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先生,清乃是汝南人,因家道中落方才随父母投奔了上党外祖。”沈清恭敬向着老先生抱拳。
只是他的恭敬却并未迎来老先生的笑脸相迎,反而却是更为鄙夷的目光。
不过这一切沈清已经习惯了这些目光,就算不悦也只是在心中隐忍不发罢了。从自己成为试生的那一天起,对于自己就充满了质疑。
没有好的家族背景,没有长一副好皮囊。
“回禀先生,宇乃是上党人,家姑便是沈清家母。”
王宇向着这老先生回禀,或许是因为自己多少有几分文人特有的飘逸,这老先生看自己的目光也多少有些肯定。
“原来是一家人!”老先生仿佛已经胸有成竹:“怪不得,我说怎么会有两个人作出这等相似的策论?”老先生的目光更是质疑沈清,为何对方不愿将这一层关系说清楚?说着,老先生将质疑的目光看向沈清,显然他已经将沈清当做了那个抄袭的人,音色多有鄙夷,道:“说吧,趁着这事儿还未闹到将军府,说说到底是谁抄了谁的策论?若
是等这事儿闹到了将军府,王将军说的话你们也是听到了的!”
说到这,他一字一句道:“发回原籍,永不录用”“当然了,也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们,王将军说的只是不许考生讨论试题。既然你们否认了讨论试题,那么就是抄!此为首例,按照王将军的性子,你们中间怕是有人要死
。”
说到这,老者的目光更是没有离开过沈清,那眼神几乎就是在说,承认了吧,我知道是你。
沈清此刻想了很多,他甚至不顾被人怀疑而看向身边的王宇,心中纠结着。
或许,此刻自己认了大不了便是这一个前途罢了?若是将这事儿闹到了将军府,只怕身边这人不死也是身败名裂。
反正,自己已经习惯了所有人鄙夷,质疑的目光,就让自己来承受这事儿吧了?
只是他正要说话,身边的王宇却抢先开口了:
“先生!”王宇向着台上一拜,道:“我本是上党世家自小饱读经书,贤德之名远播在外,便是周围郡县也多有耳闻。反倒是我这位弟弟!”说到这,他指向沈清,道:“此人不过是汝南小家,其父侥幸拐走我家小姑,而如今一家人却又赖上我家,在我王家白吃白喝,又无十分才能,可谓低劣之极。我王宇又如
何需要去抄此等小人的策论?”
说到这,他煞有其事的看向沈清,咄咄逼人般道:“怪不得前两日你去我房中翻找,原来是去抄我策论!我竟还未防备你这小人!”
随着他声泪俱下的控诉,周围的人都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便是周围上党的试生也纷纷出来,信誓旦旦的保证王宇的人品,控诉面前沈清的低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么!”等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台上的蔡邕却开口质疑道:“若是沈清没有十足学问,他又如何考的上党第一?”
“或可是他买通了考官!”
现在因为并州局势的变化,以前负责上党的考官不过是张燕帐下的人,谁还能够考究?
他信心满满,道:“昔日张中郎安排的应试,大家都知道张中郎是何等出身?不过是一介草寇罢了,这人不过使了些手段买通了张中郎帐下的考官罢了。”
“对”
上党系的试生们纷纷叫嚷起来,看来对于这沈清是上党第一名的事情早就极为不屑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蔡邕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目光如炬瞪向了王宇:“这事儿可是要死人的,你且考虑好了再说。”“讲授大人,王宇说的句句属实!”王宇上前一步,拍着胸脯道:“这沈清长得彪悍,一看便是农家汉出身,哪里有什么学问?便是在这宣文馆内也是嗜酒如命,丝毫没有将
这里当做是仰学先圣的地方。”
周围不少大族子弟也纷纷叫嚷起来,显然他们对于沈清的出身极为不屑。
而再无人帮他说话的情况下,沈清只得低下头来,手捏着自己的衣角,不知该说什么。
“侍中大人,看来已经可以确认,便是这沈清抄袭了王宇的策论。”
讲授们竟然也有不少同意了王宇的观点,只是一些素有名望的人却并未说话,显然是不想在还没结果的情况下擅自开口。
蔡邕想要为沈清辩解,便道:“不如让他们便在此处随意些一份策论出来,看看谁的文采好些,这不便有了结果吗?”
