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各部繁忙依旧,史阿与杨娥的工作依旧在议事厅中展开,每天都有好几撂文件发到刑部听审。
王辰也习惯了这种无聊的生活,每天除去批阅公文,便是教授身边的王昶。
如果说自己只是后世来人,说真的还没有丝毫教授他的资格。但是自己十几年山居潜修,学得不只是这一身傲世的杀敌本领,更有满腹的经文韬略。
“去年,各郡丰收,幸得苍天庇佑。”王辰提着笔在这帛书上也不知道画着什么,堂下跪着工部司掌杨利,他慵懒的声音从堂上缓缓传下来。
但是众人却不敢接话,只能等他慢慢说完。
“从收成上来看,河东居于各郡之首,稍次的便是雁门与太原。两河虽然收成不错,但出于免税状态,咱们也收不到什么东西。”
王辰说着,将手上的笔停下了,道:“不过关中的收成却叫我有些咂舌,刚刚经历了兵灾,但这秋后依然是收成不错。”
“王上!”
杨利一拜,将这帛书奉上,道:“臣已经按照王上的意思及选址,做好了新城构建的样板图,还望王上观阅。”
燕回将这帛书奉着上来,这杨利倒也是够明白,将这帛书分为好几卷,各有类别。
这第一张乃是供、蓄、排水系统,乍一看没有什么名堂,但细看会发现这是一张城市的蓝图。
第二张乃是一个城市布局图,中间简单标识的宫殿居于城市的中轴线上最北面,坐北朝南,布局考究玄象,各方安排得体。
宫城之外乃是各部府衙,看起来不仅有一定的规模,还排列得极好,中间有一个与诸部并列的部门,名曰:白虎堂。
当然,这只是一个代号,具体的到时候自有分晓。
这皇城构建极为不错,而且从这大地图上的选址来看应该就是原本轨迹中唐长安城的位置了。
“先按照这个来吧!”
王辰又看了一下这宫殿的布局,方才放下,提起朱批写了一个阅字,然后盖上玉玺,让燕回转给杨利。
“只是短时间不要动工,这段时间在长安可能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好。等八月份吧,八月份先把城基做好,等克下西凉之后再建。”
“诺!”杨利拜退。
想不到王辰最终还是决定了国都所在,打算修建一座长安新城。不过他倒也还是有几分明白,懂得要先平定西凉之后再建都长安。
“燕回,去将宣政司三位司掌叫来。”
王辰思忖,这时候确实有些事情该议一议了,毕竟钟繇已经等了许久了,也该给他一个回复了。
很快,燕回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公孙彦三人。众人拜见之后,王辰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向着堂下三人道:“今儿寻你们来确是有事儿要议,前段时间元常与公达上疏一封,提及了厚葬前朝末帝,以及修缮汉室宗庙
、修缮汉家被盗皇陵,你们以为如何?”“臣以为不妥!”公孙彦拜道:“如今朝代更迭,我王在灭掉汉家之后并未作出此行,若是此时再来做这些事情,更会给天下人一个假象,那就是我王可能要重尊汉家。而现
如今,我宣慰使司正在大肆宣扬我大晋之事,安稳海内民心,若是如此只怕多有不妥。”
这也是王辰考虑的事情,之所以对于此事犹豫不决,便是害怕会出现什么假象,总感觉这事儿就像是在打自己的脸一样。“我王!”杜畿拜道:“臣与子明之看法不同,臣以为这事儿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虽然宣慰使司此番到各县去宣扬我大晋恩威,但是不少百姓还是念及前朝。感念诸
位帝王昔日旧恩,但是却因为兵祸而暴尸荒野。而王上于此,熟视无睹,确实叫不少百姓心寒。”“臣以为,可选在前朝末帝命陨之日,以昔日帝皇之礼安葬。再修缮前朝历代先皇帝陵,将被盗取的尸身重新安葬。如此,既能够体现我王之胸怀,更能够体现我王之恩威
。而原本因为汉灭而哀伤的百姓,也会因为我王的壮举而归附。原本避之我王的贤人,也会依附。”
“伯侯此言差矣!”公孙彦当即便反驳,道:“此时如此作为,岂不是叫天下人看我王之笑话?臣以为,不妥!”“臣以为应当如此!”杜畿向着王辰拜道:“天下士人有多少心向汉家?又有多少心向大晋?若是此举,自然得人心,使得四海有志之士明晓我王之大义,更能彰显我王之胸
怀。”
堂下二人倒是展开了一场辩论,不过王辰与贾诩却是并非作壁上观,而是皱眉沉思着。
片刻之后,贾诩向着王辰拱手拜道:“我王!”
