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残肢断臂之下,他便好似这世间活着的修罗,正享受着眼前的饕鬄盛宴。
主将拔剑,看着越来越近的吕布,纵然此刻凉爽无比,但他的冷汗也顺着雨水划破了面颊。
他歇斯底里般的嘶吼着,想让左右的人掩护自己,想让自己的弟兄将那个修罗完全截住。
只是这一切都好似徒劳,根本无法阻挡那嗜血的修罗。
画戟越来越近,白刃从他的面前扫过,袭来的劲风之中夹裹着令人作恶的腥臭,他双目失神,用手捂着自己安然无恙的咽喉,一脸惊惧的看向吕布。
“我死了?我…我…我死了?”
“哼!”一声冷哼,将会是他听到的最后言语,只见那白刃再度出现,此次却带走了他的人头。
鲜血好似喷泉一般喷射而起,很快却又被急骤的雨幕押下去,那无头的尸身无力栽倒在那泥泞之中。
主将已死,抵抗已是徒劳。
袁尚的命运,似乎也在这一刻定下。
在晋军儿郎们如虎一般的攻势之下,战局彻底定鼎。除去那躺在泥泞中死状各异的尸体,除去那乘乱遁逃的士卒,活着的人都已经将手上的武器放下,一个个好似失了魂一般,静静的站在这雨幕之中,等待着人将他们绑缚
。
这已经不知道是入赵之后的第几次大战了,吕布心满意足的将画戟插在泥泞之中,享受着这大雨的洗礼,也享受着适才厮杀带来的乐趣。他长长出了口气,早先心中的郁结也尽数打开,那满是血污的面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第六百九十五章 命运使然
天渐明,甘陵城头传来了急促的鼓声。
很快,便见无数官员簇拥着袁尚从那临时的皇宫之中出来,上到了城头。
此刻的袁尚眉头紧锁,似乎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敌军究竟何时来的?”
“应是昨日夜里,直到今日天明方才发现敌军已经到了城下!”收城的将军抹去额上的冷汗,向着袁尚参拜。
袁尚怒火中烧,呵斥了几句之后方才知道敌军已经在昨日夜里将甘陵城围得水泄不通。
“朕前两日派出去的弟兄呢?还不速速将他们召回来救驾?!”袁尚瞪向身后的郭图等人,呵斥道。
“陛下稍安勿躁,如今这局势只怕咱们的八万大军已败在了敌军的手上!”郭图纵然极不情愿想说这些话,但还是向着面前的少主拜道。
“援军呢?还不传令周围郡县派兵勤王?!”袁尚几乎是怒喝而出,向着郭图道:“如今甘陵守军不过万余,朕如何抵挡敌军?”
“陛下,是生是死那都是陛下一言一语的事情,只是如今却又如何派得出传令的使者?敌军将甘陵城围成这般模样,纵然是想逃也逃不出去啊。”
“哼!”袁尚怒斥一声,一甩衣袖向着城上下去。
此刻他更是后悔听信了郭图这厮的话,竟叫自己如今害了性命。
“陛下,陛下作何去?”
郭图似乎也发现了袁尚行为举止的不对,快步迎下来,最终先袁尚一步下了这石阶向着袁尚恭敬拜道。“你却管朕去何处?为今之计打自然是打不过了,各郡联军只怕也只能我是过眼云烟。我与兄长乃是血亲兄弟,若是开城纳降兄长自然会饶恕我一家罪过。”袁尚此刻已经
没有了原先的霸气,甚至连朕都不敢自称了。
“陛下三思啊!”郭图大惊,急忙向着袁尚拜下,这或许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这般田天真的人了吧?
“三思?三思个屁啊,若是再负隅顽抗最终结果不依旧是被袁熙那小子灭掉吗?我且不管,毕竟这兄弟情却又如何割舍的下?”“陛下糊涂啊!若是陛下开城纳降,沮授或可饶过陛下一命,只是袁熙会饶过陛下吗?若是陛下一日不死,他袁熙就一日不得安宁。为了能够安安稳稳的坐在皇帝的位置上
,他袁熙又岂会让陛下活着啊?”郭图好说歹说,总算是将袁尚说得有几分动容了,眼瞅着袁尚犹豫,郭图又道:“陛下,敌军千里奔袭后方必然露在袁谭的面前,于南陛下只需守住甘陵,北面自有袁谭策
应才是。”
“但愿便是如此!”袁尚强调了几句之后,便从郭图身边走过,同时强调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在三日之内解决掉敌军带来的麻烦,如若不然朕便要你脑袋!”
