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老名传天下,乃是一等一的大儒,若是刺杀这等名望之士,走漏半点风声只怕也于国不利啊!”梁不息更担心的问题是这个。只是史阿却也只能耸肩表示无奈,道:“大儒为大儒,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郑国老既然参与了这一场谋划,那么咱们就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一切。要么杀了他,要么无法
复命。”
“唉!”梁不息叹气,道:“行吧,既然国老参与了谋划,那么该做的还是得做吧!”说罢,他的手在这布局图上指引,道:“每晚三更时分有一刻钟的时间,咱们可以从南墙入院中,行此路去郑国老的寝卧是最好的。一路上会遇上三队巡哨的士兵,分别会
出现在此处三处,避开时候分别向左,右,右三个方向避开,明白吗?”
“明白!”
“看来你这路探得不错啊!”史阿笑道。
“那是自然,不把路探清楚了,你们如何行动啊?”他说完,又回归正题上,道:“得手之后,千万不要往回走,应当走北面离开,明白吗?”
“诺!”众人再抱拳,道。“我且说两句,此番行刺郑国老身上见不得伤,最好让人觉得国老是自然死亡才行,若是见着了伤就不好说了。这事儿今夜就办了,一旦走漏了风声,就算所有人死在了这
里,也一定要将郑国老给我解决了!”
“诺!”
是夜,阁楼之上。
史阿与梁不息并肩而立。
瑟瑟冷风也摧不垮二人的雄姿,但见梁不息的背上背负着一张巨弩,看起来倒也颇有那么回事。
“你先走,等这事儿拿下了,我就回来。”梁不息道。
“你留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随我一起走吧!”史阿看向梁不息,他二人原本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但是梁不息却摇头,道:“郑国老的事儿不是小事儿,我担心他们成不了事儿,所以留下来做后招吧!”说罢,他拍了拍自己后背上背负的巨弩,道:“也别忘记了,我以前
干啥的!”
“行吧!”史阿长叹一声,道:“城北十里侯你,天明未至,我便走了。”
“去吧!我感觉这国老若是死了,只怕刘备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这事儿。早些回去也好,加紧布防,切莫让刘备的人搞出什么事情来。”“嗯!”史阿点头,面上却也有几分惆怅,他叹了口气,道:“昔日咱们自诩为侠客,可如今做的这些事情又如何?昔日黄贼遇上了郑国老都要叩拜以示尊重,我等如今却要
将如此大儒……”“兄弟,注意你的措辞!”梁不息强调,道:“若是国老未曾出仕,一直秉承他的风节,那么此事倒也还好说。只是如今国老不仅出仕,还密谋害我!或许国老是为了他齐国
的百姓,可我们又何尝不是为了我们晋国的百姓。”
“百姓们如何,你看得到,我也看得到。既然陛下有令,该做的,不该做的咱们都得做好才是!”
“也罢,也罢!”史阿摇头苦叹,他转过身来拍了拍梁不息的肩膀,道:“时辰也差不多了,我在十里亭等你。”
“走吧!”
梁不息未曾多说,好似猫一般从这窗户跃下,在那房顶上几番起落,便消失在了这夜幕之中。
郑府南墙,只见十余道身影不断跃入,向着不远处的院落急速赶去。
这些人或是在房顶上架好弓弩等候,或是在这地上无声前进。那院中的暗哨不断被人解决,排除了警报的可能。
在避开几道守卫之后,这些人很快便来到了郑玄的院落之中。随着夜空中一声雀儿响,但见五道身影从房上跃下,将这院中的五人压倒在地,等他们直起身来的时候每人手上都多了一柄带血的短匕,而那倒下的五人再也没能爬起来
。
“咯吱!”
门被他们撬开,只见二人快步入了里间,却又很快倒飞出来,就像是断线风筝一般。
只见一个白衣将军手上提着一杆长枪快步出来,而郑玄便在他的身后,被四五个好手护着。
“哪里来的毛贼,竟敢擅闯郑府,莫不是讨死?”
