的颜如玉情绪更是低落了。
此时，殿中鼓声大起。
原来适才的歌姬们已经退下，此番入场的却是鼓舞。汉子们有节奏的敲击着这大鼓，将之奏成豪迈的曲子，在编钟的衬托下更显几分豪气。
舞姬们在那巨鼓之上舞出妙曼的身姿，唱出动人的歌声，叫人流连忘返。
王辰也随着这鼓乐轻哼了起来，记忆深处那模糊的曲子，他记不得词了，只还依稀记得那曲。
轻哼着曲子，怀中的颜如玉也显得极为安详。
只是这钟鼓齐鸣的声音之中却夹杂着一丝极弱，但却刺耳的声音，王辰冷眉一肃，猛然抬起一脚，将这食案踢得翻飞而起。
只闻“嘭、嘭、嘭！”三声闷响，那翻飞的食案上已经多了三支弩矢。
殿中霎时间便乱了起来，但见十余道黑影从房梁上翻飞下来，殿中的侍女宦官乱做一团，不少侍卫们还未来得及拔剑便已经被箭矢射翻在地。
而那跳着鼓舞的汉子和歌姬们不知从哪里取来的武器，竟然在殿中大杀起来。
“保护陛下！”
御卫官长的呼喝身中，幸存的士兵们快速封锁了龙台。
王辰可以感受到怀中颜如玉正在轻轻颤抖，但早已习惯了血雨腥风的他却显得极为镇静，他轻轻拍了拍颜如玉，柔声道：“没事儿，放心便是。”
“嗯！”颜如玉颔首，不敢再说话。
此时殿中已经被血染，刺客们封锁了大门，正从四面向着这里冲来。
箭矢之下，御卫们构成一道人墙，将王辰二人护卫在其中。
“偏门都被封锁了，这些人看来是真想将我置之死地啊！”
王辰冷笑一声，但见此时，却见前面一柄横刀猛然刺向自己。
他伸出手一把拍开了这横刀，难不成御卫之中也有敌人不成？但见他站起身来，将颜如玉护在身后，向着左右喝道：“杀！”
晋国皇族御卫的战斗力自然毋庸置疑，但也因为几人叛变而让敌人乱了自己的阵型，但士兵们却还是稳住战线，等待支援。
一杆长枪如龙，破了风，也催了甲，鲜血扬上长空，御卫已经无神倒下。
“王辰，纳命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到，此刻的他好似一头愤怒的猛兽，向着王辰怒喝。
但王辰却显得平静许多，只是冷目看着发疯般的陈到。
御卫们拼尽一切护卫着王辰，而王辰也冷目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缓缓将自己的刀拔出。
到了现在都还未见御卫过来，若是等到御卫赶入殿中也不知会出什么问题。
他拉着颜如玉向着侧面离去，周围的御卫步步相随。
但凡有人突破阵营，皆会死在王辰的刀下，他紧紧攥着身后的颜如玉的手向着后殿徐徐退去。
“别怕！你不会有事儿的！”
王辰将颜如玉搂过来，不让她去看那些死人，也不让她去看那些厮杀，免得她受了惊吓。
双方的厮杀还在继续，但是御卫却已经一个个倒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保护皇后！”退到这角落之后，王辰向着左右御卫怒喝一声，大踏步上前加入了战局。
好歹是童渊的亲传大弟子，便是这刀法也仰仗当今抬头李彦的指点，又岂是一般的凡夫俗子？
但见王辰一边仗着横刀与陈到缠斗，一边还能斩杀上前的死士，凭着这一分功夫就足以震动天下。
“投鼠忌器！”
也不知是谁喝了一声，但见左右的死士纷纷冲向角落，而陈到更是拿出了十二分本领与王辰颤抖，叫他救援不得！
“死战不退！”
御卫们也是血性汉子，这些披着蟒甲的人更好似铁打的汉子，叫这些人根本不可能进入很好。
手上横刀好似风刃，随着这阵阵冷风不断搅动，留下的只有那一具具尸骨。
此刻，大门开始晃动起来，已经可以听到门外士兵们焦急的声音。
“快！”
死士们更是来不及多想，一个个直接不避刀俎扑杀了上去。正所谓双手难敌四拳，在毫不畏死的死士们扑杀之下，御卫们或是收不回刀刃，或是无法挥动双拳，只能与面前的敌人同归于尽。
第七百一十七章 真龙坠地下
“王郎！”
颜如玉惊呼一声，敌人的刀剑已经从她面前划过了，她此刻更是害怕得连站立都有些困难了，惊慌之下她的脑子里面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王辰。
“如玉！”
王辰瞥了一眼战局，也不管陈到的长枪是否会伤着自己，他都连连向后退出几步，不顾身后的安危斩杀了数人撕开口子。
只觉这身后一阵剧痛从上而下，好似拉开了一大道口子一般，但是他却并未停住，快步避开了这一切一个人守卫在颜如玉面前。
场中的死士已经没有几个了，但饶是如此，王辰还要守卫颜如玉，而场中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御卫了。
陈到舔了舔唇边的血，狞笑着看向王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哦？那可不一定！”
王辰冷笑着，将颜如玉挡在角落，上来的两个死士皆被他一刀结果。龙袍染血，就像是一个末路天子，正等候着命运的裁决。
“看，你的狗腿子已经死了！你以为你有能力杀我吗？”王辰嘴角冷笑渐甚，在他眼中面前的陈到根本就杀不了自己，更何况大门已经即将被人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