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孙传庭的计划,他将退到方城山脚,背山迎战李自成,不过大雨使得行军缓慢,大军至今还未赶到,这让他有些担心李自成追上来。
“督师,郑总兵派人禀报,他已经过了陈家集,距离山脚只有十里,估计两日后就能赶到。”雨水打在高杰身上,他抱拳回道。
孙传庭听说还要两日,不禁眉头紧锁,他沉默了一阵,忽然扭头看向旁边一人。
那人乃是监军道副使乔元桂,负责后勤事宜,他感受孙传庭的目光,当即催马靠近孙传庭。
两人靠得很近,孙传庭身子倾斜,扭头低声问道:“粮草情况如何?”
乔元桂催马靠得更近了些,低声回道:“回禀督师,陕西方向没有消息,估计粮道已经被断,不过南阳知府已经为督师筹集了一些粮草,正运往裕州。”
“大军的粮食还有多少?”
乔元桂伸出三根手指,“三日。”
孙传庭脑子一晕,身子在马上晃了晃,险些坠马,他稳住身子,抬头看天,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让他瞬间精神起来。
如果不是下雨,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裕州地界,摆好阵势,等李自成一头撞上来了。
“英吾,你立即传令,让大军抛弃重物,加速进军!明日天黑之前,必须赶到裕州。”孙传庭看了下天空,忽然扭头下令。
高杰正要抱拳领命,这时一队骑兵却仓惶的从后面奔来,为首一人却是断后的河南总兵陈永福。
骑兵奔驰过来,马蹄践踏在泥坑,污水四溅,惊得道路上的秦兵连连躲避,一片骂娘。
孙传庭听见骚乱声,扭头过来一看,便见满身是血,铁甲的缝隙上还卡着几根箭矢的陈永福正向这边奔来,他脸色立时有些涨红起来。
“督师,贼兵追杀上来,末将人马已经溃散!”陈永福几乎是滚下战马,仓惶的来孙传庭马前,单膝禀报。
孙传庭看见他就知道情况不妙,他嘴唇微微颤抖,尽力镇定下来,不让自己显得慌乱,“现在什么情况?贼兵到哪儿呢?”
“秦总兵正在死战,贼兵离后军不到十五里!”陈永福沉声回道。
孙传庭张大嘴巴,半响没有说话,这是天不帮他。
“督师,还传令么?”高杰见孙传庭沉默,不禁轻声问道。
孙传庭胸膛起伏几下,看着还跪在泥水的陈永福,出言安抚道:“陈总兵你先去收拢属下,包扎伤口,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事就交给本督了。”
孙传庭的话语,让人很安心,使得众将感觉到一种依靠,不至于惊慌失措。
陈永福抱拳行礼,一手捂住胳膊上的箭伤,站了起来,他的两名属下立刻上前将他扶走。
孙传庭等他走开,才回头对高杰道:“方才的军令取消,本督现在重新下令,命大军停止行军,就地布阵,准备迎战闯贼!”
高杰脸上有些犹豫,这和他们制定的计划,相差太远,不过闯军已经追上来,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想到这里,高杰脸上肃然起来,“督师放心,末将这就去传令,咱们和闯贼拼了。”
孙传庭挥了挥手,“你去吧。”
等高杰一走,孙传庭又抬头看相天空,似乎是一双眼睛,能驱散天上的乌云一般。
叶县以南,裕州之北的旷野上,寒风呼啸,细雨绵绵,整个天空和大地都是一片朦胧。
数万明军在此布下大阵,如林的长枪犬牙交错,士卒在雨一动不动,远远看去,仿佛是一片森林。
这时地面忽然开始微微颤抖,紧接着滚滚闷雷的声响传来,北面极远处赫然出现一片人潮,无数闯军如同汹涌的海潮一样,向南面压过来。
在人潮前面是近万骑兵纵马狂奔,战马溅起片片污泥。
秦翼明与数百官军骑兵,盔甲残破,背后插着贼兵射的箭矢,正仓皇的再前奔逃。
秦翼明一边催动马匹,一边回头张望,只见跑在后面的骑兵,不时被贼军射落下马。
在明军骑兵后面,大股的闯军骑兵挥鞭急追,不时弯弓射箭,射杀前面的明军。
“制将军,追上了!”一名贼军骑兵抬头看了一眼,忽然急声提醒。
李过闻声抬头南眺,不禁变了脸色。辽阔的原野上,忽然出现一道人墙,数万明军摆出一个长数里的大阵,已经在恭候他们了。
当下李过不禁勒住战马,大声喝令道,“停下!”
身边的骑兵仰头吹响号角,万余奔驰的闯军骑兵,顿时纷纷降低马速,又冲了一百多米,才慢慢停下。
没了骑兵追击的秦翼明,领着数百骑兵,立时压力一轻,绕开明军正面的大阵,向后阵而去。
这时穿着蓑衣的李自成领着百余骑,奔驰到前面,在李过旁边停下,开始拿着冷峻的目光注视着列阵的明军,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第94章决战中州十
孙传庭原来的计划是择一地,设险以待闯贼,可是因为连日大雨,拖累了大军行进的速度,人马还未赶到设伏的区域,就在旷野上被闯贼追上。
这时,官军只能停下迎战,如果继续往前走,主动撤退就会演变为溃败,遭到闯贼的掩杀。
天空细雨绵绵,官军调头迎战贼军,原本设险待敌,以逸待劳,变成了一长硬碰硬的正面对决。
如潮的闯军人马在明军阵前四里外停下,形成一道长线,犹如一条大坝一样挡住了后面的人潮,陆陆续续的人影像洪水一样,被限制在堤坝内,越积越多,越积越满,逐渐覆盖整块大地,目力所及之处都是闯军的身影。
前面的闯军将领骑在马上,纷纷昂首南望,看见对面一条阵线,旌旗林立,有一面大旗分外眨眼,被众多旗幡簇拥在当,已经被水浸透,帖在旗杆上不动,但正因为如此,大旗上一个“孙”字,才格外引人注目,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是秦军、是孙传庭!”
众多闯将有些兴奋,同时又有些胆怯,他们为追上了秦军而感到兴奋,但却畏惧将他们接连击败的秦军,同时也畏惧孙传庭的威名。
闯贼的人马就像一群被一头狮子揍了一顿的野狗,现在狮子生了病,转身离开,野狗们想要报仇,于是尾随上来,却又畏惧狮子的凶猛,有些不敢上前。
这时李自成领着近百骑兵,奔驰着离开大军,来到明军阵线两里外,然后勒住战马,观察明军的阵势。
他在马背上站了起来,以便自己看得更远,同时手搭凉棚挡住不停落下的雨水,眺望远处的明军大阵。
在长达数里的战线上,官军的主阵依然是车营,无数战车在旷野上摆成一个四方形,俨如一座城池。
这些火车首尾相连,官军以车做城,长枪手刀盾兵站在车墙后,手持兵器一脸严肃的注视着敢来的闯军,大批的弓箭手则拿着步弓,腰悬箭袋,正躁动的活动筋骨,擦拭弓弦,准备开战。
虽说下雨的天气会影响箭矢的威力,但是相比于完全失去作用的火铳,弓箭至少还能射出去。