话音落罢,便见无数暗器打来。
身后的一个好手上前一步,用大盾防住了这一切,只是却被那近距离射来的弩矢洞穿,强劲的弩矢扎入了他的咽喉,最终倒下。
只是此时府上却已经热闹了起来,数不尽的人正向着这里涌来。
而房上的绣衣使也与赶来的奇士厮杀在了一起。
“上!”
负责行动的绣衣使老大大手一挥,但见几人便拔出腰刀,冲杀过来。
只是绣衣使的刀纵然厉害,却又如何挡得住那虎将的长矛?连连被挑杀了好几人,显然这虎将也非是一般寻常人等。
“国老!”
解决了此间绣衣使,那骁将向着身后的郑国老抱拳道:“让国老受惊了!”
“无碍!”郑国老叹了口气,道:“却将他们都厚葬了了吧。”
“诺!”骁将拜下的那一刹那,却不知哪里传来的一声破空,速度极快,纵然他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但却也来不及了。
好在一个高手挡在了国老身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硬抗那一箭。
左右的人乱了,快速围了过来,却也寻不得道一箭究竟从何射出。
骁将原本已经松了口气,可是看到死士的伤口却又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死士瞧了瞧自己的伤口,无力倒下。
而他身后的郑国老下腹,却已经插入了一杆带血的羽箭,伤口之深没其一半。
“国老!”
骁将惊呼,上前一步将他扶着,生怕他出现半点问题。
只是郑国老却已经浑身无力,他急促的呼吸,向着那骁将道:“传……”“传御医!!!”
第七百一十二章 边缘的人
永和三年三月,皇船停靠在了巨定马头。
数十匹快马驰骋,向着临菑疾驰而去,最终停留在了国老府上。
刘备翻身下马,也不去管左右跪下的人,甚至连这甲胄都还未来得及褪去,便已经疾步向着府中而去。
后院,刚入便能嗅的一阵浓郁的药味。
“陛下!”陈到上前两步拜在了刘备的面前。
只闻“啪”一声脆响,陈到的左脸一下子便红了起来,刘备指着他怒喝道:“临走前朕怎么和你交代的?不管如何一定要护住国老安全,这就是你给朕的结果?”
“末将有罪,请陛下赐死!”陈到低下头,羞愧难当。
此刻一个人正在气头上,一个人正无比愧疚,二人也是话不投机。
但见刘备一脚踹在陈到的肩上,使其倒在了地上:“赐死你有什么用?国老能回来吗?别告诉我这么久了,你连跟毛都没查到!”
“是晋国的人下的手!”陈到拜道:“只有晋国才有如此强晋的弩,有人招了,乃是晋国宣明司,按其所言连连起了整个晋国安插在我国的宣明司暗线。”
“那就不难怪了!”刘备这才收起了几分怒火,但依旧能够看到那一丝暴戾。
而此时但见医官从房中出来,刘备等人急忙便上去,问道:“御医,国老伤势如何?可还有救?”
“陛下!”御医恭敬一拜,道:“国老先前的伤势就不赘述了,如今毒气攻心,国老年迈,也扛不住这药效。若无奇迹的话,也应是在这几日了。”
刘备面上暴戾之气越重,自己立业青州,很大程度上便是得到了国老的支持。自己侍奉国老如父,国老待他如子,一直以来只要自己不在整个齐国都是国老在一手操持。
原本,他早已看淡了这王权富贵,只想寻一处僻静去处耕种。只是在自己一再坚持之下,方才有了今日的劫。
他眼泪终还是遏制不住,还记得昔日去请他的时候,与自己说过的那一席话。那字字还在心中,怎能叫人止得住眼泪。
“陛下!”陈到再拜,道。
“滚!”此刻,刘备已经完全沉浸在这悲伤之中,他不想说太多的话,或许说多了会忍不住让大家看到他悲痛欲绝的样子。
他已经尽量让自己变得和气了,只是那双目却好似丢了魂魄,一步又一步走向国老的卧房。
跪着的陈到还抑制不住眼泪,他知道因为自己的失误为齐国带来了怎么样的损失,带来了怎么样的后果。
推开国老的房门,一阵浓郁的药味夹裹着腐臭传来,依稀还能听到国老不堪痛苦折磨的呻吟。
“陛!”一个侍奉在这的年轻人上来,便要参拜。
刘备止住了他,叹道:“益恩啊,你且先出去吧。让朕陪陪国老,如何?”