贾诩开口,这二人倒也识趣的停下了争辩,期待的看向贾诩。
也不知道多少次当事情悬而未决的时候,都是这贾诩一句话,使得王辰当即便采纳了他的意见。这不爱说话,不喜交集的贾诩更让二人明白,现在贾诩说一句话顶过他们说十句,不是因为他们说的不够好,而是贾诩所扮演的往往是为王辰思考到最后,然后提出可行
与不可行的哪个人。
“臣以为,当葬!”
贾诩这话一出,公孙彦并未埋怨他,反而是皱眉沉思起来。
如果只是杜畿一个人反对,或许只是看法不同。但是这两个谋士都反对,那或许就真的是自己的看法有错了。
“何以见得?”王辰问道。“正如伯侯所言,不过也不全对!”贾诩说完,又补充道:“子明所言也有可取之处,只是却并未顾及眼下之时局。若是我王此时修缮被盗的前朝皇陵,却是能够稳定天下人
心。以天子礼仪厚葬前朝末帝,更能体现我王之胸怀。只是这宗庙,却没必要修缮。”“我王于此时处理此事,于外可以迷惑凉州众人,以为我王想要尊王,故而放松戒备。彼时时机一到,更可乘机长驱直入,打一个措手不及。同时,更能缓和与关外宋、齐
、陈、楚、蜀五国之关系,在如今大环境下各方自然不会乘机入我关中,而会将目光放在其他弱小的逆臣之上。”
“好!”王辰点头,贾诩这一番分析真个是让他心中豁然开朗,仅凭这一个简单的利益关系,自己花这笔钱也足够了。
不仅是他,便是公孙彦此时也是豁然开朗。
“传我诏令,命雍州布政使钟元常全权负责此事,务必要在四月前为前处理好此事!”“诺!”
第三百七十一章 罗网渐成
池阳城,承宣布政使司。
这才刚刚走马上任不久的钟繇每日都扎在这文书堆中,为王辰兢兢业业的付出一切。
只是今日,他看着面前的帛书,眼泪打湿了他的眼角,在他的面上纵横。
不知不觉间已经哭出了声来,他埋头痛哭,却非是极悲,而是极乐。
只是堂下众官员却显得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家大人,难道这北来的诏书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片刻后,钟繇方才起身,他擦拭干净眼角的泪水,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快步出得大堂,向着东北方向猛然拜下:
“臣钟繇,叩谢我王圣恩,谢我王圣恩!”
连连叩谢,可见他额上已经红了一块,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布政大人!”众人纷纷围过来,将他扶起,一脸的担忧。
但是钟繇却是大喜,众人从认识他到现在从未见他如此喜过。“诸位,今已是二月了,王上诏令来得急,且速速安排下去。”他面上喜色不绝,便是这说起话来也差点没了头绪:“是这样的,我王诏令修缮被盗的汉家陵墓,重新安葬汉
家被盗先皇的遗骨。同时,为皇”
说到这,他顿住了,硬生生改过了措辞:“为前朝末帝修建皇陵,以天子之礼埋葬,此事由我雍州全权处理,务必于四月前安葬妥当。”
“既是王上诏令,我等自当奉命行事!”一个官员遥敬苍天,向着钟繇道:“只是布政大人,短短一两月时间内修建好皇陵只怕难以成事啊?”钟繇却是一脸喜气,他丝毫没有为此担忧,胸有成竹道:“此番王上安排工部杨司掌亲自赶赴咱们雍州,一并带来工部数百工匠,同时敕令雍州三郡军屯五人抽其一服此劳
役,令府库调拨万金及五百万钱给杨司掌,命其负责督造皇陵,务必在一月之内解决此事。”
“如此岂不无我等什么事了?”又一官员问道。钟繇却是摆手,道:“非也非也!此番虽然杨司掌亲自督造皇陵,但昔日董卓当权之时,纵兵盗掘前朝先帝皇陵,使得各位先皇之灵骨丢失,如今我等务必要将灵骨重新寻
回,同时还要安排好迁移末帝坟墓之事,此不比建造坟墓要好些。”
说罢,钟繇便领着众人向着堂中而去。
收起了适才激动的心情,开始安排各项工作。
只是他不知道这末帝的陵墓无非就是走一个形势罢了,为何王上会这般大兴土木?不仅投入了万金,还有五百万钱。
这只是晋阳府库直接调拨,还不算雍州府库到时候要拿出来的东西。
而这三郡编组的军屯之中,五人抽一也有上万人,这般浩大的工程,怎么看也不像是要给末帝修建坟墓的样子啊?
