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东岸的厮杀很快平息了,一万余徐州军之中半数被杀,半数跪地乞降,仅有百余人趁机从吊桥上的死人堆里爬过去,仓皇逃回城中。
“放箭,快放箭!升起吊桥,关闭城门!”
就在战斗结束之际,仓皇率军撤回城中的吕布出现在东门城楼上,竭斯底里地怒吼着弓箭手放箭,阻止西凉军清理吊桥上的尸体,并第一时间下令关闭城门,惟恐西凉军一鼓作气夺取城门。
紧接着,城门哐当作响,猝然关闭。但落下去的吊桥却是升不起来了,桥面栈板上堆满尸体,沉重无比,加之吊桥一侧的绳索也不知何时被人砍断了。至此,下邳东门随时面临西凉军的直接攻城,致使东门守军压力山大,片刻不敢松懈,惟恐西凉军趁势强攻。
“叮叮叮!”
鸣金声乍起,护城河东岸跃跃欲试的西凉铁骑闻金而退,迅速重整军阵,有序后撤。
“主公为何不让我等杀过去夺取城门?”桓飞、许褚和去卑等将领撤回军阵,疑惑不解地问道。
李利轻轻摇了摇头,高深莫测地笑道:“吕布大军已经撤军回城,城门守军防御甚为严密,须知下邳城可谓是徐州第一坚城,易守难攻。诸位再看眼前这条护城河,河道宽阔,水位颇深,直接与泗水相通。如此情形,我等强攻城门岂不是徒添伤亡?更何况,此战我等将吕布逼退回城便已达到目的,无须攻城。”
话音未落,李利下令道:“轲比能、徐晃听令,你二人率领一万战骑留守东门,只可围困无须攻城!许褚领五千战骑增援西门,余下将士随我前往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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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成败公台
轰隆隆!
“咔!”
深夜里的电闪雷鸣经过长达两个时辰的酝酿之后,终于修成正果,狂风裹挟暴雨浇灌着徐州这一方土地,豆大的雨点笼罩着夤夜厮杀的下邳城。
但见那直冲云霄的火光在狂风暴雨之下迅速消散,幂历如烟的雨雾覆盖全城,浇灭冒着浓烟的残垣,冲走滞留在护城河里的血水,抹去这原本可以避免的血腥杀戮。
下邳北门,迎着眼前哗哗坠落的雨水,陈宫一脸凝重地伫立在城楼上,试图破开密如水帘的夜空,眺望雨雾下的旷野。
半个时辰前他接到哨骑探报,李利率领四万铁骑正在赶往下邳北门的途中,至多一刻钟便可赶到北门。可是现在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却仍然不见西凉铁骑的踪影,就连他派去前去接应的斥候也没有传回任何消息,恍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如此情景让陈宫不禁焦虑万分,患得患失,坐立难安。由此他便不敢轻易将帐下兵马全部派出去攻打州牧府,只得留下大部分兵力驻守北门,派出一小部分兵马袭取州府,纯粹是试探性攻击。
与此同时,围攻西门、东门和南门(白门楼)的三路兵马纷纷告急,相继遣人前来求援。奈何陈宫手中三万步骑此刻已兵分两路,其中雷薄率领一万步骑攻取位于下邳城中央的州牧府,余下不到两万步军则由他亲自率领攻占北城门。如此一来,面对三路兵马的告急求援。陈宫帐下兵马已然捉襟见肘,无兵可用。
毕竟三面城门都来求援,而陈宫手里只有一万六千余步军。却要支援包括北门在内的四座城门,这无疑是狼多肉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援兵太少,便是杯水车薪,根本缓解不了三路兵马的攻城压力;如果倾尽全力将北门兵马全都派出去,那么好不容易攻取的北门便极有可能得而复失。此举无疑是得不偿失,断不可行。
无奈之下。陈宫当机立断,毅然下令三路攻城兵马暂缓攻城,北门兵马暂且按兵不动。就地驻守,一切等天亮之后再行区处。
纵观全局,这场出其不意的偷袭攻城之战开局很顺利,一举攻占了北门。然而正当陈宫企图以北门为据点。站稳脚跟、稳扎稳打之时。却错过了乘胜扩大战果的最佳时机,以至于大好局面骤然为之一顿,旋即战局急转直下。攻取北门之后本应占据主动的陈宫大军却意外陷于被动,反倒是处于被动的吕布大军奋起反击,打得四路攻城兵马阵脚大乱,非但没能攻破城池,反被守军打得节节败退,纷纷告急。