只是讲授们却并不同意:“现在临时考?只怕这临时考出来的,并没有这般精细罢了。”
“蔡大人!”
正是众人还要再论的时候,只见一个士兵快步入了院中,在蔡邕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诸位,公孙先生有急事寻我,我且先去了,这事儿还请等我回来再行定夺。”
蔡邕起身,向着众人抱拳告退。
只是,蔡邕这前脚刚刚走。王宇却哪里肯放过这等机会?不断向着隐士们控诉,还扬言要让试生们去找王将军请愿,这才最终使得讲授们擅自做主,将沈清逐出了宣文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宣文馆案中
公孙彦院,蔡邕疾步走入。
只见那石凳上公孙彦正将一份竹简在这上面摊开,也不知写了些什么东西。一见蔡邕过来,公孙彦便急忙起身相迎,毕恭毕敬。
“蔡侍中肯赏脸,实在是彦三生有幸!”
可以看得出公孙彦对于蔡邕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他引着蔡邕坐到了石凳上。
蔡邕却是抱拳连连推迟,笑话,对方乃是王辰手下第一号红人。现在自己客居并州,不对人家恭敬一些,难道不怕掉脑袋吗?
“不知子明寻我有何事?”但饶是如此,蔡邕也还是想要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情,毕竟那试生的事情还未解决。
“蔡侍中请看!”公孙彦将这竹简放到了蔡邕的面前,嘴角轻笑,道:“前日在主公府上的藏书楼中寻得,也不知是真是假,还请蔡侍中鉴定一二。”
“子明竟还对这谶纬之事颇多研究?”
蔡邕扫了一眼这名字之后,向着公孙彦笑道。
公孙彦却是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我本不欲研究这谶纬,只是前番听闻襄公矩说我主为谶纬所困扰,故而想在这谶纬之中为主公寻得答案。”
“谶纬这个东西也并不见得十分准确,只是既然子明有心,那么在下便为你一鉴真假吧!”蔡邕将这书阅览一遍之后,方才道:“昔日世祖皇帝崇信谶纬,宣图谶于天下,使得谶纬大盛。这春秋繁露乃是先贤董国相所著,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此卷可以确定是抄本
。”
听到蔡邕这般说,公孙彦却并未感到沮丧,只要是春秋繁露就行了,怕的就是有人更换了其中内容。
公孙彦还要发问,蔡邕便急着起身向其抱拳,道:“子明,在下还有急事,便不久留了。”
“何事这般着急?那宣文馆的讲授这两日不是已经停了吗?”公孙彦诧异,要说自己忙还说得过去,这蔡邕不过是宣文馆的一个讲授罢了,哪有什么急事?
他便要拉着蔡邕好好聊聊这谶纬,蔡邕眼见不如实说是走不了了,于是向公孙彦如实道来。
“什么?”公孙彦大惊:“这一个策论应试罢了,还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这不大家正在商量解决嘛!”蔡邕有些后悔,但还是向公孙彦抱拳,道:“只是这事儿还是不要让王将军知道,给那抄袭的试生一个活命的机会吧。”
没想到蔡邕这才多久?便知道了主公的脾气?
要是按照主公的脾气,这事儿铁定会被他拿来杀鸡儆猴,非得腰斩那抄袭的试生不可。
“如此,侍中请,在下也随你过去看看!”
“请!”蔡邕这才心下大定,引着公孙彦向着院外离去。
要说这里倒也没有多远,只是适才审书耽误了不少时间,也不知那些讲授是否已经处理了此事儿?
入了院中,除去那个老讲授还在台上整理策论之外,试生与讲授们大多已经离去。
蔡邕心中咯噔又一声,难不成这些讲授已经将此事处理了?