“谨诺!”郭图额上冷汗都下来了,早知道自己就不插这个嘴了,若是不插嘴只怕自己的脑袋就在袁尚手上败掉了。
不管如何,自己也要好好再搏一把,为了自己的脑袋,必须得搏一把。
不过得了袁尚的诏令之后,他倒是顺利的接过了甘陵城的防务。
却说晋军大营,终还是有不速之客造访。
在亲卫们的指引之下,一个中年男子正随着他们在营中穿行,很快便来到了吕布的帐前。
“先生稍侯,且容禀报!”
“请!”中年男子微笑示意。
只见那亲卫去而复返,向其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我家将军请先生进去说话。”
“请!”
亲卫只是将中年男子带到了帐帘前便驻足了,在对方入帐之后,挥退了左右守卫的亲卫,让士兵们将中军帐远远的护卫起来。
那中年男子倒是礼仪十足,参拜了吕布之后便被其安排在了下首坐下。
只是此刻的帐中却只有二人。
“先生名讳先前也早有听闻,只是未曾想到先生今日会造访,若有怠慢之处烦请海涵!”吕布自从多学了些东西之后,对于文化人还是多了几分敬畏。
中年男子也回礼道:“将军哪里话?陈宫小名不足为道,倒是将军乃盖世英雄,一匹赤兔,一杆画戟驰骋天下,得了这天下无双的美名。”
“先生恭维了,只是不知先生此番来寻我却是有何用意?”吕布皮笑肉不笑,在这晋国纵然是天下无双又如何?纵然建功无数又如何?还不知是一个区区奋武将军?
陈宫似也看出了吕布眼中的不悦,捻着胡须笑道:“将军见笑了,陈某乃是东郡大族,此番闻将军在此特来拜见,哪敢说什么用意?”
说到这,他面上更是闪过一丝失望,道:“只是未曾想到将军纵有天下无双的本事,却还怕我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男子?”吕布却是爽朗一笑,自恃武力无双,此番听闻这话更是想要计较一番:“先生说笑了,某一杆画戟纵然百千万人也留不得,某胯下赤兔马渡水如履平地,又岂会害怕先生?
”
“将军见笑了,在下非是此意。”陈宫一笑,向着吕布恭维道:“将军之勇武天下人有目共睹,当世自当数个第一。若是换做前朝,也可与楚霸王比肩之人!”
吕布很是享受这等恭维,面上露出了舒坦的笑容。
“只是将军虽有无双之武,却无足智,纵然建下数不尽的功劳,却还是被庸主猜测,如今却还只是一个奋武将军!”
说到这,吕布面上更是怒容闪现,眼神之中更多了几分暴戾气息。
“哼!”他冷喝一声,却非是针对陈宫。陈宫此刻心中更是大喜,要得便是如今这般效果,他继续道:“陈某虽无张良陈平之才,但自认还是有几分韬略。只是希望能够跟随在将军左右,为将军这等英雄出谋划策
,叫这天下人重新看一看将军英姿才是。”
吕布并未多想,当即便向着陈宫拱手道:“昔日公台也曾为联军出谋划策,若是在某帐下,只怕屈杀了公台大才。”“将军此言却是折煞在下了!”陈宫义正言辞道:“将军乃是这现世的楚霸王,某不敢自比范增,但却也希望能够辅佐将军成就一番大业。此生此世,跟随在将军这等英雄左
右,也算是良禽得木了。”
“好!”吕布似乎并未听出陈宫言外之意,但却也欣然接纳了陈宫,道:“既如此,以后还请先生多多赐教。”
“谢主公!”陈宫起身,向着吕布一拜。
“先生快快请起!”吕布也急忙下来,将这陈宫扶起身来。
二人当真是一见如故,正恰似鱼儿得了水,更恰似霸王得了范增。难道这原本轨迹中的一文一武两位绝唱就这般又在一起了?二人难道终究还是没有避过命运的干预,纵然此间天地变化如此,却也还能萍水相逢?