“诺!”郑益恩抱拳,向着屋外缓缓退去。
他走到这榻前,看着病榻上意识清醒,但却已经动弹不得国老,忍不住叹息,很快叹息也变成了止不住的眼泪,难以想象一代枭雄竟在这病榻前哭得不成模样。
“陛下…老朽不值陛下如此!”虚弱的声音似有似无,若不细听谁又能听的见?
“国老!”刘备强让自己的情绪镇定下来,但却还是遏制不住那袭来的眼泪,他的身子甚至已经因为极度克制而颤巍巍的抖动了起来:“是我害了你,是我,是我!”“陛下何处此言?老朽既已入宦海浮沉,便想到了今日,只是希望陛下能够扬我大齐,善待百姓,安稳天下,重整汉室。”国老的声音越发的虚弱,说一段话甚至会用上一
段时间,显得断断续续的:“老朽无能,无法陪陛下走到最后,他日还请陛下善待贤良,对后代子弟多上些心。”
“国老放心!”刘备拱手,喃喃长叹之中悲意更浓。
府外,陈到依旧跪着,心中愧疚万分。
若不是自己一时大意,国老也不至于如此。纵然陛下没有降罪,他也无法原谅他自己。那一分内疚就像是尖刀,不断在他的心中剜着。
就像是将他的心切成一片又一片,不断的折磨着他自己。
很快,房门再次打开。
刘备出了房中,长长叹了口气,面上的神情多少好了几分。
“陛下!”众人上前,向着王辰拜道。
“国老遇刺一事切莫向外张扬,对外便说国老忙于政务,累倒了便是。”刘备说完这话,便向着府外离去,没有任何停留。
“恭送陛下!”
众人不知刘备为何要如此,凭着国老这一分名声,这天下行刺他的人又岂能安稳活着?
这几日陈到一如既往的守卫在这国老府中,陛下未曾有过任何调令,每日里面对的都是那些愤怒而来,愤怒而去的客人。
其中对自己发过火的人也就只有二人,一个是刘备,另一个便是张飞了。
倒也不是觉得累,他们发火倒也好,却这般更叫自己内疚了几分。
国老最终还是没有撑过十天,十天后整个临菑城都是一片素缟。
前来国老府上吊唁的人特别多,只是却无人注意那个角落,还有一个昔日纵横天下的将军。
陈到的面上长了胡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早没了昔日的帅气,那眼神之中有悲痛更有迷茫,整个人在那角落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木讷。
就好似一切的热闹都与他无关,一切的人都与他无关,他早就已经死去,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躯体罢了。
无人搭理他,确切的说是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在很多人的心中,是自己联合外敌谋杀的国老,这样的奏折已经不止一两封被递交了上去。这几日,就算是寻自己说话的人也无非是查此案件的官员。
从他们怀疑的目光以及那不断引导的话题,那已经完全刺伤了他的神经。
又是一番痛饮,唯有痛饮之后似乎才能够完完全全忘记痛苦。
他跌跌撞撞从国老府上离去,一路上无人搀扶,无人与他说话,更多的是那已经疲敝的白眼,以及恶意的口水。
不过,他似乎已经习惯了。
躺在这榻上,未曾想这曾与齐国皇帝一同创业的龙兴之臣竟也是家徒四壁!
他浑浊的双目盯着楼板,偶尔老鼠奔过还能洒下些灰尘。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是起了身,酒意似乎已经退去,好似已经拿下了什么决断一般,他打开一个红木箱子,取出了里面的包袱。提起那武器架上的长枪,挂上配剑及弓箭,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