如此以来。一场稳操胜券的攻城战却极其戏剧性地演变为转攻为守的防守战。围困城池没有成功,反被城中守军打得节节败退。使得攻城一方转为守城,完全陷入被动防守的境地。
好端端的一场有心算无心的偷袭战,竟然发展到这步田地,不得不承认李利之前的预测是十分正确。陈宫虽有谋略却不是领兵打仗的材料,缺乏统兵大将应有的勇猛与果敢,少了一份杀伐果决的气魄,谨小慎微不敢冒险,以致于坐失良机,失去主动攻击优势而陷入被动。
所以当局势完全脱离陈宫的掌控之时,战局陷入被动之际,他将所有期望寄托在率军驰援的李利及其麾下西凉军的身上。可惜的是李利大军迟迟未到,这让陈宫忧心忡忡,随即他一直站在北门城楼上翘首以盼,希望看到李利大军尽早出现。否则,此次偷袭下邳城便将以失败而告终,而他陈宫也将性命不保。
大雨倾盆直下,天地间唯一的色彩便是飘飘洒洒的狂风暴雨,以及暴雨中清冷袭人的宛若水帘的雨雾。
“哒哒哒!”
忽然,伫立在城楼上的陈宫,从萦绕耳畔的狂风暴雨中隐约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马蹄声。随即马蹄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渐渐盖过了呼呼的狂风和哗哗坠落的落雨声,清澈响亮地涌入北门守军耳朵里。
“来了!文昌终于率军赶来了!”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瞬间破开层层叠叠的雨雾,让登高远眺的陈宫看到暴雨中猎猎飘动的西凉李利的中军大纛,紧接着便看见一队队冒雨疾行的西凉铁骑。顿时间,陈宫惊喜莫名地失声疾呼,脸上洋溢着难以形容的狂喜之色,以致他情不自禁地握拳重重砸在扶栏上,却丝毫不觉疼痛。
这一刻,陈宫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冒雨急行军的这队人马一定是李利麾下的西凉铁骑。而那迎风飘荡的由金丝绘成的金猊图案旌旗,便是西凉军的中军大纛,专属于李利独有的帅旗。是以陈宫笃定这支骑兵的统帅必定是李利本人,也是他陈宫在这徐州地界上唯一可以托付性命的亲人。
没错,在陈宫心里,他从未将李利看做西凉霸主或是天下第一诸侯,亦或叱咤风云的天下兵马大将军,而是将他看做自己的手足兄弟,自己完全可以信赖的亲人。这是昔日他第一次见到李利的时候便无端萌生的感觉,而随着他唯一的妹妹陈钰嫁给李利为妻,当初那份难以言表的亲切感便演变为事实,成为一份弥足珍贵的亲情。
多年以来,陈宫曾经一度很纠结,很迷茫,他不想借助裙带关系投奔于李利麾下,从而被人耻笑,遭人诟病。他想要一展生平所学,向世人证明他陈宫绝非趋炎附势之辈,无须借助任何助力,亦可成就一番大事。为此他毅然离开西凉,舍弃了唾手可得的功名利禄,既而追随饱受世人诟病的吕布奔走于中原各州,倾尽全力辅佐吕布成就一番霸业。他之所以选择辅佐吕布。是因为吕布有勇无谋,能让他一展所长,并愿意听从他的谋划和安排。
事实证明他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下。吕布辗转中原各州,虽然最初一度寄人篱下,却终究风生水起,占据了兖州。兖州兵败后,陈宫并不气馁,鼓励吕布重新振作起来,有朝一日必定能够卷土重来。东山再起。果不其然,在宛城争夺天子和百官的纷争之中,刘备遭了袁术的算计。让陈宫看到夺取徐州的绝佳时机。此后的事情正如他所料,刘备受挫,吕布趁机攻取徐州,鸠占鹊巢。成为割据徐州的一方诸侯。
至此。陈宫的才能和谋略展现得淋漓尽致,成为天下间屈指可数的顶级谋主,被世人称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徐州军师,令各方诸侯为之侧目,对吕布惊羡不已。
然而,好景不长。正当陈宫踌躇满志之时,正欲再助吕布发展壮大之际,他们这对文武合璧的组合却走到了尽头。随着徐州局势日益稳固。吕布桀骜不驯的秉性再度显现出来,不愿再受陈宫的摆布。言不听计不从,由此两人之前亲密无间的情谊出现裂隙。并且,伴随时间的推移,他们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矛盾丛生,愈演愈烈,继而演变为无法调和的对立局面。