不过他却并没有继续想下去,只要王辰同意,对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或许不知道杨利此行的目的,更不知道王辰与杨利定下的长安新城计划。不过,这些事情确实是轮不到他操心。
却说另一边,晋阳城外。
掌着黑色令旗的军侯领着百骑纵马驰入,到了王府前,他一人奉着一份竹简以及印玺快步奔入了晋王府。
“北地传来紧急军情!”
奔入议事厅,他将手上的竹简与印玺奉给了燕回。
“这郭太回信的速度倒是挺快的!”王辰将这印玺打量了一番,显然是郭太统兵的印玺,看来这信中应该是好消息了。
他将这竹简拆开,旁边的王昶正要回避,却被他示意留下来。
“果然!”
王辰点头笑道:“我那书信一去,这郭太就归顺了咱们。现在可是将这印玺都交给我了,那么咱们也不得不回复他。”
说罢,他将竹简放到一边,提笔写了一份任命的诏书,盖上玉玺之后,交给了燕回,道:“将此诏书送去礼部,命铸印局做好此印玺,与这任命诏书一并送去北地郡!”
“诺!”燕回一拜,奉着诏书离去。
“现在这凉州北地郡已经在我们人的掌控之下,凉州这一道罗网已经成了一大半了!”王辰大喜,原以为郭太会与自己讨价还价。
却没有想到这郭太竟然这般爽快,只是一封书信,便归降了自己。
“王兄,这郭太就这般降了?”王昶有些不敢相信,按照这些逆贼的普遍想法,一般都是宁做鸡头,不为凤尾。
为何王兄一纸书信便叫对方马首是瞻?王辰却是轻松笑道:“四弟啊,这就叫人情世故!昔日我放了他郭太一马,按照江湖上的话来说,他郭太就欠我一条命,不对,不只是一条!所以,他欠我人情,换不清的
人情。也欠我一个承诺,一个被他违背的承诺,所以他降我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人情世故?”年方十九的王昶显然并不知道什么是人情世故,就好似王辰昔日那般疑惑。
“许多年前,我也与你一般.”说到这,他面上喜色尽收,露出的却是无奈与悲哀,想到这个东西不免就想到五叔,想到了他郁郁而终。
“迷茫!”
吐出了这两字,王辰深深吸了口气,赶走心中的悲郁,故作出笑容,向着王昶道:“以后你就明白了,什么是人情世故。”
说罢,他又道:“此番你看这凉州的布局,明白了什么吗?”“上兵伐谋,其次伐交!”王昶道:“兄长先是定下了征伐凉州的大计,借用各大势力之间的矛盾使其彼此牵制与消耗,此为谋。又以手段使得郭太归降,在马腾的卧榻之侧
设下棋子,此为谋与交。如此,一旦我大军入凉州,则可使得马腾腹背受敌,再难抵挡我军!”
“不错!”王辰点头,道:“你现在知道用兵重在那两个点上了吗?”
“是布局与用兵吗?”王昶还是不太自信,他言语之中多有试探之意。王辰笑道:“不错,所谓布局用我的话来说就是战略计划,这战略计划不仅在未开战之前就要善于顺势借用敌人的内部矛盾为自己创造机会,无形之中削弱敌人。而在开战
之后,也要注意战略计划。如果面前的敌军很难啃下,可以采用战略大包围,也可以采用战略转折。这计策是死的,人是活的。”
“同时,用兵,也就是我说的战术!”王辰道:“兵者诡道也!一旦开战,我们要借用战略布局给我们带来的优势,以精妙的战术克敌制胜,可明白了?”
“明白了!”王昶拱手道。
“行了!”王辰起身,道:“这凉州之战也要不了多久了,这段时间在家里面多陪陪叔父,此行凉州,你与我同去。”“诺!”
第三百七十二章 未来基石
国子监,一场盛大的讲座正在此处举办。
首座上教习经义的正是蔡邕,有这等名士亲自讲授,这院中几乎挤满了学子。
一场讲授结束之后,试生们也纷纷离去。
这中间更有一人,看似才十六七岁,但是手上却抱着好几撂竹简,便是手上得到的帛也是涂涂改改。
而他的嘴唇上也是沾满了黑墨,如此认真的模样又岂是寻常人能够比拟的?
等到大家基本上都已经离去之后,他方才从这地上站起来,将这书卷收拾好,向着自己的院落离去。
一路上,他的注意力都在手上的帛书之上,如此孜孜不倦姿态,直叫人佩服不已。
“哗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