第六百九十六章 晋国金票
晋国,长安城。
车水马龙,来往此间的商贾数不胜数,或是行船,或是行车,而这里也成了汇聚天下名品的大城。
远山之上,每当天高气爽的时候,这里可以遥俯长安城,可以模糊的看清楚大半个长安城。
陈诩将车帘揭开,打量着前方的长安城,纵然如他这般阅历,在见到长安城的时候也未免升起了一丝惊讶。
“早先听闻人说,王辰只不过是一个只会穷兵黩武的兵者,既不懂权谋,也不懂治民。”车中,陈诩不胜感慨。
从那远处收回目光,他又痛饮了一口手上的御酒,也不知一路下来喝了多少,面上都有些微红了。
“客人有所不知啊,这晋国的盛世繁华离不开昔日晋王分权而治,设立五部统御民权。虽说晋王他不善治民,却善用会治民之人治民。”
赶车的人似乎经常出入晋国,已经习惯了称呼王辰为晋王,对于这车中的异国人直呼王辰名讳也并未感到愤怒。“如此之人,却还说他不善权谋,却要如何才能说是善于权谋啊?能放权于臣,却又能分权而治,方才铸就了如今晋国的盛世。若非今日亲眼相见,我对他的认识还停留在
别人的口中。”
陈诩感慨了一声,从他复杂的眼神中似乎也能看到他复杂的内心。
“客人,再往前人就多起来了,切要记住莫要当着晋人的面直呼晋王名讳。若是不愿称呼陛下,便言晋王也无事。若是直呼名讳,咱们怕是永远也到不得长安城了。”
“嗯!”陈诩应了一声。
只是那车夫却还是转过头来看向他,再三确定道:“客人,我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若是那般,便是害了我性命啊。”
“你放心吧!”陈诩颔首,报以一个放心的眼神,笑道:“我可还要留着我这脑袋,尝一尝闻名天下的长安花酒。”
“哈哈哈哈……”
二人相视一笑,车夫这才转过头去看路。
从这山上下来之后,已经能够在大道两旁看到零零散散的房屋,有茶幌也有客栈,不少地方的热闹甚至不逊于任何小城。
这离着长安还有些脚程,还只是在城外便这般如此了,若是入了城中却又是何等模样?想到这,陈诩竟还真有几分期待了。
“客人,若是真要尝尝那长安的花酒,我倒是晓得些地方可去看看。”
“世人皆言长安隐女阁乃是最好喝花酒的地方,可当真如此?”“客人,隐女阁那自然是最好的地方了,比起昔日晋阳的烟雨楼更是好了不知多少哩。只是这隐女阁却是有个规矩,入门者十金,上楼者百金,哪里是咱们寻常百姓喝得起
的地方?”车夫笑着摇头,似乎对于隐女阁既有几分向往,只是可惜楼上挥霍一次只怕便胜过自己一身积蓄了。
“那就去隐女阁吧!”“客人真是大贵人,那等地方一掷千金,既然客人要去,我还是觉得客人应该先去衣市选几身上好的服饰,再雇一辆最好的马车,最好能够带两个伺候的下人。那隐女阁里
的人,可挑着呢,纵然客人有金子,这身打扮那些人也瞅不见不是?”
“去便是了!”
陈诩此刻的心情却没有在这上面,说是去隐女阁,于他而言不过是想要寻一个地方先看看,毕竟他的心思也未曾在这花酒之上。
在这路上,他看到了不止一队巡哨的晋国士兵。只是有一个极为奇特的现象,巡哨的士兵与自己往常见着的巡哨不太一样,纵然街道再如何拥挤,百姓们都会主动给这些士兵让路,绝不会站在他们前面或者是他们要经
过的路上。
而这些士兵也是精气神十足,一个个昂首挺胸,却并不飞扬跋扈,眼神中透着朴实,面上却洋溢着几分骄傲。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将一个国家治理成这等模样?
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才能拥有这等虎狼之师?
此刻,他心中甚至升起一丝惧意,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会败在王辰的手上,从这一刻开始他便有了一种深刻的认识。
从这宽阔的青龙道转入了一条宽敞的岔路,陈诩也不知这是哪里,除去道路没有适才的青龙道宽敞之外,其他的都还好吧?
也不知走了多久,弯弯绕绕的,车总算停下了。
隐女阁!
所谓的隐女阁便是和门面便已经与同行拉开了不远的距离,虽有三层但却是门窗紧闭,与周围不断吆喝的烟花之地不同,这里便连大门都是紧闭的。
若是不知的,只怕还以为这里已经闭门了。
与其他地方的人来人往不同,这里更是显得无比冷清。
一步步走上这石阶,虽然隔着门,但他却已经能够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正从门缝中疯狂的钻出来。
推开门,里面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热闹,反而是静的出奇。
那婉转的琴声悦耳,似乎这房中的客人都在仔细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