这其中虽有陈珪、陈登父子伺机挑唆之功,却并非矛盾的主要源头,吕布和陈宫之间反目成仇的源头还在陈宫身上。
一直以来,陈宫对待吕布犹如长辈对待后辈一般,耳提面命,出言无忌,完全按照他的意愿指挥吕布行事,说是随意摆布亦不为过。或许陈宫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将吕布视作主公,更没有半点为人臣子的觉悟。在他和吕布相处的这么多年里,他从未尊称吕布为主公,动辄直呼其名,人前人后都是奉先应当这样、奉先应该那样,甚至于多次直言不讳地当众指责吕布的不是,让吕布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无光,恼怒不已。
像这样别具一格的主臣关系实在是亘古未见。是以吕布之前郁郁不得志之时还能忍受陈宫的刚而犯上,出言无忌,但是等到吕布真正割据一方、列土封疆之后,他断然无法陈宫的据高姿态。如此以来,他们这对文武合璧的主臣注定无法长久,可以同患难却不能共富贵,分道扬镳实属必然,反目成仇亦在情理之中。
事实上,早在两年前吕布占据徐州之时,便已无法忍受陈宫的耳提面命,因此他经常躲着陈宫,避而不见,俨然是眼不见心不烦。如果不是因为陈宫身后还有一个贵为天下第一霸主的妹夫(李利),从而让吕布颇为忌惮的话,恐怕吕布早已赶走陈宫,甚至有可能直接将其斩杀。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吕布的刻意疏远让陈宫意识到自身的不足,奈何矛盾已然存在,即便他有心补救亦是为时已晚。
于是淮南之战结束后,陈宫从李利手里讨得一大笔钱粮辎重,再次让吕布意识到他陈宫的重要性。殊不知这笔财富便是为了陈宫谋划此次反叛赢得时间,亦是他招揽吕布帐下部将的资本。
近半年来,陈宫刻意躲着吕布,而吕布反倒乐见其成,根本没有察觉到陈宫正在暗中积蓄力量,筹备一举夺取下邳城的计划。直到今夜狂风暴雨突然袭来,陈宫率领大军一举攻占下邳北门,吕布才幡然醒悟,后悔之前没有尽早除掉陈宫。
毫无疑问的是,随着李利率领大军冒雨赶到北门,吕布彻底失去了除掉陈宫的机会。不仅如此,李利大军的到来还预示着下邳城陷落之势已然无法挽回,而这一切全拜陈宫所赐。当年他一手扶持吕布发展壮大,而今又亲手摧毁了一切,可谓是成也公台败也公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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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防微杜渐
东方露白,狂风暴雨稍歇,天空中依然飘落着斜风细雨。
北门城楼上,原本属于陈宫的将旗悄然落下,取而代之的是迎风飘荡的西凉帅旗。
在金丝绘成的金猊战旗之下,李利扶栏而立,举目眺望城南上空,嘴角浮现优美的弧线。
这是他习惯性的笑容,却并不轻易显露,当这种笑容出现的时候往往预示着有人要遭难了。
“嗵嗵”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步履零乱而斑杂,但李利却没有转身,依旧凝视着远方,不知想些什么。
“末将等奉命前来听候调遣,请主公示下。”
疾步上楼的霍然是李利麾下一干将领,其中走在最前面的却是陈宫,然而还未等他开口,桓飞便已上前一步,躬身请令道。
正是桓飞这一句话让陈宫已到嘴边的“文昌”二字硬生生咽了回去,噎得他好不难受,脸颊涨红,直翻白眼。一瞬间,陈宫感觉挡在自己身前的这位身形壮硕如铁塔一般的虎狼之将,似乎是有意插话,不让他开口说话。顿时他不禁有些恼怒,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吕布帐下时何曾受过这等冷遇,谁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冲撞他陈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