“那沈清与王宇呢?”
“蔡侍中!”适才处理的那个老者向着蔡邕抱拳,又向公孙彦行礼,道:“子明先生。”
“那沈清适才已经认罪,被逐出了宣文馆。”
“什么?”蔡邕气愤,只是却没有表露出来,急喝道:“糊涂!”
二人这般说话,公孙彦却有些云里雾里,他安抚了蔡邕之后,向那老者问道:“老先生,那二人的策论呢?且给我看看!”
“诺!”老者不明白蔡邕为何这般气愤,在他眼中沈清就是那种无耻之徒罢了。他将二人的策论翻找出来,却首先递给了公孙彦王宇的策论。
公孙彦拆开看了之后,连连点头,道:“这策论写的很好,很有远见卓识啊!这等人才便是入宣政司都绰绰有余啊!某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他将王宇的策论还给了那老者,接过沈清的策论看了起来。
或许是脑中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再看这几乎一模一样的策论,却变得索然无味了,不过他心中却更是认定此事不能这般了之。
这已经不是宣文馆能够处理的事儿了,必须要上报上去。
“许是在下拙见吧,此策论并无太多华丽的辞藻,简单扼要。相较于王宇的策论,我更喜欢此论。”
公孙彦将沈清的策论还给了老者,心中已经认定了此等大才可辅佐主公,但却并未表露出来。
他并无蔡邕那般焦急,反而镇静自若的问老者,道:“这沈清走了多久了?”
“约莫半个时辰了!”老者回应道。
“嗯!”公孙彦点头,也并未转身带人去追,只是向那老者道:“此事宣文馆不能做主,应当由刑部与吏部来处理。”
说完之后,他转身向着焦急的蔡邕道:“蔡侍中可识得那沈清?”
“自然识得!”
“好!”公孙彦点头,引着蔡邕向着院外而去:“便请侍中与在下一同走一趟,将这人给追回来。按照我们的规矩,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错放一个坏人。”
说罢,公孙彦向着身边护卫的亲兵交代了几句,从怀中取出一份令箭交给对方使其离去。
二人这才领着一众亲兵去了马厩,纵马向着庄外追去。
这二人前脚刚刚走,后脚便有两队绣衣使进入了宣文馆中。
而此时,沈清已经过了晋水,不紧不慢的催促着马匹,在这马鞍上痛饮。
他面上悲痛,却又对这人世更看淡了几分。
“什么狗屁,老子长得丑了点,彪悍了些又怎么了?难道老子就不能有学问吗?难道,老子有点才华,就是罪吗?”
说痛出,他更是破口大骂了起来。
骂了半晌,又喝了几口,却放声痛哭了起来。
为什么自己的人生总是这么多阻碍?为什么自己的人生却充满了荆棘?
就因为自己长了得丑陋?分明是这些人心丑陋罢了!
“前面的可是沈清!”
后面传来一声声呼和,只是沈清却并未在意,或许只是这酒喝多了产生的幻觉吧?
只是那马蹄声越发的清晰,他醉眼朦胧,也识不得来人究竟是谁?便要伸手去抓腰间的剑,却因为这一路醉着过来,不知丢在何处了。
“子明,此便是沈清!”
“嗯!”
沈清晃了晃脑袋,却还是看不清,看来真的醉的不行:“谁?谁啊?”
“大胆,竟敢如此无礼!”
一声喝令却让他一阵激灵,只是这酒喝多了人胆子也大了些,张口便想要骂,却听见一声低喝:“拿下!”
“诶,诶你们你们”
这话还未说完,却觉一阵大力袭来,将自己从这马上扯了下来,还想要说话却觉得颈部一阵痛传来,双眼一黑再不省人事。
“子明可是要将他带回去,秉承将军吗?”蔡邕问道。
公孙彦点头,向蔡邕道:“此事非是宣文馆可以处理的,务必要秉承主公,至于如何处理主公只有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